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殿门一开, 比太医的声音先一步闯到魏霜面前的是萧钰四溢的桂花香,魏霜面色一变。
坤者信香……怎会?
李太医利落地把之前为萧钰准备的抑息丸塞到了魏霜手里。
“陛下情况危急,请摄政王入殿。”殿外人鱼混杂,李太医不敢多言。
“知道了。”魏霜了然, 将手里的药丸当着李太医的面嚼碎, 回过头厉声, “陛下分化的事不许声张, 该怎么说想来不用本王教。”
地上瞬间乌压压跪了一片。
两位太医丝滑地从门缝里溜出来, 魏霜冷脸跨过殿门,大步往萧钰身前去,一把掀开龙帐——
榻上的萧钰满面绯红, 蜷在龙榻正中,腿间紧卷紧着被子。
魏霜入殿时, 萧钰的神志已经不大清晰,一身亵衣皱巴巴挤在一起,亵裤不知所踪, 两条修长的白腿交错,绷紧的脚尖勾着被褥。
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之际, 一阵强势撩人的酒香倏然坠入龙帐, 未曾激荡起床榻上帝王的清明, 反而叫意乱情迷的萧钰主动朝人迎了上去……
好闻……好好闻, 像母妃宫中偷藏的桃花酿。
屋内的桂香过于浓郁,已然超过了抑息丸的抑制范围,更何况魏霜和萧钰因烙印结契, 萧钰信香的影响与结过契的坤者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霜霎那间红眼,站在床边稳住心神。
“陛下。”魏霜哑声,他握紧拳,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中。
一回眸,萧钰泪眼朦胧,雾气挤满的金色瞳孔似盛了一汪水雾,汇成潋滟的桃花潭。
“魏霜,是你吗?”萧钰眯着眼,咬破舌尖挣出一点清明。
几缕薄纱做的帘帐挡不住汹涌的初潮,方才还内敛憋闷的信香逢醉,像受了什么刺激,倏地全散出来,魏霜又被萧钰的信香扑了满面,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不自觉往后退去。
嗅见酒香后,萧钰的身体反倒来了气力,他不悦地将人扯回身前,翻身把那道好闻的酒香压在身下。
“你来帮朕了。”萧钰欣喜地撩开嘴角,他压在魏霜胸口痴痴地笑,嗅到喜欢的酒香后迫不及待地趴在魏霜身上上下其手——绸缎丝滑,被褥柔软,却有个凹凸不平的硬物,硌在手肘下方。
萧钰闷哼一声,撑起身子,不满地往魏霜袖口内摸去,触碰到一片温良。
“玉?”萧钰摸着细长条不平的表面好奇地往外扯。
一支细致精巧的白色玉簪显露在萧钰眼前,簪身莹白如凝脂,簪头上,雕着两三支簇拥在一块的桂花花簇,和萧钰满帐的信香遥相呼应。
“给朕的。”萧钰确定道。
“嗯,给陛下的及冠礼。”魏霜屏住呼吸轻轻拢住萧钰脊背,微微一笑。
“玉簪……冠礼?”雨露期,萧钰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心底分明只是想质询,可到了嘴边,化成无尽委屈,他不得不吸了下鼻头,然后抓起魏霜的袖袍捻了捻,再嫌弃地扒下丢开。
当然不只是冠礼。
玉簪表的,是男女欢好之情,魏霜一直在等萧钰分化,只有萧钰分化了,他才敢越过心底那道龌龊的线。
他本来打算在萧钰生辰宴后,将玉簪珍重地插进萧钰盘好的发上的。
但萧钰偏偏在这个好日子突然分化,宫里来人传信到将军府,魏霜一着急,只来得及把玉簪揣进袖中,礼盒都忘记拿。
也好,陛下是坤者,正好圆了自己执念。
魏霜摇摇头,萧钰却再次被眼底泛起的水雾糊了眼,他身上热潮泛滥,萧钰发狠地啃在魏霜嘴角,借着雨露期醉在满帐酒香内撒酒疯。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朕。”萧钰一手攥紧桂簪,一手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一瓶不知是膏脂还是迷情药的瓷瓶,魏霜被按住的胸膛剧烈起伏,萧钰伏在魏霜胸膛前低低地笑,他抬眼望向人发红的唇角,“魏霜,朕如今已是乾君。”
萧钰的脑子一会清醒一会迷蒙,耳朵更是像有自己的想法般选择性抓取信息,之前不知是烙印还是未分化的缘故,萧钰对魏霜的信香一直都很依赖,现在他沉沦在自己分化为乾君的幻梦中,暗自庆幸乾坤同性相斥,自己却不讨厌魏霜的信香。
“乾君?”魏霜皱眉,微微推开萧钰。
满帐甜腻桂香,分明是坤者信香。
萧钰却不由分说地攥住了魏霜手腕,企图用体重制住魏霜:“朕不会放你走的,魏霜,朕要让你在朕身下求饶,逼皇叔给朕想出好听的表字。”
魏霜:“……”
魏霜闭眼呼出一口燥热的浊息。
帝王之名,无人敢唤,所以无字。
但萧钰将如此荣宠给了自己。
“瑾之。”魏霜脱口而出。
钰,珍宝也,瑾,美玉。
美玉无瑕,正如萧钰,美得不可方物,只一眼,足以摄人心魂,惊心动魄。
“萧瑾之。”魏霜轻松挣开萧钰软绵无力的手劲,又稍稍用了些力,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五年过去,御膳房流水一样的珍馐养着,补药进着,萧钰竟还是一样的清瘦,细腰盈盈一握,肚子上,面上都没几两肉,压在身下全是骨头,硌得慌。
“你说什么?”萧钰怔在床榻上,清明和浑噩在脑海中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萧钰,萧瑾之。”多年谨言慎行,魏霜头一次直呼君名,他俯下身,揉开萧钰攥紧瓷瓶的掌心,同人十指相握,并试探地放开自己腺体内安抚意味的信香。
酒香失控,一发不可收拾。
瞬间,浓郁芬芳的桂花香也散满整个内殿,萧钰目光涣散,脑子里“萧瑾之”在不断回旋。
珍宝为名的皇子,因异瞳被弃如敝屣,只有母妃当他做珍宝。
而今,他在魏霜口中得了美玉作配。
原来,自己一直都被魏霜视作珍宝美玉。
萧钰抬手,颤颤巍巍摸上魏霜面庞,闻着魏霜身上如桃花酿一般香甜的酒香,将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然后,萧钰整个人都被裹上了甜腻醉人的酒酿。
……嗯?
不对!
萧钰挣扎。
怎么又是朕被咬脖子!
“你……大胆!”
萧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敏感的腺体上猝然落了齿印,大量的乾君信香注入腺体,萧钰的肩被按得很疼,脖颈也好似要被咬断。
魏霜怎能……怎敢!!!
“你要是敢趁人之危,朕就不喜欢你了。”萧钰哭喊,被分化初潮折腾到无力的身子反抗无能,乾君的信香注入腺体后,后脊都酥得微微发麻。
发烫。
萧钰坠进了柔情所化的棉花堆里,沉沉浮浮,那人咬破了自己后颈的腺体,自己却连抬脚踹开都舍不得。
“陛下,请忍一下。”
魏霜垂眸,攥紧萧钰手臂,咬得更重,更深,几息间将大量的信香注入腺体深处。
烫,好烫。
魏霜的唇好烫。
“魏霜……呜……”炽烈的烧酒太过刺激,腺体的触碰让萧钰浑身发颤,他呜咽出声,帐中的交缠着桂花的酒香令萧钰刹那间陷入醉态。
萧钰涨红脸,嚷出更加羞耻的声音的同时,彻底失去了意识。
屋内只余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再睁眼,天光尚未透过养心殿,殿内一片昏暗。
帘帐挡住的龙榻更是只有点点微光。
“唔……”
萧钰难耐地抵住额心,头疼得仿佛要裂开,整个屋子里全是酒香,他更是像被沁入味般,被魏霜信香浸满的后颈惨遭宿醉折磨,胀痛难消。
寝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另一道沉重的呼吸。
宫人好像全被清到殿外了。
萧钰乱七八糟地想,他正欲扯过被子再闭眼,一动,不大能控制的腺体内瞬间溢出大量散发出的掺杂了酒意的桂花香。
纯粹凛冽的酒意是魏霜,那桂香……
萧钰倏然睡意全消,他瞬间清醒过来,咬牙恼怒。
昨夜,恰逢自己二十岁生辰,他分化为乾君,但因为香炉的意外,又被魏霜占尽便宜。
明明已经分化为和魏霜一样的乾君……萧钰愤恨地抬起手,瞥见一枚玉簪横穿过拳头。
“给陛下的及冠礼。”魏霜昨夜的话带着热气轻轻燎动心口。
萧钰念着脑子突然多出来的“萧瑾之”三字满脸不屑。
嗤!冠礼!
国库中珍玩玉器多了去了,他才不稀罕这么一个粗制滥造的玉簪!
萧钰想把玉簪丢回魏霜昏睡的枕边,手掌偏不听使唤,握成拳的掌心怎么也展不开。
萧钰,萧瑾之勉为其难动用左手,努着嘴不爽地抽出握在右手中的发簪,甩回魏霜枕下。
萧钰灼热的目光从玉簪转到魏霜脖颈,又转到线条分明的面上,萧钰控制不住地抬起手,戳了戳魏霜略显憔悴的面颊。
一下。
两下
七八下。
魏霜居然都没醒。
嗤!
萧钰又嘘声。
也不怎么样嘛,就用信香帮朕压了一晚上易感期,就累虚脱了。
他们什么都没干。
魏霜好虚哦。
萧钰视线往下,再度移回让人蠢蠢欲动的颈窝。
魏霜的脖颈匿在昏光下,萧钰咽了口唾沫,牙根微微发痒。
咬回来的好机会!
萧钰眯起眼,靠近魏霜后颈,在唇舌即将碰到目的地时,停了下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
瘪了。
魏霜后颈的腺体瘪了下去。
五年间,两人终日同榻而眠,萧钰或偷偷,或光明正大地摸过好多次,从未见过魏霜的腺体瘪成这样。
萧钰唏嘘地又凑上去去闻了闻。
酒香寡淡,几不可闻。
“嘶……”萧钰讪讪抬起头,挠了挠面颊,顺着指尖捂住发痒的牙根。
区区迷情香勾出的易感期,他们都没更进一步,难道说只靠信香压制竟会让腺体如此耗损?
萧钰的心脏猛地跳空两下,再下不去嘴。
罢了,看在魏霜并未得寸进尺趁人之危的份上,朕就让他好好歇两天。
萧钰卷起枕头下剩下的瓷瓶起身,颇有帝王气度地……舍弃了帝王气度。
魏霜腺体瘪了,萧钰的没瘪。
萧钰又嗅到自己身上掺杂着酒意的桂香,耳根悄然红透。
气的。
后颈胀痛难消,他被魏霜抱着啃了两刻钟的脖子,哪怕乾君的信香撞见腺体自带加速愈合的奇效,但萧钰的指腹还是摸到了魏霜留下的牙印。
一个不足以覆盖烙印临时标记。
都这样了,魏霜还是只在乎那个狗屁冠礼!
说句喜欢自己有这么难吗?
自己明明都分化了……
不行,得争口气。
萧钰握紧拳对着魏霜脑袋往虚空挥了挥,把阿福塞进魏霜怀里后,鬼鬼祟祟跨过魏霜爬下龙榻。
——
雨露期后身体虚弱,萧钰双腿无力地荡过外殿,打开寝殿门,入目一片灯火通明,低头,瞧见七倒八歪坐了一地的黑眼圈。
好多人!
萧钰一惊。
幸好,找冯顺前,他有记得披上里衣,套上外袍,
“陛……唔唔唔唔!!!”萧钰在冯顺激动嚷出来前,捂住了冯顺的嘴。
“嘘!”萧钰食指抵在唇边,肃穆地环顾一圈。
“陛!下!您!怎!么!先!出!来!了!”冯顺很有眼力劲的把声音放在喉咙里小声问。
天色才堪堪有亮的迹象,离往日上朝的时候都还有小半时辰。
昨夜龙榻嘎吱嘎吱响到半夜,按最新热门话本《霸道帝王强制爱》发展,陛下不应如此生龙活虎。
难道说……他们陛下天赋异禀,把摄政王给……那个了!
冯顺深呼吸,在心底摩拳擦掌直呼萧钰干得漂亮。
“朕,朕……”萧钰的嘴张了张,他警惕地张望一圈,往内室瞧了瞧,绷紧脸直直往偏殿方向走去。
一大群人不明所以地跟着萧钰移步到偏殿,冯顺边走边张罗其他宫人去准备洗漱的盆巾,而季敛满脸失落地被萧钰挡在门口。
“朕床上有刺客,你回去守着刺客,别吵醒他,也别让他跑了。”萧钰毫不留情地关上屋,把一脸莫名其妙的季敛关在门外。
众人:“???”
刺客?哪来的刺客?!为什么还不能吵醒?
尚未消化完“萧钰已经被摄政王拱了”一事的季敛崩溃地扒在门上抓耳挠腮。
养心殿外有御林军守着,刺客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分明是偏殿中萧钰的安危更重要,他是禁军统领,理应把护卫萧钰摆在第一位。
季敛不走,扒在门缝上,一扇门,挡不住好奇心,屋内的对话季敛听得明明白白。
“陛下,您屋内何时混了刺客进去啊?”冯顺摸不着头脑地忐忑猜测。
摄政王武将出身,区区刺客……不处置吗?
还是说陛下昨夜龙精虎猛……直接给魁梧的摄政王折腾到起不来榻?!
冯顺怀疑地看了一眼蔫蔫的萧钰。
嘶,人果然不可貌相。
“朕好像好像不小心把刺客标记了。”偏殿内只剩下张李太医还有冯顺三名心腹,萧钰吞吞吐吐,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
偏殿的门哗啦一下被撞开了,季敛杀气腾腾地摔进偏殿,那叫一个人仰马翻,眼冒金星。
萧钰被吓得一激灵,谨慎往殿门看去,瞧见是季敛后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只是季敛,萧钰便大度地不管他,他继续编造,不,继续回忆。
“那个刺客好高,比朕还高,竟然趁朕分化,爬上了龙床,害得朕现在一身酒味。”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此刺客非彼刺客,而是昨夜进殿帮忙的魏霜。
“陛下,龙榻上的并非刺客……您们关系极好,极为亲密,您不记得啦?”冯顺脑子一转,赔笑解释,顺嘴夹带私货,帮未来准皇后刷好感。
“亲密的刺客?”萧钰一愣,演技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莫不成是妃嫔?可朕不记得自己纳过后妃,按理说,后宫应是空置的,龙榻上的……”萧钰皱紧眉,左手握拳抵在下颌,一点头,话锋一转,“只能是刺客!朕是乾君,那刺客也是!”
“朕岂会纳乾君进后宫!分明是那人趁朕易感期,爬上龙床窃了龙井。”哼!朕就要趁着你魏霜没醒将你一军。
敢拒绝朕,冒犯朕,日后后宫得求着朕才给你入。
围着萧钰的四人听得一愣又一愣。
“陛下,您可还记得老奴?”察觉萧钰认知有异,冯顺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家陛下从小殿下时就多灾多难,现在别是癔症又犯了,五年前在围场被摄政王糟蹋一口后,就犯过一回,现在别又……
“你不就是冯顺?”萧钰奇怪地看着他。
两位太医也凑了过来,萧钰逐一唤出身份,连带摔进来定住不动的季敛,萧钰都没忘记,顺口还补了句:“回去。”
让禁军统领心伤又心伤。
李太医比张太医还急,他恭恭敬敬地请求抓过萧钰手腕,细细把脉。
萧钰的脉象比起昨夜的波涛汹涌,如今已然平和下来,脉象虽一如既往地虚,但萧钰看起来面色红润有加,不似癔症犯,倒像是……好好地和摄政王缠绵一番。
且是为坤者的缠绵了一番,补了许多乾君信香。
李太医屏住呼吸,抓住重点开口:“陛下,您是说,您分化为了乾君?昨夜做的是易感期该做的事?”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一齐倒抽了口凉气,包括还没爬走的季敛。
“自然,朕如今已是乾君。”萧钰信誓旦旦,对此深信不疑,他看着神色古怪的李太医,拍肩安慰,“李爱卿不擅乾坤之道,但乾君还是坤者,朕还是分的清的。”
“陛下,请容臣等再搭下脉……”两位太医的表情都很精彩,萧钰才点头,两人就挪了个放了三层软垫的椅子过来,然后一左一右扯住萧钰两只手重新把脉。
脉象依旧没有异像,他们陛下分化后的头一回雨露期,已经安然度过,但脑袋的问题……
两位太医感觉自己焦头烂额,一个脑袋俩个大。
反倒是冯顺开口解了围。
“陛下定然是在昨夜受惊过度,又受了大刺激,激了癔症,所以才把王爷忘了。”
“王爷?”萧钰也夸张地变了脸色,“那刺客还是朕的血亲???”
“……不是不是!”冯顺着急地把手摆出残影,感觉自己的脑袋刹那间离开了颈椎一瞬,“那刺客……呸呸呸,王爷是先帝封的定安侯,许王爷在您年幼时摄政。”
萧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冯顺,失望地叹出一口气:“摄政王不是皇后啊。”
冯顺:“……嗯?”
见众人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萧钰又施施然道:“季敛去查明那刺客是谁,摄政王朕是记得的,这些年同朕一直做对,朕往东他说西,还用荆条抽朕掌心,简直奸佞。”
萧钰添油加醋地诋毁一通魏霜。
两位太医终于迟缓地反应过来,萧钰失忆了,只忘了魏霜,为了不露出破绽,萧钰还根据现存典籍做参考,编纂出一个理应如此存在的摄政王。
但是……摄政王同萧钰情谊匪浅,如今明面上虽还是魏霜掌控大权,实则说了算的早就成了萧钰,若非为了萧钰,魏霜对那个位置的权力,避之不及。
“魏霜,您还记得多少?”李太医大胆开麦试探。
张太医被李太医偶尔的大森*晚*整*理胆吓得后退两步。
“魏霜是谁?”萧钰睁眼说瞎话。
李太医:“那摄政王呢?”
萧钰不耐烦地靠上椅背:“朕自然都记得。”
得,就单单摄政王,全忘记了。
李太医也是看摄政王和萧钰牵扯不休的老人了,这五年来两人夜夜同榻,他去给萧钰请脉时候,摄政王总会在一旁拿着奏折念给萧钰听。
其中情谊,看得李太医的底线都退了,暗中拉着张太医去探讨了古方,势要给萧钰研制出能让乾君生子的新秘药。
一晃五年而过,新秘药没研制出来,他们陛下分化做了坤者,直接从根本上解决了乾君不能生孩子的问题,可是……
怎会如此有选择的失忆呢?
莫不成因为烙印?还是说是秘药失效的后遗症?
提到秘药,李太医的面色倏然沉重下来,他垂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萧钰小腹。
旧疑虑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坤者的雨露期,受孕率极高,他瞧着萧钰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被张太医接过话。
“陛下可要给那位刺……刺客王爷避子的汤药?”张太医慎重开口,“然后再体贴地帮他尝尝。”
几口也好,聊胜于无,总不能让皇帝刚分化就在他们手里大了肚子。
还是失忆了,不认识孩子他爹的倒霉蛋皇帝。
“不必,那刺客也是乾君,想来不会有身孕。”听见太医还想要自己尝,萧钰舌尖一苦,果断拒绝。
多说错多,更易露破绽,萧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朕身体可有恙?”
“陛下如今已然无恙,雨……易感期也已暂时压制。”两位太医七嘴八舌地一起回话。
“既已无恙,那两位爱卿回去休息吧,朕要去早朝了。”萧钰下逐客令。
——
“给朕找条新亵裤。”偏殿仅剩冯顺一人,萧钰冷酷地使唤,朝陪自己长大的总管大太监再露出一个新破绽,“魏霜给朕的抢走了。”
原来如此!
冯顺了然地一拍手掌,踏着小碎步去拿衣袍给萧钰更衣。
“陛下准备做何打算?”冯顺帮萧钰换去不成套的里衣,披好外袍。
萧钰眯眼:“自是去上朝。”
让朝臣知道,朕已分化,且和魏霜行了标记的好消息。
冯顺整理衣服的手一僵。
——
大殿内,朝臣忐忑地站着,静候罢朝休息的消息。
萧钰懒散,非魏霜和王若甫逼迫不勤政,但也只是懒散些,比起某些大兴土木只为修皇陵,求长生的皇帝而言,至少不乱管事。
更何况,萧钰才刚刚及冠分化,还是小皇帝呢,懒散些就懒散些,不必赶早朝,大家乐得自在。
按他们萧钰陛下的性子,分化后,恐怕要先罢朝七日,有要事可直接递折子往将军府,再另论。
没有人喜欢上班,哪怕是重臣。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萧钰竟然准时来上朝了。
没迟来,反而早到了一刻钟。
“众位爱卿早。”萧钰心情很好地特意从朝臣中间穿过,再慢慢坐上龙椅。
简简单单五个字的问候,带着一身的坤者信香,还是被乾君标记过的坤者信香。
堂下乾君纷纷变了脸色,一阵交头接耳。
王若甫更是险些撅过气去。
“如众位爱卿所见,朕已然分化作乾君。”萧钰懒懒地扶额靠在龙椅上,身上玄黑的袖口上盘旋的金龙搭在腰间,堂下顿时一片寂静,无人敢言,亦无人敢将妄加揣测宣之于口。
萧钰身上陌生的坤者桂香他们没闻过,但那阵混杂在桂香内的酒香……分明,分明就是摄政王魏霜的信香!
所以……所以之前陛下念叨了五年的要和摄政王生孩子……竟竟竟竟然是真的?!
“臣恭贺陛下分化之喜。”沈确最先回过神,见怪不怪地躬身道贺,“不知摄政王可还安好?”
萧钰满意点头,突然明白父皇为何要提拔一位年轻宰相,他现在也想给这位狐狸宰相升一升。
“听说在龙榻上睡着呢。”终于有人提魏霜了,萧钰佯装不悦,看了眼冯顺皱紧眉,“卧榻之侧,岂容摄政王鼾睡。”
——
“你说什么?陛下未曾遮掩信香就直接去上朝了?”终于被李太医扎醒的魏霜闭上眼,很想晕过去。
但他不能,他还得头晕目眩地去帮萧钰收拾烂摊子。
大梁皇帝分化为坤者实乃头一遭,魏霜不敢想萧钰那身带着自己气味的坤者信香暴露在堂下,会引起多少纷争。
魏霜抓起外袍就要下床,脑袋上顶着枚亮晃晃的银针。
“您您您别急!银针没拔呢!”李太医已然在大风大浪里淌过,现在显得无比冷静,他轻飘飘又扔出另一枚重磅炸弹,“陛下分化出了些意外,醒来记忆又失,如今对陛下而言,摄政王是摄政王,魏大人是魏大人,而您是爬上龙榻的刺客。”
“什么意思?”后者在魏霜心中的分量果然更重一些,魏霜闻言坐回床边等李太医拔头顶银针。
“陛下他今早慌乱从寝殿逃出来,被臣等拦住后,发现陛下记忆又失。”末了,李太医还补上一句,“微臣无能,尚不知陛下失忆病因。”
魏霜惊愕:“记忆有损还能记得上朝?”
别是烧伤了脑子,这不像萧钰作风。
“陛下倒也没全忘,朝堂政事,机要大臣,该记得都记得……”
魏霜松了口气,只要别让他五年白干,带着萧钰再重学一遍就行。
气还没松完,李太医又道:“但把您全忘了。”
“全忘了?”魏霜被自己呼出的气呛得扶住胸口剧烈咳嗽。
“是……从今早到情况看,陛下应是把您当成了摄政王派来爬龙床的刺客。”李太医望天唏嘘。
市面上热销的《霸道帝王强制爱》的剧情终是在深宫上演,有情人终成仇家。
“本王派刺客爬龙床……”魏霜气笑了。
这不还是干白?
他在萧钰潜意识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为何要派刺客爬龙床,美人计也该是美人
魏霜低头,看见自己袒露的胸肌倏然噤声。
啧,麻烦。
魏霜不自在地一瞥眼,在乱糟糟的龙榻上方,枕头边上,看见了昨夜被萧钰宝贝地攥在手里的桂花白玉簪。
以及……没被带走的迷情药瓷瓶。
全,忘,了。
很好。
魏霜闭上眼,捂住同样胀疼的额头,昨夜他抱着萧钰释放了一整宿的安抚信香,不慎抽空了自己腺体。
他接过李太医递来的药丸,面无表情嚼碎。
魏霜起身,鬼使神差地把迷情药连同发簪一块收入袖袋中。
忘了不也还得帮萧钰处理烂摊子,他这个刺客,现在还得出面帮萧钰镇住朝臣。
哪里去找如此敬业的刺客。
——
“这么说,刺客已经醒了?”萧钰已然顺利下朝,他坐着轿辇准备回养心殿见魏霜。
“王爷已经在过来路上了。”冯顺紧张地攥紧袖口,脑子飞速运转,在思考如何当个合格的僚机。
“来就来呗。”
他已在朝臣面前展示过自己和魏霜的标记,怎么?魏霜还敢当面欺君不成?
现在自己出事,魏霜嫌疑最大。
“可奴有点紧张。”冯顺还紧张上了。
“……放心,有朕在,摄政王不敢对你动手。”萧钰颇有帝王气场地霸道护下属。
但奇怪的是,一直到轿辇被抬回养心殿门口,萧钰都没见到魏霜,他疑惑下轿,内心思索:朕装失忆把魏霜装成真失忆了?
刚跨进殿门,就瞧见了背对着自己的魏霜,以及忙着给魏霜扎针补气的李太医。
“怎么回事?”萧钰看上去很警惕地停在原地,“爱卿把刺客扎偏瘫了?”
语气似乎过于关怀,萧钰又道:“记大功。”
萧钰听见魏霜的牙好像磨了磨。
李太医却不敢妄言,他跪地直接行了个大礼。
“陛下恕罪,臣不慎给摄政王用错药了!”想的是补气血的药丸,结果掏出一枚消食健脾的……
借用几百年后的一句话,魏霜消耗过度,气急攻心又吃错药,引发了低血糖,没跨过殿门,就险些晕地上了。
萧钰紧张起来,他作戏地撩起兴奋的嘴角,目光状似无意扫过魏霜下肢:“影响大吗?”
高兴演给魏霜看,但担忧却是实打实的。
萧钰不禁思索,昨夜易感期,他不会把魏霜耗成人干了吧?魏霜若是日后患上隐疾,对朕冷淡了怎么办!
萧钰沉重地缅怀昨夜活泼过头的小小霜。
虽说魏霜日后也用不上,但总归是各种情趣,少了便像太监了。
“只需用过早膳就好。”太医也实话实说,他若有所感地拔去魏霜身上剩余银针。
原来如此。
“朕也饿了。”
传膳。
进进出出的宫人端着餐盘不敢吱声,满满一桌都是萧钰喜爱的点心,还有刻意给魏霜熬来补气的羊肉汤。
又要演了……
萧钰稍有疲倦,有些后悔大早上的冲动,现在吃个饭都要演一场,好累。
说归说,萧钰的情绪进得很快。
“他是谁?”萧钰看着坦然坐在自己对面的魏霜皱眉,“为何要同朕一起用膳?”
魏霜已经换下了进殿时的刺客服饰,他换上一身绛紫色的华服,头发半挽,插着根朴素的木簪,从头到脚骚哄哄的。
萧钰按捺住多看两眼的心思,理所当然地装作认不出来。
“皇后。”魏霜出声。
僚机冯顺都不敢说得这么大胆,殿内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胡说!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胡言乱语,朕岂会纳一个乾君为后?!”听见魏霜自称,萧钰心脏也漏跳一拍,他揉了揉发麻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陛下不妨猜猜,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在养心殿陪陛下用膳。”魏霜不得不放弃和萧钰争论带着坤者信香上朝堂的事宜,他低头抿着手边的羊汤,“陛下既认出来了,还问什么?”
“朕身上有你的信香。”萧钰搅了搅手边的白粥,“你是昨夜夜袭朕的刺客。”
“臣名魏霜。”魏霜不绕圈子,抬头微微一笑,萧钰背上顿时起来好大一片鸡皮疙瘩。
魏霜怎么能笑得这么恶心……
“你就是那个季敛口中十恶不赦的摄政王!”萧钰故意露出破绽站起身捂嘴,他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欣赏魏霜的打扮。
俊朗,好看,就是看久了手软腿软脖子疼。
也不知烙印和临时标记哪个占大头,朕是乾君竟然也能被魏霜标记。
萧钰想入非非中,并未刻意收敛周身的信香,才刚分化的腺体正是不受控制的活跃期,萧钰便懒得敛它,刚才在朝堂上也是随它而去。
“臣做了什么十恶不赦?”魏霜被扑了一脸发酵桂香,他苦涩地摸上袖中放好的白玉桂花簪,目光阴沉。
“皇叔,朕是想给你个机会。”萧钰在心底叹口气,艰难移开目光,坐回靠椅上,面不改色放下手中才捏起的点心,沉下声,“朕也想不明白,皇叔大权在握,怎会做出扮刺客爬朕龙床的淫.乱之事。”
啊……桂花酥,热乎的,朕的……还没吃进嘴!
朕一定要和魏霜好好清算!!!
“朕和你同为乾君,你为何要窃朕的标记?”萧钰嫌恶地捂住鼻子,作戏给魏霜看。
“……?”认知还能错到这个程度?
那一大早忙着去上朝就合理了。
魏霜心底难得升起一丝欣慰,他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迫使自己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夸赞咽回去——
作者有话说:[可怜]V啦……紧张。
评论有红哦[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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