回到别墅, 安久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而后摸着肚子在别墅四周散步消食。
裴钥陪在一侧,一臂亲昵而自然的扶在安久腰上。
四下静谧, 月色如细纱, 男人看着身旁大着肚子的Omega妻子, 目光越发柔和, 他恍惚想着自己的人生已得圆满,世间再无有比此刻更能让他满足的事了。
“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裴钥轻声问。
安久皱眉, 脸色不自然的扭头看向一侧广袤幽暗的山林, 淡淡道:“忘了。”
并未决定生下孩子, 又怎会认真去思考孩子的姓名……
“姥姥给的那张写满宝宝名的纸在哪?待会儿回去我们一起挑两个。”
“不知道放哪了。”安久眉头依然皱着, 前一刻心还平静无澜,此刻又烦躁起来,他知道, 只有对自身坚持的事产生怀疑和犹豫,内心才会像此刻这样纠结。
受终身标记影响,他已经对这个男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一开始就不该拖延时间的。
裴钥看出安久有心事,那条原本晃荡在后面的猫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他抬起揽在安久后腰上的手, 轻轻搭在安久肩上, 温柔的拍了拍。
“那回头我让佣人好好找找。”裴钥温声道,“不过宝宝的小名我已经想好了。”
安久愣了下, 扭头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裴钥:“叫什么?”
话说完, 安久脸色怔了下……他为什么会对这种事好奇, 他理应不去理会任何关于构想宝宝未来的话题。
裴钥弯起唇角,微微俯头凑到安久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安久脸瞬间红了, 脱口道:“不要,太土了。”
男人微微挑眉,不以为然:“土吗?我觉得挺不错的。”
安久眉头拧的紧紧的:“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有什么,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安久拨开裴钥的手,绷着脸大步向前走:“不要,我丢不起那人。”
裴钥笑着跟上,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回来。
夜半,得以顺利爬上安久床的男人,从身后亲昵的抱着安久,一边不断释放着信息素,一边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衣一遍一遍的摸着安久的肚子。
裴钥以为安久睡着了,动作极轻极轻,岂料安久突然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微微仰着一张严肃的脸,一本正经道:“太难听了,你要是敢把宝宝起名叫裴爱安和裴爱久,我就……就跟你离婚!”
裴钥愣了两秒,噗嗤笑出了声,他没想到自己的Omega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拍了拍Omega的尾巴根,裴钥低笑道:“好,不叫这个名字,那叫安爱裴和安爱……”
话还没有说完,Omega瞪起眼迅速打断道:“我才不爱!”
裴钥憋着笑:“别激动老婆,名字而已。”
安久垂下眼睫,撇了撇嘴道:“这种肉麻兮兮的名字以后会被人笑话死的,上学被老师同学笑,工作被同事笑,结婚被……”
声音戛然而止,安久难以置信刚才那是自己说的话,他居然想到了自己孩子如此长远的未来……不,从他开始纠结孩子的名字开始,一切就已经不对劲了。
见安久突然不说话了,裴钥低笑着道:“都听老婆的,老婆说这俩宝贝叫什么就叫什么。”
安久咬住嘴唇没有说话,那股烦躁劲儿再次涌上心头,便下意识想翻身继续背对着裴钥,结果腰被裴钥搂紧了,安久想动都动不了。
安久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此刻正含着蛊惑人心般的笑意看着自己,下意识抿了抿嘴唇,淡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阿久,我想吻你……”
这一声阿久仿佛比叫老婆还充满蛊惑,男人深邃而又温柔的目光仿佛含着一片涡流。
安久垂眸避开男人的视线,不冷不热道:“想呗,想又不犯罪。”
男人失笑,手指轻轻捏住安久的下巴,低头轻而快的用嘴唇碰了碰安久的唇角,声音低哑道:“老婆,咱们有多久没这样?”
安久脸上微微发烫,低低的哼了一声:“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你觉得自己身体还能够做到。”
看着怀中Omega满不在乎的傲娇样,男人心口越发滚热,控制不住的低头噙住那两片温软的唇瓣。
“唔……”
安久下意识推着裴钥的胸口,却迎来男人更为过分的纠缠,SX系信息素霸道温柔,像春夜的风唤醒了Omega体内的每一处生机。
混乱中,安久看着眼前这张无可挑剔的俊美面庞,恍惚的想,自己不亏的……站在最自私现实的角度去思考,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至少这个男人是可以满足他视觉和生理双重享受的。
安久缓缓闭上双眼,不知不觉间双手环抱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这一夜,安久又一次梦到了栗昕,困住他的密密麻麻镜子里,栗昕无处不在,除了和以往一样的茫然之外,安久涌起了逃离这里的冲动,他再次奔跑起来,朝着远处的那一丝光亮飞奔而去,然而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清晨,安久意外的比裴钥先醒,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像精心雕凿出的脸,眉骨高耸深刻,鼻梁挺直,给人一种冷酷锋利的感觉,嘴唇薄的略显无情,但吻起来……触感还行,只是有些过于霸道。
想起昨晚,安久脸烫的厉害,下意识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以为这个Alpha什么都做不了就纵容他在身上胡作非为实在太愚蠢了,事实上给这个男人一点机会,他有的是精力和段数在自己身上兴风作浪。
昨晚不该那样的
盯着男人那两片薄唇,安久脸依然控制不住的泛红,过了不知多久,情不自禁的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唇瓣,怕把人吵醒了,安久动作很轻。
“不要脸……”
安久很小声的骂道,骂完心里舒坦了一些,纤白的手指恶趣味的往男人唇缝间按压。
这样还继续装睡显然不合理,裴钥缓缓睁开双眼,垂眸就见怀里的Omega还在饶有兴致的戳弄自己的嘴唇,丝毫没注意唇的主人已睁开了双眼。
裴钥心中失笑,冷不丁的张嘴将安久那根不安分的食指咬进嘴中。
在安久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之前,裴钥一把握住安久的手。
“你……”
眼前的画面令人浮想翩翩,安久整张脸都快烫的冒烟了。
安久好不容易缩回了手,结果下一秒男人突然掀高被子钻了被窝里。
“不……”
刚发出一个字节,安久便难堪的隔着被子抓住裴钥的头发,望着天花板,雪白的脖颈仰起一道弧线,漆黑的眸中溢满水汽,声音呜咽在了喉咙里。
这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萄果的声音。
“阿久,你醒了吗?”
安久心骤然一紧,顿时紧张到头皮发麻,一时间身体冰火两重天,他用力去推被子下的男人,声音带着微颤:“停下,裴钥你……你个混蛋。”
萄果已在门口拧门把,显然是准备直接进来,安久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要是被萄果撞见这样的场景,他不如直接撞墙算了。
然而门被裴钥昨晚反锁了,萄果未能开门进来,但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来找,萄果继续敲门:“阿久,你在里面吗?我有事问你,你开开门。”
安久气的隔着被子拍裴钥的脑袋,但被子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等等,你回……回房间。”安久扭头冲着房门方向,拼尽全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如往常一样,“我待会儿去……找你。”
门外果然安静了下开。
等到终于结束,安久已羞耻了不想说话,在裴钥从被窝里出来时,安久砸出一句“你不要脸”便翻身揪着被子蒙住脑袋,任凭裴钥怎么哄,硬是一声不吭。
裴钥笑着,伸手轻轻弹了弹那对露在被子在的猫耳朵尖,低笑道:“大清早谁先动手的,嗯?”
虽然理亏,但丝毫不影响安久气壮,被子底下怒气冲冲道:“我就轻轻碰了你一下而已。”
男人轻笑:“好好,那为了不让老婆吃亏,我也任由老婆处置,老婆想对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你想得美!”
Omega从被窝里快速伸出一只手,啪一声拍开正在捏自己猫耳朵的手,气汹汹道:“赶紧走,要不然我发火了。”
男人忍俊不禁,但生怕把人真惹生气了便不再继续逗下去,而是手伸进被子里摸到尾巴,顺毛似的撸了两下,笑着轻声道:“那我先起床了,乖,今天上午我去公司处理个事,中午之前就能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那家小鱼干。”
安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裴钥洗漱完,从衣帽间穿戴好出来,就见安久背对着他的方向躺着,看着妻子娇小的背影,想到即将要承受的生子之痛,裴钥忍不住走上前,单膝压上床,手撑着枕头,俯身温柔的吻了吻安久的发丝。
安久没太大反应,只是没什么好脾气的道:“你怎么还没走。”
“就走了。”裴钥轻声说着,闭上双眼再次低头亲了一口,声音无比温柔,“老婆,辛苦了。”
安久没说话,漆黑如水的双目静静的看着窗外。
裴钥离开了房间,房门开关的声音传来,安久这才缓缓坐起身,并转身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翻开日历看了看。
距离孩子的预产期已经剩下不到四十天了……
第152章
站在窗边, 安久借着窗帘的掩护,悄悄看着裴钥的车逐渐驶出别墅。
卧室房门再次被敲响,萄果悄摸着推开门走了进来, 并谨慎的将门反锁。
“阿久, 裴钥他走了。”
萄果进入房内, 话说完就看到安久站在窗边脸色复杂的凝望着什么。
萄果来到窗边, 趴在窗口向外张望,此时裴钥的车已驶出视线所及范围, 窗外是春光下的大片绿色茂林。
哗的一声, 安久拉上了窗帘, 似乎平复了心境, 转头平静看着萄果,轻声问道:“刚才是有什么事吗?”
萄果这才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想问问,那个药阿久你吃了吗?”
安久在床边坐下, 微垂着眸看着地毯,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和萄果说话,此刻脑海里却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还没有。”安久低声道。
萄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以为安久改变主意了, 刚想开口问, 安久已紧接着道:“但最迟也就这两天,毕竟进入最后一个月再吃就没用了。”
萄果心顿时沉了下来, 知道拗不过安久, 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阿久准备用什么理由, 药一旦吃下去三天就起效了。”
安久看着地面,目光越来越显得无神,淡淡的道:“随便一场意外就行, 反正也查不出是药物的原因。”
“那个徐邀财一直催去手术,烦死了,想要尾款想疯了。”萄果在安久一旁坐下,忧心忡忡道,“阿久,我感觉这个徐邀财一点都不靠谱,我都不放心让你再去那里手术……”
安久一直没有说话,他仿佛也听不进萄果的声音,脑海中充斥着裴钥的身影,耳边也仿佛出现了裴钥的声音,这一切所形成的力量开始与他心中的另一股力量抗争。
无论是标记的影响还是其他,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无法对那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做到无动于衷了。
本来坚定的选择,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的摇摆不定,兴许只怪他自己,如果尽早做决断,也不至于让自己现在这么难以抉择。
看着自己的肚子,脑海中冷不丁跳出裴钥昨晚为宝宝取的那两个名字……
就这么毫无森*晚*整*理预兆的,安久抿着唇笑出了一声,看的一旁的萄果傻愣着不知怎么回事。
“阿久,你没事儿吧。”萄果小心翼翼问。
安久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眼后脸色平和许多:“没事,好了萄果,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关于药的事……等我用了会告诉你的。”
萄果点点头,老老实实起身离开,一步三回头的观察着安久的脸色,总觉得此刻的安久没有了之前与裴钥针锋相对的那股锐利感,周身笼罩在一片温柔忧郁的气息中。
裴钥将工作上的事完全搁置下来,一些不容搁置的都交由下属处理,计划在安久生产前寸步不离的守着。
从医生那里得知,安久腺体等级特别,身体素质远远高于一般孕O,如今最需要稳住的是心态,切忌任何负面刺激……
裴钥将医生的每一句叮嘱都深刻在脑子里,为确保安久的情绪平稳,现下也不敢随意逗弄安久,并特意提取自己的SX系腺体素,将其存封在一颗特制的,外形像玛瑙一样的珠子里。
那珠子撕开外面的密封薄膜,会缓慢且不断的向外渗SX系信息素,裴钥让人将其制成项链,戴在安久的脖子上。
这样的信息素珠子裴钥一共做了十颗,每一颗能释放三天左右的信息素,正好够安久用到生产前。
“这样就算老婆晚上狠心把我关在门外,也能安心睡个好觉了。”裴钥看着戴在安久胸口那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忍不住开玩笑道。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安久挺了挺胸膛,故意道,“那今晚就不准上床了。”
裴钥笑着握起安久的一只手,低头吻了吻安久温热白净的手指,别有深意的哑声道:“舍得吗?”
“为什么舍不得?”安久轻哼一声,“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在乎你。”
“那就是有一点在乎的意思了?”
“你别跟玩文字游戏。”安久脱口道,声音甚至有些急切,“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裴钥看着眼前目光闪烁的Omega,微微笑了下,别有深意的耐心道:“其实想知道自己在不在乎一个人很简单?”
安久眨了眨眼睛,等着裴钥继续说下去。
“方法就是主动吻他……”裴钥看着安久,缓慢而认真的说,“如果可以做到脸不红气不喘,心跳如常,那就是一点都不在乎,反之…”
最后,裴钥凑到安久耳边轻声说:“…就是深爱。”
安久愣怔的站在原地,裴钥脸几乎贴到安久眼前,眯笑着说:“要不要试一试,嘴上说不在乎实在没有说服力,你要是吻我的时候可以做到没感觉,我就承认自己自作多情。”
“你……”
“不敢试吗?”裴钥无奈的叹气打断,“算了,我知道你也不敢。”
“谁不敢了!”安久顿时板起了脸,头顶耳朵都蓦地支棱了起来,“不就是亲嘴吗,这些天被你亲的还少吗?”
“……”
安久忽的抬手,左右一把稳在裴钥的脑袋两侧。
裴钥看着眼前一脸严肃,视死如归般的Omega,意识到安久要做什么,忽的喉间干涩,竟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被安久两手卡住的脑袋一时间一动不敢动。
安久盯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仿佛即便闭上双眼,也能轻易且精确在脑海中描绘出这张脸的每一处轮廓,从浓墨般的剑眉到刀削般收束利落的下颚线……
距离太近,安久甚至能从男人墨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影,脸上透露着一种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复杂表情……他的确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就像此刻,他好像真的有些呼吸不畅了。
微微垂眸,安久目光落在男人的那两片薄唇上,思绪像无声炸开的烟火,带着往昔每一次温存的记忆碎片,在脑海在纷纷扬扬。
痛苦的暧昧的,激烈的冷淡的,兴许不曾有过真正的美好,但待一切尘埃落定,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自己的记忆里早已塞满了有关这个男人的画面。
他想,他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感觉,应该只来源于相处久后的习惯而已,习惯不是喜欢。
习惯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
闭上双眼,安久微微踮起脚,唇瓣极轻极轻的贴上了男人的薄唇……跟他前一秒的臆想不同,霸道无耻的男人,嘴唇竟十分温热柔软。
并没有预想中讨厌的感觉。
安久轻轻咬了咬,又微微吮住,不如男人每个夜晚那般激烈,但温柔暧昧到极致便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安久双手缓缓搂住男人的脖颈,意识在灼热的涡流中越陷越深,可身体却逐渐轻盈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经末梢像被热油烫了一下,安久蓦地睁开双眼,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猛的退了一步。
裴钥被亲的飘飘然然,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嘴唇上的红热还未来得及褪去,一脸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安久。
“阿久你……”
“出去!”安久忽然像只炸毛的刺猬,气急败坏道,“给我出去!”
裴钥一下清醒过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抚道:“别生气,刚才就……”
“我让你出去!”安久声音更为激动。
“好好,你别急,我这就走。”
裴钥连连说着,转头就朝门口走去,但没走几步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转身,几步迈到安久面前,在安久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的半蹲下身将耳朵贴在了安久胸口。
安久愣了几秒,刚想开口继续驱赶,贴在胸口的那颗脑袋已仰起一张胜利般的笑脸,笑眯眯的说:“安先生,你心跳好快。”
眼看着安久的脸越涨越红,就快二次爆发,为防安久情绪失控,裴钥风一样的逃出了房间……
他已经胜利了。
安久脸色空白,整个人僵站在原地,四下忽然寂静到极致,将他的心跳声无限放大。
抓住胸口的衣服,安久怔怔的坐在了床边,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迷茫。
习惯的确不是喜欢,可它带来的身体记忆和精神本能,却丝毫不亚于喜欢本身……
更或许,习惯里面,就有喜欢。
安久忽的起身将门关上并反锁,转身回到床边,弯身摸出粘在床底的那瓶药,拧开瓶盖,将瓶内的药液一举倒进嘴中。
微甜的药液含在嘴中,安久心跳都仿佛停在了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这一秒他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安久忽的将嘴里的药液吐在了墙边一盆君子兰盆栽中,而后又奔向洗手间,趴在水池边生生干呕了几下,快速打开水龙头,捧着水不断漱口。
一切平息,安久抬头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又低头看着被水冲刷干净的水池,鼻头蓦地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他的确没有勇气喝下这瓶药,可这瓶药的存在,就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退路,一个重新再来的选择,可现在就这么被浪费了……
小药瓶内只剩下瓶底几滴药液残留,显然也起不了什么效果了,安久身体泛起一阵难以抗拒的无力感,手指虚虚一松,药瓶从他手里滑落,滚进了洗手池下的缝隙中。
安久用力揉了揉额头,精神萎靡的回到床上躺下,一阵SX系信息素萦绕在鼻息间,一时间安久还以为是裴钥在床边,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是挂在胸口的那颗信息素珠子在散发着SX系信息素。
安久捏起那颗珠子,眸光复杂的看了许久,最后握紧在掌心,轻轻抵在了胸口。
第153章
清晨, 阳光洒在床上,安久迷迷瞪瞪的坐起身,随着意识逐渐清明, 这才恍惚的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浪费了那瓶药, 那瓶萄果好不容易为他拿到的药。
掀开被子下床, 安久扶着肚子快步来到卫生间, 他还记得那只药瓶掉到了水池下面的缝隙里,但忘了里面还残留有多少药液。
挺着大肚子, 即便顺利跪在地上, 安久也没办法将身体完全趴下去, 努力半天也没能将那只药瓶从底下摸索出来, 最后倒把自己累出一身汗。
最后也放弃了,安久靠坐在水池旁沮丧的想,就算拿出来又怎样, 就算药瓶里还有药液又怎样,昨晚喝进嘴里都能吐出来,现在又能有什么勇气用药。
他还清楚的记得昨晚药含在嘴里的那种恐惧,仿佛一念之差便是万丈深渊,
说到底, 他还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甚至可以无关孩子的亲生父亲,仅仅是想要属于自己的血缘至亲……
摸着肚子, 安久苦涩的笑了一声, 紧绷的精神忽的彻底松懈了下来。
或许有的时候, 有选择才是最痛苦的。
现在别无选择,忽然觉得眼前的路也并非不能走下去,至少……至少他会有自己的一对小宝宝, 还有一个他不那么讨厌的丈夫可以保护他的宝宝。
春风正盛,别墅前的花圃园里花都开了。
安久晃着尾巴走在边上,温和的ZX系信息素滋润着一切,几只蝴蝶追着安久的尾巴尖飞,他只要随意伸个手,都有蝴蝶主动飞停在他的指尖。
裴钥抱臂靠在花圃园旁的那棵树前,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安久,因为昨晚那个吻,他的Omega已经一上午没搭理他了,不过他看得出来,安久此刻的心情不错,相比较前几日的忽冷忽热,此刻安久身上有种豁然开朗般的自在…
就在裴钥思考着怎么哄眼前的人时,许览突然从不远处径直走来。
裴钥微皱起眉,他知道没有什么要事许览不会主动找过来。
“裴哥,关于安先生和严墨清的事……”许览认真道,“已经调查清了。”
原本斜靠在树前的裴钥缓缓站直了身,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安久,此刻跪坐在花圃园里,正将一盆快要枯死的君子兰往园地里移栽,并未注意这边。
“说。”裴钥面无表情道。
*
临近晌午,原本的万里晴空突然乌云密布。
大雨来的毫无征兆,安久刚移栽进园地里的那株君子兰被雨水拍烂在了地里,绿叶拥簇的那几朵橙红色花瓣儿尽数脱落,这让他十分难过。
君子兰是严墨清生前最喜欢的植物,但凡身边有这样的盆栽安久总会将其照顾的格外好,这是第一株毁在他手里的君子兰……
安久趴在窗口,闷闷不乐的看着大雨中的花圃园。
一件外套披在了肩上,安久没有什么反应,他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别受凉了。”裴钥轻声道。
安久头也没回,淡淡道:“ZX系Omega是不会生病的。”
裴钥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温柔的抱住了安久,宽阔的双肩和胸膛仿佛另一件保暖的衣服。
“阿久,我喜欢你……”
冷不丁的一句低哑告白,透着浓浓的疼惜之意,裴钥将下巴垫在安久的肩窝上,闭着眼睛轻声道:“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实的,我会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爱你。”
安久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的脸颊有些发烫,虽然这种话他早就听这个男人说过,但这一次却恍惚听出来点被心疼的感觉来。
“谁要你的喜欢…”
Omega低低的嘟囔着,男人胸膛的温度仿佛透过他的后背捂热了他的心脏,此刻的心脏正强有力的一下接着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腔。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抱着他,安久却从裴钥的信息素中感受到一丝难过和受伤的情绪,这几乎是以前没有过的。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安久隐隐能猜到跟先前许览来找他说的事有关,兴许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兴许是因为其他
安久忍住了开口询问的冲动,沉默许久,他缓慢抬起一只手,掌心轻轻覆在男人搂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背上。
窗边,雨声哗响,两人都没有说话,世界嘈杂又寂静,唯有两股信息素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安抚彼此……
雨下了两天终于放晴,安久决定去一趟严墨清生前所住的那栋别墅,将一些东西取回来。
在严墨清去世后,他的别墅在被严家对外售卖时,安久和萄果便悄悄将其买了下来,里面的一切基本上还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安久还跟保洁公司谈好,每半个月派人过去清理一遍落灰。
当初是为留一个念想,也为留一个在赫城的归处,但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这一次去,只是想将之前买的寄放在那里的宝宝衣服取回来。
挺着孕肚,安久知道裴钥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开车出门,索性就实话实说,称自己想去那栋别墅取点东西。
听到安久说要去严墨清生前所住的那栋别墅,裴钥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但他没有拒绝,而是温柔的表示陪安久过去。
他并非抵触安久对严墨清的挂念,而是仅仅觉得不值,但在安久顺利生产之前,他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安久。
一路上,安久总觉得裴钥心事重重的,他很自然的认为跟自己要去严墨清的别墅有关,不由得猜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吃醋。
如果不是照顾自己的情绪,安久猜在这件事上,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顺着自己。
突然想说点什么,安久观察着一旁男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车经过商场,突然开口称自己想吃小鱼干,就之前他最喜欢的那家店……
裴钥这才回过神,让司机靠边停车,原本准备让司机下车去商场买,但又担心司机不知道安久爱吃的是哪一家,便决定自己去买。
“再要一份蛋仔冰淇淋。”安久趴在车窗口,冲着不远处的裴钥大声道,“红豆馅儿的蛋仔,冰淇淋上要撒巧克力饼干碎。”
裴钥哭笑不得,回头朝安久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快步进入商场内。
安久下巴懒洋洋的搁在车窗口,弯起眼睛心满意足的看着裴钥远去的背影,转念又忽然想到等自己生完孩子,这个男人还能继续待自己那么体贴耐心吗?
想来想去,安久觉得这不是个大问题,大不了就是离婚嘛,他带着两个宝宝远走高飞,照样还是人生赢家。
不知等了多久,安久终于看到裴钥从商场里走出来,一手拎着袋小鱼干,一手端着一只超大号套餐的蛋仔冰淇淋。
安久一眨不眨的看着走来的男人,身后的尾巴开心的晃来晃去,就在他想要大声催促裴钥走快一点时,突然听到驾驶座的司机急促的发出一声:“糟了。”
安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辆汽车突然从车侧面高速撞了过来。
熄火状态的车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快速移动躲避,瞬间就像被炮弹击中一般,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将车掀翻在地。
安久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待裴钥的过程中他早已解开了安全带,此刻在车里就像滚筒里的衣服,被摔的近乎失去意识。
混乱中,他听到远处传来裴钥撕心般的喊声,阿久……
车身坚固,并未因撞击而严重变形,对车内的人自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在被撞翻的车终于静止后,缓过神的司机便奋力爬向后座,急切的查看安久的状态。
车外,裴钥扔掉了手中的一切,失心疯般冲向安久所在的那辆车,巨大的恐惧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嘈杂汇聚的路人声在他耳边只剩下一阵阵嗡鸣。
冲到已翻的车前,裴钥用力拉开微微变形的车门,二话不说匍匐着爬了进去。
“阿久!阿久!”
男人的声音仿佛在崩溃破裂的边缘,漆黑的眼里印着深不见底的恐惧。
安久额角血流如注,此刻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剧痛不已的腹部,声音带着颤抖的哭意:“疼裴哥我好疼”
裴钥心瞬间像被碾碎成了齑粉,安久的那一声裴哥让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乖,马上就不疼了,相信裴哥。”裴钥握住安久的一只手,全力释放信息素安抚,并迅速掏出手机给夏沣打去电话。
摇摇欲坠的理智告诉他,行动力最快的是九区医院,并且那里有九区专程为安久组建的医护组,远比送去他自己安排的那家医院更能让安久最快得到救治。
第154章
恐惧如飓风席卷安久全身, 甚至比此刻身体上的痛苦还要剧烈,安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多么害怕失去孩子。
他远比自己所以为的更爱肚子里的那两条生命, 无关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仅仅因为那是他安久自己的血脉。
他不能接受肚子里的宝宝出事…
担架车在雪白的走廊上疾速冲向急救室, 四周一片嘈杂, 安久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用仅存的意识在两侧的人影中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恐惧和委屈的情绪像瞬间有了依托, 安久眼泪蓦地失了控, 虚弱的哭泣道:“我…害怕……”
裴钥紧紧握着安久的手, 心如刀绞, 他温柔安慰:“相信我阿久,你跟宝宝都不会有事,别怕, 别怕…”
事实上,看着安久身下流出的血,他裴钥的恐惧早已到达了极限,极度紧绷的神经令他此刻的身体像一张即将崩断的弓弦。
就像此刻迈入鬼门关的是他裴钥自己, 他的一切, 也会随着安久的生死而存亡。
推车被推进急救室, 裴钥被拦在了门外。
在急救室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裴钥双手颤抖的按在门上, 垂头脸色苍白的看着地面, 冷汗滴落, 僵硬的双腿差点缓缓跪下去。
“他是顶级的Omega,不会有事的。”
夏沣站在裴钥身后,脸色复杂的开口安慰道, 安久出事后,他是裴钥第一个联系的人。
裴钥没有说话,事实是他已听不进任何声音,在眼前的这扇门打开之前,他根本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不一会儿,一名护士从急救室里面出来,他告诉裴钥,里面的Omega要生产了。
受严重撞击后的早产,凶多吉少。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裴钥只觉得身体在无止境的下坠。
夏沣立刻严声道:“告诉里面的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保住孩子!”
裴钥神经末梢一动,他转头眯眸看向夏沣,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诡异的不安。
他知道九区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旦出现大人孩子二选一的情况,必须保我妻子!”裴钥突然对那护士狞声道,“这没得商量!!”
历来任何一次生产中,危急情况下的二选一,保大人是医生无需征求家属意愿,而必做的选择,但是此刻……
裴钥无法保证这群专门为安久安排的九区医生是否在事前就得到过某种指示,毕竟在以夏沣和朝松为代表的一群亚联盟九区高权者眼中,最重要的是安久肚子里那个SX系Alpha。
顶级权力凌驾于任何公序良俗之上,只要是为了所谓的亚联盟,这群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忽然后悔让安久来九区医院,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一切都脱离的了原本的发展轨道,他甚至来不及叫来自己安排的那些医生,只能由着九区这群人掌控安久的生死。
裴钥突然揪住夏沣的领口,将人猛的拽至身前,目光森冷道:“安久是顶级Omega,体质特别所以他理应没事,如果他有事,一定是你的人做了不该做的选择,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冷静点。”夏沣连忙道,“你妻子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是一级保护对象,我们怎么可能放弃他,而且现在根本没有到二选一的局面,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裴钥一把松开夏沣,转头迅速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听对话内容,夏沣知道裴钥这是在紧急通知他安排的医生赶过来,似乎让他们即便不上手,也必须要在手术室里帮他看着。
夏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目光凝重的看了眼手术室,在心中默算了下时间,为以防万一,还是给下属发了条短信…如果裴钥安排的医生过早抵达,务必将人拖住。
在裴钥挂断电话后,夏沣走来又安慰的几句,裴钥并没有说话的欲望,他在墙边的椅上坐下,双臂压着膝盖,十指穿插,垂着头,目光灰暗而空洞的看着冰冷的地板。
越是不愿意看到最坏的结果,心中的种种预想越是不受控制的往最坏的方向奔腾。
夏沣看到,裴钥的手一直在无意识的,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颤抖……
他一直以为裴钥对安久的感情多半依托于安久那令世界上所有Alpha垂涎的腺体等级,此刻他却不得不信,裴钥爱的,仅仅是安久这个人。
这时,夏沣手机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夏沣走到裴钥身前,缓缓道:“肇事司机已经被控制了,一个烂赌成性的男性Beta,酒驾,并且患有精神病史。”
裴钥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眼底毫无温度:“我在现场,可以确认他是有目的性的撞安久的车。”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已惊动了上面,肯定会调查到底。”
“把人给我,我审。”
夏沣能猜到裴钥在想什么,人给他审问,不死也废了,但显然,放弃一个败类或者说潜在的危险分子,于亚联盟只有利无害。
“好。”夏沣道,“你想怎么审都可以,但审问地点最好在九区,以防过程中非正常审讯手段为外界所知,惹起不必要的社会争议。”
裴钥的精神已从肇事者的话题中跳脱了出来,他再次看了眼急救室的门,穿插的十指握实的越来越紧,最后起身来到门前。
空气中漂浮着微弱的ZX 系信息素,裴钥不由自主的想起安久那声“裴哥我好疼”,按在门上的手越攥越紧,他此刻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不断释放安抚信息素。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传来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裴钥神经骤然一紧一松,身体僵硬的退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
随着急救室的门打开,首先映入裴钥视线的,是一名医生摘掉口罩后,一脸的哀伤和遗憾。
蓦地,裴钥的魂魄像飞了出去,枯竭而空洞的僵在原地,直到医生说了一句:“大人没事,只是……”
裴钥没有听清医生后半句,只听到说大人没事的瞬间,立刻魂体归位,整个人一下活了过来。
“我妻子没事是吗,他没事!”
裴钥忽然攥住医生的手,呼吸颤抖,泪水毫无预兆的模糊了双眼,但脸上是死而复生般的兴奋。
医生被裴钥的模样吓到了,连忙道:“是的,安先生没事,只是现在很虚弱,已经睡过去了。”
裴钥深深迂了口气:“好,那就好。”
见裴钥冷静了些许,医生这才又脸色复杂道:“但是很抱歉裴先生,孩子我们只保住了一个……”
第155章
因为极度的虚弱, 安久昏睡了两天。
得益于ZX系强大的自愈能力,安久身体恢复的很好,裴钥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 看着安久的面庞从惨白到缓缓恢复血色, 他千疮百孔的心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
“阿久……”
看着安久缓缓睁开双眼, 裴钥握起安久的手用力贴在自己脸上, 感受着安久掌心的温度,裴钥柔和的目光似泣似笑, 口中低哑的唤着阿久。
安久半睁着双眼, 惺忪而迟钝的看着床边的裴钥, 过了许久似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被子里的一只手缓慢而颤抖的摸向自己的小腹,下一秒身体一僵。
安久张了张嘴,极度的恐惧令他的声音仿佛只剩下气流:“宝宝…呢?”
“宝宝没事, 只是被抱去洗澡了。”裴钥温柔的笑笑,轻声道,“宝宝很漂亮,预分化等级还是跟阿久一样的ZX系。”
安久身体蓦地放松了下来, 眼底雾气弥漫, 随之便想从床上坐起来。
裴钥轻轻扶起安久靠在床头。
“我想看看宝宝。”安久擦了擦眼睛, 眼底一片光亮,一眨不眨的看着床边的裴钥, “让我抱抱他, 我想抱抱他。”
裴钥看着安久期待的目光, 心忽然闷痛的厉害。
见裴钥没有立刻回答,安久心忽的一沉,试探性的道:“不方便抱过来吗?那…那我去看他。”
说完安久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裴钥连忙按住他,脸色复杂道:“好好躺着,我让他们把孩子抱过来。”
安久这才平静下来。
裴钥联系了负责看护孩子的护士,很快一名女Beta护士抱着宝宝走了进来,还没进门安久就听到了宝宝的啼哭声。
“抱歉裴先生安先生…”进门的护士一脸歉意,“我们一直在哄,可是宝宝…”
“交给我吧。”裴钥从护士手中接过裹在浅粉色小抱被中的孩子,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护士离开了病房,裴钥低头看着臂弯里啼哭不止的孩子,温柔的摇着,轻声哄:“爹地在这,乖,不哭…”
安久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翻涌,双手用力伸向裴钥索要,激动的想哭:“快,给我看看,我要看看…”
裴钥将手中的孩子轻轻交到安久手中,安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抱住孩子,仿佛接下了这个世界上于他而言最珍贵的宝贝。
看着怀里粉嫩如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小宝宝,有和自己一样的一对毛茸茸的小猫耳朵,安久心柔软到了极致,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孕育的生命,他抬头目光湿润的看着裴钥,又低头看了看宝宝,最后又看向裴钥,又哭又笑似的道:“我有…宝宝了,我的孩子…是我的…”
裴钥摸了摸安久的头发,轻声道:“以后阿久就是做爸爸的人了。”
浸润在ZX系信息素中,宝宝不再啼哭,小手在胸前攥成小拳头,眨巴着一双水亮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安久。
安久被看的心都化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宝宝奶香的脸蛋儿,并伸出一根手指让宝宝的小手攥住。
“你看你看,宝宝抓着我的手不放。”
就像个对一切充满好奇和分享欲的孩子,安久开心的抬头对裴钥道。
裴钥没有说话,微笑着看着安久逗着孩子。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安久眉头一皱,像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抬起头看向裴钥。
“还有个宝宝呢?”安久疑惑的问,“还在洗澡吗?”
“他…”裴钥微微笑了下,略显无奈的说道,“跟你说实话吧阿久,九区之前的产检出了失误,其实你只怀了这一个宝宝,并非是双胞胎。”
这是他裴钥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将这件事对安久的伤害降到最低的谎言。
安久怔怔的看着裴钥,半晌才道:“可你刚才说这个宝宝的预分化等级是ZX系,但我早期做过检查,我肚子里明明有一个预分化等级为SX系的Alpha宝宝。”
“……”
裴钥忘了还有这一茬,这让他的谎言瞬间变的漏洞百出,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想办法继续圆:“你可能是你的检测出了错,咱们就这一个……”
“那个宝宝在哪?”安久忽然一眨不眨的盯着裴钥,眼底升起一团恐惧,“他…他出事了对不对?”
“阿久……”
“你告诉我实话。”安久眼泪忽的蓄满眼底,他怎么可能相信双胞胎突然变一个这种荒谬的话,他并不傻,努力抹去另一个孩子的存在,只可能是因为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裴钥目光沉痛,最终还是缓缓道出真相……他根本无法隐瞒,安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孩子,这种情况下安久对关于孩子的一切都是敏锐的,他根本不可能瞒过安久。
那个最先出生的,预分化等级为SX系Alpha的孩子,离开母体时便没了呼吸,九区竭尽全力也未能回天。
裴钥在医生的带领下见过那个宝宝,有着和安久一样的猫耳朵和猫尾巴,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呼吸的躺在手术台上,那场景在裴钥脑海中挥之不去,每分每秒折磨着他。
他不想让安久看到那个死去的孩子,那兴许会成为安久一生的阴影,当然最开始他甚至不想让安久知道这件事,所以在九区主动提出为他安葬那个孩子时,他并没有拒绝……
夏沣代表朝松承诺将孩子的骨灰葬在象征着亚联盟荣耀的墓园中,那是历来只有平生对亚联盟有巨大贡献的军官去世后才有资格葬进的墓园。
裴钥也没有想到九区对他的孩子如此殊待,他本以为失去预分化等级为SX系Alpha的孩子,这群人也就失去了耐心,却不想给了这个已经无法为亚联盟效力的孩子如此大的殊荣…
一直到傍晚,安久森*晚*整*理依然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无论裴钥如何安抚,安久始终不愿意露出头或是说一句话。
直到晚上,裴钥再次将孩子抱过来,孩子在床边的啼哭声终于将悲痛中的安久唤回了神。
被角被缓缓掀开,安久一双哭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露了出来。
“宝宝需要你…”裴钥轻声道。
看着哭的满脸泪痕的孩子,安久心疼的厉害,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
安久低头,鼻尖蹭了蹭宝宝的鼻尖,伤痕累累的心似得到了一丝治愈,眼角悄无声的流下一行泪。
喂饱了孩子,安久将睡熟的宝宝放在身旁,手轻轻拍抚着宝宝的身体,憔悴的目光温柔安静的看着。
裴钥在安久身后躺下,从身后抱住安久,闭着眼睛将脸埋在安久温热的后颈上,胸口压抑的痛逐渐释放:“阿久,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和孩子…对不起…”
安久没有说话。
“等你恢复好了,怎么打我骂我都行…”裴钥将安久抱的更紧,低哑道,“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这辈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安久依然没有说话,但他轻轻握住了裴钥抱在自己胸口的那双手,过了许久才道:“我没有怪你…”
裴钥微怔,很快安久在他怀里缓缓翻过了身。
Omega的小脸埋在他裴钥的胸口,许久才传来低低的哽咽:“我就是太难受了…我失去了我的宝宝,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他……”
裴钥安抚的摸了摸安久的尾巴,这一摸令安久强撑的精神一下失守,彻底释放了自己的痛苦和委屈,最后在裴钥怀里呜咽着大哭起来。
裴钥释放着信息素,虽然安久已生完孩子,但彼此有终身标记联系,他的信息素对安久来说依然是一种不可替代的精神疗剂。
护士抱走了熟睡的宝宝,安久则在裴钥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第156章
待安久睡熟之后, 裴钥轻轻松开抱着安久的手,动作极轻的掀开被子下了床。
此时已是深夜,裴钥下属发来消息, 那个肇事司机的嘴已经被撬开了。
的确是为人所雇, 收了二十几根金条埋在乡下老家的院子里, 计划是最后以精神病为逃罪借口, 最多也就是被关上几年,反正不可能是死刑, 出来就能凭借那些金条大富大贵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动用私刑逼供…
而据司机交代, 雇他的人他并不认识, 只能大致描述出对方的长相,是个模样平平无奇的Beta。
对方曾还跟司机说过,事成当日他便会立刻离开赫城逃至他国。
裴钥不难想到, 雇佣司机的那个Beta也是受他人所雇,因为只有辗转几人下手,幕后黑手才能让自己藏的更深,甚至只要杀掉中间人, 线索就能瞬间中断。
司机称雇他的人多次强调, 如果取不了安久的命, 务必要弄掉安久肚子里的孩子,前者甚至不是第一目标。
对方显然就是冲着孩子来的…
心思缜密, 且能一次拿出几十块金条雇凶的人, 必然不是一般人。
从九区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坐在车里,裴钥在大脑中排查起从他为Beta起便与他有过节的人,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在他二次分化后变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但这并不能排除有人依然对他耿耿于怀。
然而一直回到别墅,依然没能想出任何头绪。
为了早点赶回九区医院陪安久用早餐,裴钥在别墅匆匆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准备离开时正好他吩咐厨房做的早餐也已打包好了。
九区医院虽有为安久单独制作的三餐,但出于各方面考虑,裴钥还是让别墅为安久准备一日三餐送过去,如果不是准备这周末就将安久接回家休养,他甚至想直接将家里厨师派到医院为安久做饭。
早餐做了两份,装了五层保温食盒,都是安久的喜好,裴钥拎着食盒准备出门时,管家突然走过来叫住裴钥。
“裴总,有样东西需要您看一下。”管家微蹙着眉,脸色凝重的将手里一只白色小药瓶递到裴钥面前,“这是佣人打扫安先生房间时,从洗手间水池下发现的,我闻着有淡淡的药味儿,心里觉得蹊跷,因为先前医生给安先生开的药里并没有这一种药,我也给医生看过了,医生也没闻出这是什么药来。”
之前因为不确定安久是否会伤害孩子,裴钥叮嘱过管家要注意安久的一举一动,包括安久入口的每一块食物,有任何异常立刻向他汇报。
一直照顾安久的医生前前后后给安久开过一些Omega怀孕期间需要吃的,各种有助胎儿健□□长的药,虽然这些药对身为ZX系Omega的安久来说多此一举,并且安久压根没吃过,但这些药的种类甚至数量都被管家让人严格记录了下来。
结果安久房间里出现了记录之外的不明药品的药瓶,这算是管家等人的严重失职,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或者事大事小,所以不敢隐瞒。
裴钥拿过药瓶,瓶口靠近鼻尖闻了闻,眉心微皱:“你说这是在安久房间的水池下发现的?”
“是的,这小药瓶滚到了水池下的最里角,那里一般打扫困难,昨天下午给安先生房间做全面细致的清洁时佣人才发现。”
“确定不是医生开过的药?”
“反复确认过了,的确不是。”管家道,“如果不是裴总给安先生的,那兴许是安先生自己在外买的某种补药。”
裴钥微微皱起眉,安久体质特别根本无需用药,且任何口服药都不会对他身体有影响,这一点安久自己也应该清楚,又怎会背着他从外买药,更何况那段时间他把安久盯的那么紧,安久从外买了药他的人不可能不跟他汇报。
“发现时药瓶就是这样的?”裴钥问道。
“是,药瓶是空的,没有瓶盖。”
裴钥转身将那只药瓶扔给一名下属,淡淡道:“瓶内壁应该会有药物残留,立刻拿去研究所化验,结果一出来立刻联系我。”
“是。”下属拿着药瓶转身快步离去。
裴钥转头又问管家:“那个萄果在家吗?”
管家摇摇头:“安先生出事后就没见过。”
裴钥没有说什么,拎着饭盒转身离去。
前往医院的路上,裴钥的思绪像被那只小药瓶绊住一样,他无法控制的在想,安久背着他偷偷吃了什么药…药哪来的?又有什么功效?为什么安久从未跟他说过?
一直来到医院,裴钥拎着食盒轻轻推开安久病房的门,看着病床上睡容安详的安久时,忽的又觉得自己这一路的猜疑毫无意义,安久是他的Omega妻子,走过鬼门关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过去的种种已成过去,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彼此再有猜疑和不信任,便是对彼此又一次伤害。
安久醒了,他看了眼裴钥放在床头的食盒,脸色黯然的翻了个身,然后抓着被子闷住了脑袋,只露一对猫耳朵还在外面。
“没胃口,不吃……”被子传来安久低哑无力的声音。
裴钥在床边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安久的尾巴,轻声道:“乖,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哄宝宝?待会儿护士要把宝宝抱过来了。”
安久揪住被子往下拽了拽,只露出一双伤心的眼睛看着裴钥,低哑道:“你不难过吗?我们失去了一个宝宝。”
裴钥俯身吻了吻安久的额头,他连着几日没有休息,眼底已经熬出疲倦的青影,但好在早上在家里洗了澡刮过胡茬,这才让他看上去没有此刻千疮百孔的内心那般憔悴和狼狈。
安久话中的那句“我们的孩子”,也给了他一丝安抚。
“我当然难过,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无比珍视的人,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他好…”裴钥吻着安久的眼帘,温柔的轻声道,“但痛苦会提醒我要更珍惜眼前人,阿久,我要你和宝宝好好的…”
被亲吻时,安久眼角噙泪,轻轻闭上了双眼,像卸下了全部的心防,抓着被子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裴钥顺利抱起安久来到洗漱间,安久身体并没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但裴钥还是亲自上手帮安久洗漱,安久只抗拒了几秒钟便真就像个不能自理的人一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裴钥无微不至的服务。
病房内一应俱全,安久本想将早餐拿到房间内的小餐桌上吃,但在裴钥的坚持下,最后久倚靠在床头,接受了裴钥将早餐一勺一筷的送到嘴边。
安久忍不住鄙视自己,其实他不是矫情的人,但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好像变得越来越娇气了,娇气到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偏偏身体还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吃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安久不时抬眸偷盯着裴钥的脸看,其实孩子离开他的身体,他已经觉得自己没那么需要这个男人的信息素了,可此刻他却不受控制的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闻着格外舒服,没有味道的气息,对他精神的入侵便也仿佛是无声无息的。
他已分不清是终身标记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生了这个男人孩子的缘故,他只清楚的意识到,他真的对这个男人动心了,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候,动了他不知道多深的情…
吃完早饭,护士抱来了宝宝。
安久将宝宝抱在怀里边哄边喂,裴钥走到窗边将窗帘完全打开。
春日的晨光透过窗,落进房间便是一片片柔和的光晕,裴钥一回头就看到沐浴在柔光中的安久,怀抱着稚嫩可爱的宝宝,此刻也抬头看向了他裴钥,面色柔如水,晨光在安久漆黑的眼眸中折射出一片温柔的星海。
一时间裴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从未见过安久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宝宝还没起名字。”
安久的声音将失神的裴钥拉回了神。
裴钥连忙从窗边走到床边坐下,迫不及待的轻声道:“那阿久想给宝宝起什么名?”
第157章
在裴钥微笑而期许的目光中, 安久缓缓道:“叫旭,旭日的旭,是太阳初升的意思, 姥姥说这个字有光明也有新生, 更可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始…”
“好名字…”裴钥温柔道, 低头逗了逗安久怀中的宝宝, 宠溺的笑哄着,“听到了吗小旭, 你有名字了, 爸爸和爹地以后就这么叫你。”
安久垂眸, 低头吻了吻怀中的宝宝, 柔柔的说道:“小裴旭乖,爸爸会保护你平安快乐的长大…”
裴钥面色一怔,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前的安久,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安久刚才叫宝宝…裴旭。
裴旭……是他裴钥的姓?
这样的认可来的猝不及防,被诧异和兴奋冲昏了头,裴钥愣怔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神。
安久没有在意裴钥的震惊, 抬起头平静的看着裴钥:“去世的宝宝叫释, 释怀的释, 这个是我自己想的…”
裴钥回过神,并未多问, 而是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安久的头发, 轻声道:“好, 听阿久的。”
临近中午,吃饱的宝宝被护士抱走,裴钥则在房间在为安久疏尾巴上的毛。
生完孩子, 安久的猫耳朵和尾巴已经能够自主收起来了,但被摸尾巴实在舒服,对于孕后恢复期的安久来说是种不错的放松方式,所以便一直没收起来,由着裴钥为他梳毛或者轻轻拍打尾巴根。
裴钥撸尾巴的手法也越发娴熟,一边轻轻拍打一边握着尾巴根一举撸到底,这时候安久往往能大脑放空,忘记一切伤心和疲惫,下巴垫在枕头上,趴在床上尾巴翘高,像只伸腰的猫咪…
中午,别墅佣人送来了午餐,安久胃口依然不是很好,但被裴钥耐心的喂到嘴边,多少还是吃了一些。
午饭后,裴钥准备陪安久午睡,他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合眼,一闭眼便是那个死去的孩子,但安久今日给他的温柔和认可,给了他一直想要却不想奢望的安抚,就像服下了一味定心丸,他此刻只想着抱着安久好好睡一觉。
但刚在安久身旁躺下,手机响了起来,是研究所打来的电话。
直到接通电话听下属说明情况,裴钥才想起早上拿去研究所化验的那只小药瓶…这半天来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原本他觉得那只从安久病房发现的药瓶,它的来历和药效都已无关紧要,他跟安久的感情虽有遗憾却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没有必要再去细纠过去的每一次异常,可是…
听了电话那头的人简短几句描述,裴钥忽然觉得脊背爬上一股寒意。
“我出去接个电话。”裴钥吻了吻安久的鬓发,轻声道。
安久昏昏欲睡,眼睛都没有睁开,低低的“嗯”了一声。
裴钥起身下床,出了病房后轻轻关上房门,在走廊上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又拿起手机,沉声道:“说详细了,那药到底怎么回事…”
安久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
裴钥并不在房间,安久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走的,只恍惚记得在他睡前裴钥出去接了个电话,后来好像就没回来。
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安久心里有种隐隐的失落,也许是习惯了,他竟希望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个男人,至少…至少知道他不在自己身边时去了哪里。
安久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矫情和娇气了,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似乎又控制不住。
不过还好,现在他有宝宝了,没有那个男人在没什么,只要宝宝陪着他就好了。
心里想着宝宝,安久当即唤来护士,请她将自己的宝宝先抱过来,他想逗宝宝玩一会儿。
那Beta护士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牵动嘴角笑着解释道:“要不等等,宝宝还没睡醒呢。”
“没关系,让宝宝在我怀里睡吧。”安久轻声道,“有我的信息素他会睡的更香。”
护士脸色逐渐难看,磕巴半天又道:“要不等裴总过来的吧,安先生先好好休息。”
安久从护士闪烁的眼神中看出她似乎有什么顾虑,皱着眉声音一下淡漠了下来:“你们把我的宝宝怎么了?”
护士连忙摆手:“没没没,安先生您别多想,宝宝现在很好。”
“那为什么不愿把他抱给我?为什么一定要等裴钥回来?”安久掀开被子下了床,目光愈加清冷,“你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抱。”
说着,安久便要绕过那护士朝门口走去,但下一秒那小护士火速拦在安久面前,一脸纠结的说道:“我就跟安先生您说实话吧,是裴总不允许您见孩子,他亲口交代,在他回来之前,不准你靠近他的孩子。”
安久怔住了。
*
安久车祸且生产的消息,裴钥联合九区对外瞒的密不透风,萄果也还是在收到安久的消息后才知道,然后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这几日萄果在外找他跟安久今后的可靠居所,游到了好几个海边城市考察,计划在安久顺利怀上严墨清的孩子后就把安久接到他找的新居地,因为前几次的失败,这一次他考虑的格外谨慎全面。
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但萄果也时刻盯着手机,就是怕漏掉安久发来的消息,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他需要随时赶到安久身边。
所以在收到安久发来的让他回去照顾的消息后,他便立刻化鱼入海,像颗在海底全速前进的鱼类雷炮弹一样,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赫城。
萄果并不知道安久在哪家医院,因为他发消息询问安久时,安久并没有回复他,打去的电话也没人接,所以他只能先回家。
别墅佣人告诉萄果,安久在九区医院,并且让萄果顺便给安久带几身厚衣服,说是出院时穿。
“安久伤的重吗,宝宝怎么样了?”
萄果只在意这些,迫不及待的问佣人,但佣人表示并不清楚。
萄果心里急的很,只想立刻赶去医院看望安久,他快速来到安久房间,准备给安久拿两身厚衣服,结果进衣帽刚准备从柜架上拿衣服,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玻璃配饰橱柜台上,放着一只熟悉的白色小药瓶。
认出了那只小药瓶,萄果瞬间吓出一身冷汗……阿久真是太太太大意了,这个东西怎么能明目张胆的放在这里,要是被裴钥发现那不就完蛋了!
萄果快步上前拿起药瓶,发现药瓶是空的,顿时一愣。
药被吃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可萄果依然满眼惊诧…时间算来这几日的确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再不吃就没用了。
车祸后安久一直在医院,所以应该车祸前就已经吃下药了。
那安久的宝宝现在已经……?
萄果没有继续想下去,比起宝宝他现在更担心安久的身体,以及安久接下来的计划,那才是最凶险的。
萄果火速将药瓶揣进口袋,然后拿了两件厚外套就要离开衣帽间,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裴钥站在衣帽间门口,此刻一脸阴鸷的盯着自己。
萄果头皮一麻,吓的心脏都要飞出来了,踉跄的退了两步,差点摔坐在地上。
“裴裴……裴钥!”
裴钥眼底毫无温度,声音幽冷:“为什么把那只药瓶藏起来?”
萄果心直线下沉:“我我我……”
“这么害怕药瓶被发现,想必你很了解这瓶药,不如跟我说说它的来历和药效?”
“……”
萄果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这一切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为自己设的局,包括安久给他发的消息,多半也是这个男人拿安久手机给他发的。
萄果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对策,但兴许是太害怕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我仔细想了想,也就只有你有机会给安久送他想要的药。”
裴钥抬脚踏进衣帽间,缓缓走近萄果,双目如两颗墨色的寒冰,“这药成分复杂,是专门针对ZX系体质研制,这样稀罕的东西你从哪拿到的?”
萄果两条腿都在打颤,他努力让自己站直了,一本正经道:“好吧,这就是普通的补药,民间偏方而已,我担心阿久所以就为他……呃!”
萄果话还没有说话,恐怖阴冷的SX信息忽然压迫在了身上,他双膝一颤跪在了地上,第二形态也随之失控,巨大的蓝白色鱼尾一下甩了出来。
萄果吓的把尾巴往胸口蜷缩,眼睛瞬间湿了。
“我现在非常没有耐心。”男人并未暴怒,但声音却如深渊回响,“你再敢跟我胡扯一句,我杀了你。”
萄果抱紧尾巴,努力将自己蜷成一个鱼球,呜咽着闭紧嘴巴,硬是一个字也不说。
可也正是这副宁死不从的模样,更加验证了裴钥心底的猜测。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从脚底升起,裴钥手扶着额头,看着地面凄凉而讽刺的笑了一声。
萄果慢吞吞的抬起头,就看到裴钥趔趄的退了一步,后缓缓转过身,高大的身躯笼罩在一片枯竭衰败的死寂中,最终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言不发的离去…
第158章
萄果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裴钥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裴钥设局把他骗到这里,故意让他看到这只药瓶,这意味着裴钥已经查出了这瓶药是什么, 但反应明显不对劲。
好像比起愤怒, 他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的更多是绝望和心灰意冷。
怎么也想不明白, 萄果也无心琢磨,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安久的安危,他不知道这瓶药究竟什么时候被裴钥发现的, 也不确定安久究竟吃了药没有。
更重要的是, 知道真相的裴钥现在把安久怎么样了, 车祸又是怎么回事, 人真的在九区医院吗?
缓和了好一会儿萄果才把尾巴收起来,内外裤子都被刚才骤然失控的鱼尾撑坏了,他就在衣帽间草草拿了身安久的裤子匆匆套上, 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去九区医院。
九区医院安保森严,进出人员要做详细的身份核查,萄果称自己是安久的弟弟,裴钥的小舅子, 是来看望安久的。
萄果打出裴钥的名号, 对方也不敢怠慢, 当场联系裴钥的话事助理,对方很快转达了裴钥的意思, 称不认识萄果, 也没有所谓的小舅子。
萄果气坏了, 让对方联系安久确认,但对方在确定萄果跟裴钥没什么关系时,压根不再搭理萄果一句。
萄果不敢硬来, 九区医院安保个个配枪,这里又不靠海,他也没办法发挥基因实力,最后只能守在医院附近寻找能够偷溜进去的机会。
*
阴云蔽日,不到半小时整个城市便下起了毛毛雨,空气也骤然凉了许多。
车在别墅大门前停下,裴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清冷的眼底多了几分讽刺。
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来严墨清生前所在的地方,他也已经忘了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下了车,裴钥走到大门前按铃,很快一名中年男性Beta从不远处的别墅房小跑了过来,他打量着门外的裴钥,疑道:“你找谁?”
裴钥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淡淡问:“这里现在谁住?”
他知道严墨清死后这栋房产就被严家人卖了,所以他想不明白安久那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只有我。”男人答道,“我是替房主看房子的,请问您是?”
裴钥并未回答,继续问道:“房主是谁?”
男人也是实诚人,下意识皱眉答道:“没见过,几个月前房主托中介找的我,我在这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和偶尔收一收房主寄过来的东西…”
说完男人才觉得自己话多了,脸色有些不耐烦道:“你究竟是谁,如果找房主的话他不在,另外我是不能随便放身分不明的人进来的。”
裴钥面无表情问:“房主姓萄还是姓安?”
男人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裴钥深深闭了闭双眼,一种悲凉而讽刺的感觉在胸口升起…他当然能猜到,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残留着严墨清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栋别墅里的所有都还保持着严墨清生前的样子…
裴钥转身回到车里,将车缓缓往后退,坐在车内看到门内的男人已经转身回了屋,这才又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后绕到别墅外的一处高围墙,远冲助力,三两下蹬墙翻了进去。
…
雨势随风渐大,雨滴砸在窗台上嗒嗒的响,反而显的病房内格外寂静。
安久迷迷糊糊的撑开沉重的眼帘,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混沌的大脑涌现起自己昏睡前的一切…他被强行打了镇定剂,只因为他执着的要去见自己的孩子。
那些人不让他见孩子!
陡然清醒过来,安久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刚要转身掀开被子下床,下一秒就看到坐在床边座椅上的裴钥。
安久愣了下,他不知道裴钥何时来的,但比起这个问题,眼前男人此刻没有任何温度的脸色让他更为茫然。
裴钥的衣服和发丝带着潮湿,似乎短暂的淋过雨,而那雨就像浇熄了他浑身的锐气和温度,令他此刻坐在那里,就像一头逐渐被冰雪掩埋的野兽,深刻英气的眉宇间再不复往日锋利与温柔…
“你醒了…”
裴钥面无表情的看着安久,声音平波无澜。
安久恍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昏睡前经历的一切,本能的想把医院不允许自己见孩子一事告诉裴钥,但刚张嘴又忽然想到,医院不让自己见孩子正是裴钥的意思。
“医院不让我见宝宝?”安久迅速道,“他们说这是你的意思。”
“为什么让你见?”裴钥缓缓冷冷道,“给你掐死他的机会?”
安久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男人笑了下,眼底闪烁的却是浓浓悲哀和讽刺:“我不应该那么早就将那个死去的孩子下葬的,我应该把他小小的尸体拿到你面前,让你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
安久只觉得胸口闷痛的厉害:“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坦诚相对吧安久,你不再演戏,我也不会动你分毫。”
男人的声音甚至因麻木而显得异常温和,他低头点了根烟含在嘴里,之前因为安久怀孕,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抽烟了。
“跟我说说吧。”裴钥抽了口烟,目光漠然,“那瓶用来害我孩子的药,你是从哪得到的?”
安久瞳仁震动,脸色难看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佣人打扫发现药瓶,我拿去化验了。”裴钥简短利落的解释,平静道,“我也问了那条鱼,但他为了你什么都不愿意透露。”
安久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你不要为难萄果,是我自己的主意。”
“我当然不会为难他,我不会为难任何人…”裴钥身体疲倦的倚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指间燃烧的香烟,眼底苍颓的笑着,“不怕你笑话,看到宝宝尸体的时候,我泪流了很久痛苦了很久,那真的是天底下最残忍的酷刑…”
“我裴钥是一个被Alpha家族抛弃的Beta,从三岁开始便不知道家是什么,曾经只想赚钱,只想在Alpha阶群中博出一席之位,后来与你纠缠,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平生第一次放下了对亲生父母的恨,因为我将有新的家,那个抛弃我的家再不会让我耿耿于怀…”
“可是,终究还是我自作多情,即便我绞尽脑汁的想要留住我想要的,现实依然比我所以为的更加绝情,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裴钥眸光黯淡,空的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他看着安久,最后木然的问:“喝下那瓶药的时候,你有过一丝犹豫吗,哪怕只是因为可怜我…”
听明白了一切,安久胸口更加闷痛了,裴钥的这一番心灰意冷的话,以及最后的错怪,让他感到无比难过。
“我承认那瓶药是针对孩子的,但我没有喝。”安久看着裴钥,心里的委屈令声音都低哑了几分,“我是真的决定生下宝宝了…”
安久的话并未触动裴钥分毫,裴钥面无表情道:“那药呢?”
“我喝进嘴里又吐了,吐在房间那盆君子兰里,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的确……”
“徐邀财那里的订单,是你的吧。”裴钥忽的打断,“那条鱼以他的名义为你下了订金,就等着你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后再去那里再做受孕手术,对吗?”
安久目光一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他只觉得后背发冷,有些事情一旦串联起来,非真相却也能形成一条合乎因果的逻辑链。
“你从未放弃怀严墨清的孩子,你依然爱他胜过爱一切。”裴钥继续道,“就连他的那栋别墅,你还让它一直维持着严墨清生前的样子,为的就是可以随时回去怀念他,对吗?”
安久心逐渐下坠,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去解释这些,只是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如此咄咄紧逼时,他心里难受的厉害,便解释道:“那是清哥过世后就买下的,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那寄放在那里的衣服呢?”裴钥道,“你曾那么喜欢为尚未出生的孩子买衣服玩具,但从未见你买回去过一件东西,我原还很奇怪,现在才知道你都把东西寄到了那里。”
“那是之前,我那天要去那栋别墅,为的就是把那些衣服玩具拿回来。”
越是试图解释,越像是欲盖弥彰,看着眼前男人麻木的没有一丝波动的目光,安久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是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更何况他在这个男人眼里,本来就是情感欺骗的惯犯…
安久忽然有种要被急哭的感觉,他第一次那么渴望被眼前这个男人信任。
“你怎么会是想去那里拿衣服。”男人忽的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你只是在为那场车祸制造契机,制造一个孩子是意外死亡的骗局,所以你当时找准时机,故意要求在那里停车,以买吃的为由故意将我骗下车。”
“我没有!”
安久急的大声道,眼底顿时泪雾弥漫,他无法相信这个男人将这样残忍的罪名按在自己身上,仿佛他已经是个为了杀掉自己孩子而不择手段的穷凶极恶之人。
“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安久声音带着颤音,“就算是为了骗过你,我也不可能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别人一定不敢,因为他们真的会丢掉命。”裴钥目森*晚*整*理光平静而清冷,“但你不同,你是ZX系Omega,从始至终有生命危险的只有当时你肚子里的孩子……”
安久心跌入谷底,他不知道不被裴钥信任接下来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脏疼极了……
第159章
雨渐渐停了, 窗外的世界仿佛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已过傍晚,天色愈来愈昏暗…
裴钥起身缓缓走到窗边, 抬手轻轻拉开窗户, 一阵潮湿的冷风迎面而来, 他垂眸将指间的香烟掐灭在窗台的水迹中。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是吗?”
身后, Omega受伤似的声音低哑传来。
裴钥看着窗外天色,墨色的瞳仁仿佛透不进任何光, 他再次点了根烟, 但却没有抽一口, 只夹在指尖默默的燃烧……
“我的痛苦, 就是从相信你开始的,明明被骗了很多次,却依然乐此不疲…”裴钥闭上双眼, 声音没有愤怒或痛苦,只有深深的疲惫,“但我现在累了…”
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那个死去的孩子,他再也看不到他所选择的这条路的尽头, 他的渴望, 执着, 以及在这份感情里的贪婪,都随着那个死去的孩子而一同死去。
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就算他穷极一生, 也捂不热那个Omega的心。
悲愤到极致, 只有无尽的心累,仿佛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支撑自己此刻的精神不崩溃坍塌,所以已空不出一点心力去怨怪任何人。
愤怒是因有所求而不得, 无所求时,便再也调动不起任何情绪。
刚点燃的烟再次被掐灭在窗台上,裴玥平静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幽黑深邃的眼眸黯然的折射不出一点光线,他沉默许久,终于平静,温沉的说:“安久,我们离婚吧…”
浅蓝色的窗帘被冷风轻轻拂动,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安久怔怔的看着窗边那道高大而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声音却像堵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终于得到了一直想到的一种结果……和这个Alpha离婚。
可是…
也许是太突然,也许是刚失去了一个孩子,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类似喜悦的情绪,没有如释重负,没有被解脱的快意,身心就像窗外的浓墨潮湿的夜,朦胧而萧瑟。
过了许久,安久轻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认真的道:“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还要再说一遍,我没有喝下那瓶药,那场车祸也不是我设计的,裴玥……”
声音到最后,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哽咽,安久眼角微红,声音哑了几分:“宝宝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期待着他们的出生,和你一样,我爱着他们…”
裴玥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就像没有听到安久的解释,看向安久的目光依然寡淡而冷漠。
“离婚后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裴玥缓缓道,“留在赫城或是离开亚联盟皆随你的意愿,我向你保证,我裴玥往后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分毫,如果可以的话,你大可以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所以……”
裴玥顿了下,看着安久继续道:“所以从这一秒开始,你不用再对我演戏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了让你继续欺骗玩弄我的必要,你在面对我时大可以用你最真实的情绪,继续演的话……”
在安久潮湿的目光中,裴玥继续道:“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安久无声的闭上了双眼,几秒后再睁开时抬手胡乱的揉了揉眼睛,微微牵动唇角,努力轻松却难掩苦涩的抿了下唇角,说:“ 嗯,我会的。 ”
裴玥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走回床边,脸色冰冷的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放在手臂上,转身大步离开病房。
“裴玥。”安久忽然叫了一声。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裴钥停下脚,但没有回头。
“把小旭给我。”安久目光复杂,“我……”
“我会让人开始拟离婚协议…”裴玥冷声打断,依然没有回头看安久,继续道,“也会给你相应的离婚补偿,金钱方面的补偿条件你尽管提,但除此之外你最好别有其他任何妄想。”
听懂了裴玥的意思,安久慌的立刻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孩子。”
“要孩子?”裴玥这才转过身看向床上的安久,牵动嘴角充满讽刺的冷笑了下,“你要孩子干什么,害死了一个还觉得不够?一定要斩尽杀绝才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去给严墨清生孩子?”
男人的话堪比万箭穿心,安久呼吸窒痛,嘴唇颤动道:“我…我不会害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他……”
“你只爱和严墨清生的孩子。”男人眼里闪一丝狰狞的恨意,他看着眼前身体还尚未完全恢复的Omega,再次将想要不顾一切说出的话又克制了回去。
最后,裴玥只冷冰冰道:“你现在就是我孩子最大的威胁,别说把他给你,你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在正式离婚前,我不会故意苛待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争执,当然让我们彼此都好过的自然是尽早拟定离婚协议,尽早签字离婚,然后彼此尽快从对方的世界消失。”
裴玥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160章
安久后知后觉的从病房里追出来的时候, 走廊上已没有了裴玥的身影。
空荡荡的长廊寂静而冷清,连光都像是惨淡的灰白色,安久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最终缓缓垂眸, 落寞的站了许久。
接下来两天, 安久在医院的一切还和之前一样, 除了裴玥再没有出现过,以及没能再见到宝宝, 别墅佣人依旧为安久送来营养丰盛的三餐以及干净的换洗衣物, 生活上一如既往的面面俱到, 仿佛还没有人知道裴玥已跟安久提出离婚一事。
安久并没有放弃继续向裴玥解释自己并没有害宝宝, 但他给裴玥打去电话及发的短信都没有回应,他也试图借别人的手机联系裴玥,但他只要一开口, 裴玥便会果断挂掉电话,几次联系中裴玥唯一开口回应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句:“离婚协议拟好后我们才有见面的意义。 ”
想见宝宝的要求甚至都没有机会在电话里提出来…
安久并不担心宝宝的安危,他知道裴玥比谁都珍视那个孩子, 但他知道如果不把这个误会解开, 裴玥是不可能让他见孩子的, 更别说把孩子给他。
他需要和裴玥平心静气的交谈一次。
安久想出院,但医生给的建议是至少再住院两周观察, 但其实因为ZX系体质, 安久的身体已恢复了七八成, 信息素调控力也恢复大半,并且已能自主收起耳朵和尾巴了。
九区医生拗不过安久,联系裴玥, 裴玥在电话也只道了声“随他”。
九区特地安排车辆载安久回别墅,夏沣亲自护送。
路上,夏沣先是安慰安久的丧子之痛,而后怪裴玥忙工作居然没有亲自接自己老婆出院,最后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询问安久有没有继续生宝宝的打算,当然他将这种暗含私心的催生对安久解释为弥补失去那个孩子的痛。
安久一路看着车窗外没有说话,在夏沣说话安静了许久之后,安久才低哑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墓……
夏沣脸色一下复杂许多,但他并未拒绝,给了司机一个地名让他立刻前往。
前往墓园的路上,夏沣为安久解释那个孩子所葬的墓园在亚联盟有着怎样的荣誉和意义,本是想安慰安久,但安久冷不丁的问道:“那个孩子是一出生就没有呼吸了吗?”
夏沣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安久看着车窗外闪退的路景,目光微微恍惚,轻声道:“可我总隐约记得当时有听到他的哭声…”
“也许是你记错了,那是第二个宝宝出生时的哭声。”夏沣见安久犹豫着也不是很确定的模样,轻声安慰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再逼着自己去回忆那些痛苦,你和裴玥都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说完,夏沣见安久垂眸并没有再质问什么的意思,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临近傍晚,黄昏的残阳在墓园落下一片柔和宁静的光。
远远的,安久看到了裴玥,静静的站在一块墓碑前抽烟。
有了裴玥作为指向标,夏沣便也无需继续带安久前往孩子的墓碑,他指了指裴玥的方向,然后便表示有顶级Alpha裴玥在,他便也没有亲自护送安久到家的必要了,但安久表示他待会儿未必能坐裴玥的车回去,还需要劳烦他夏沣一程。
夏沣隐隐察觉到安久和裴玥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但只以为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才导致两人心情不好,也没好细问,安抚安久几句便转身回车上等了。
走过一排排冰冷的墓碑,安久缓缓来到裴玥的身后。
原以为两人的距离已在失去那个孩子后逐渐变远,可不容抗拒的SX系信息素依然让安久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安抚力,信息素无声的交融中,彼此的距离又被瞬间拉近,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在恍惚中历历在目…
安久下意识摸了摸后颈……他忽然分不清楚是终生标记影响了他的感情,还是他将自己的感情假借了终生标记之名。
靠近之后安久看清了墓碑上的字,墓主人,也就是那个去世的孩子,在墓碑上的刻名为,裴决。
安久目光复杂,他知道这必然是裴玥起的名字,放弃了他为宝宝取的那个“释”字,最终用了“决”。
决绝的决……
安久走上前,蹲下身,将手中带来的纯白色花束轻轻放在了墓碑前,他抬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酸涩的眼眶微微泛红……他甚至没来得及看这个孩子一眼。
“对不起…”安久倾身吻了吻墓碑,低喃着,“爸爸没能保护好你…”
裴玥漠然的看着蹲在墓碑前的Omega,本就清削的身形明显消瘦了一圈,侧脸没什么血色,带着些许憔悴,病弱,以及委屈…
男人身侧的掌心不断握紧后又松开,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要离开。
“你就厌恶我到这种地步?”安久站起来,冲着没走出几步的男人背影大声道。
似没有听到安久的声音,裴玥丝毫没有停下脚的意思,安久三步并两步追上裴玥,张开双臂拦在裴玥跟前。
“我再说一遍!宝宝不是我害死的!”
安久以为经过这几天他已经冷静,已酝酿了足够多的定力和耐心去说服这个男人相信自己,可面对这个男人对自己视若空气一般的冷漠,他满心里只剩下心急和委屈。
委屈的想哭……
明明失去一个宝宝已让他够痛苦的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那个肇事司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你要是怀疑是我指使他的,大可以带我去跟他对峙。”
裴玥没有理会安久心急如焚的解释,面无表情的绕过安久继续向前,安久再次试图去拦他。
“你可以带我去做任何检测,如果从我体内查出一点那瓶药的成分,我什么都认了。”
“清哥那栋别墅我在清哥去世后就买下了,里面宝宝衣服也是几个月前寄放的,这些你都可以去查。”
“还有,我的确在徐邀财那里下了订金想再去做手术,但那是我还没能够接受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时候,但是后来我真的接受了,你相信我……”
说着说着,安久眼睛还是湿润了,他看着裴玥垂着冷冰冰的眸,低哑道:“我的确骗了你很多次,但这一次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男人眉稍微动,微微倾身凑近安久的脸,眯起双眼别有深意的问:“那你后来,喜欢上我了吗?”
安久怔住了:“我,我…”
“这么难说?”
“我…”安久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闭上双眼终于不顾一切的道,“我,喜欢你。”
告白话一说出来,安久瞬间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滚热的东西要跳出来一般。
裴玥眼底闪过一丝怔动,但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嘴角浮起的冷笑,想看着一个笑话一般看着眼前将窘迫和紧张表演的淋漓尽致的Omega。
“为了救严墨清时你对我说过喜欢,为了保住你以为是严墨清孩子的时候,你也对我说过喜欢…”裴玥冷笑一声,“那现在,你又有什么打算了?”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从安久心中涌起,他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骗子的深情最可笑。
“为了那个活着的孩子吗?”裴玥道。
安久闭上双眼,眼泪缓缓滑落。
裴玥捏住安久下巴,毫不怜惜的抬起安久的脸:“别再演戏了,不论你是想掐死那个孩子,还是单纯的想带走他,都给我死了这条心,以及,日后不准再来这里看孩子,你不配。”
裴玥松开安久,忽然转身来到墓前,抬脚踢烂了安久方才放在碑前的那束花。
花茎断裂,白色的花瓣破碎纷飞。
“这种令人作呕的表演,一次就够了。”
裴玥冷声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安久目光悲茫的站在原地,看着墓碑前那束破碎的花,心也如碎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