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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温绍臣说的……


    温绍臣说的封闭场地, 是一个硬件堪称顶级的私人赛车场。


    场内空间无比宽阔,赛道级的柏油路面平整,远处配置着专业的防撞墙和缓冲区。


    “学长, ”江瑶浪迟疑着开口, “我们不是新手司机吗?”


    “是啊,”温绍臣单手随意地一打方向,车辆轻巧地拐出主赛道,驶入一旁被划分出的、真正的练习场所, “这不就是嘛。”


    眼前的景象让江瑶浪微微一怔。


    只见坡道、倒库、弯道等练习区一应俱全,所有标线都新得发亮。


    这里同样空旷平整,配置齐全,标准严格,却不见赛车场的激烈,只有零星的地勤人员,正休闲地进行日常维护。


    这是一个放大版、奢华版的驾校。


    一看到温绍臣的车,今天当值的负责人便立刻友好又热情地挥手上前迎接。


    降下车窗,温绍臣直接问道:“车在哪?”


    负责人边回答边指向车库, 温绍臣会意, 轻点油门将车滑入车库,随后三人一同下了车。


    江瑶浪和江瑶清的车静置于内, 与几天前不同, 它们已然挂上了簇新的车牌。


    “啊啊哥哥你快看!”江瑶清激动地拍拍江瑶浪的手臂,示意他看车牌号, “绍臣哥怎么做到的!”


    “哼哼, ”温绍臣抱臂倚在车边,满意地欣赏着两人惊喜的表情,得意地挑眉, “厉不厉害呀,你们绍臣哥?”


    “确实厉害。”江瑶浪看着车牌,缓缓点头。


    温绍臣准备好的车牌——“京AYL628”与“京AYQ809”,正是他们两人姓名与生日的组合。


    “好啦好啦,”温绍臣用一记清脆的响指,唤回了他们的注意力,“开始练习!谁想做第一个!”


    “哥哥来!哥哥来!”江瑶清可想坐哥哥的车了,果断把江瑶浪推进他的车。


    “喂,”江瑶浪手握方向盘,身旁是目光灼灼的温绍臣,身后是目光热切的江瑶清,“要不要这么看着我啊,压力好大的。”


    “哥哥不要怕,自动挡不会熄火的!”


    “学弟不要怕,学长在旁边看着呢!”


    “行行行,”江瑶浪稳定心神,“出发出发。”


    江瑶浪一边开,温绍臣就在一旁提醒他注意事项:“自动挡和手动挡不一样,挂D档起步,解除电子手刹,你就可以一直踩油门去了。”


    他匀速开了一段路,温绍臣问他感受。


    江瑶浪说:“感受嘛,就是感觉左脚太闲了,不习惯。”


    “哎,”他叹气,“自动挡真的简单太多……”


    “哈哈,”温绍臣笑笑,“再难你也考过来啦,超厉害的。”


    “就是就是,”江瑶清秒跟随,“哥哥超棒的。”


    “好啦好啦,别夸了你们两个……”他们老把自己当小孩哄,再加上正在开车呢,江瑶浪其实紧张得很。


    他在场地练了一阵,温绍臣偶尔指导两下,最后一圈结束,江瑶浪把车停进车库。


    温绍臣再次询问他的感受:“怎么样?”


    “好开。”江瑶浪言简意赅,“比教练车好开太多了。”


    “那当然啦,”温绍臣说,“肯定要比教练车好开呀。”


    “不过,这辆车呢,车身比较长,所以学弟可以多练习一下入库,主要是适应一下雷达的使用方法,看看位置什么的。”温绍臣补充,“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嗯嗯。”江瑶浪点头应下,然后他扭头看江瑶清,“是不是该到小清了?”


    “啊啊,”江瑶清伸手把江瑶浪的头推了回去,“我好久没开车了,我要先和绍臣哥单独练一会儿。”


    “不是吧?”江瑶浪挑眉,“刚刚你看我练车不是积极得很吗?怎么到我就不行了。”


    “反正就是不行!”江瑶清美美双标。


    “好好好,压力大是吧。”江瑶浪随她,“那你们先练两圈咯,我在车上休息一下。”


    “等你觉得行了你再喊我体验车技,”江瑶浪又扭头看她,“这样可以不?”


    “嘿嘿,”江瑶清伸手搓搓他的脸,“就知道哥哥最好啦。”


    “好,”温绍臣对江瑶清说,“那我们好好练习,一会惊艳你哥。”


    江瑶浪闷闷笑着:“好啊,哥哥特别期待妹妹的车技能甩我两条街呢。”


    “哼哼!”江瑶清颇为自信,“等着吧!”


    *


    江瑶浪今天又是五点半起床,刚忙完早餐高峰就来练车,开车的时候不觉得,可随着他们俩下了车,现在车内一片安静,疲惫感也渐渐上涌,于是他把座椅放平,然后躺倒假寐。


    他刚眯上眼没两分钟,副驾的门就被人悄悄打开,尽管来人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轻,可江瑶浪毕竟没有睡死。


    因此,单承言俯身进来的动作才做了一半,江瑶浪便抬腿将他踹了出去:“让你来了吗?”


    单承言脸皮厚,伸手捏住主动送上门的脚踝,还不要脸地摩挲两下。


    “别这么小气嘛。”他弯起江瑶浪的腿,将骨骼分明的脚踝放回原位,顺势让自己也挤了上车。


    “而且,我很守规矩啊,”单承言一脸理所当然,“这里不是甜品店,我可没有犯错。”


    “被鬼缠上了,”江瑶浪索性闭上眼,“一会回家进门前得先跨个火盆。”


    单承言也将座位调低,躺倒在他的身边:“大白天能出现的,这能算鬼吗?”


    “不是鬼,难道是人吗?”


    “瑶瑶,我是热的呢,你要不要摸摸?”


    “你倒是热了,”江瑶浪翻身背对他,“我现在浑身发凉。”


    “那我抱着你暖暖呗。”


    “去死。”


    “哎,”单承言也就只敢过过嘴瘾,让他去碰江瑶浪,他是万万不敢的,“其实我今天没有跟踪你。”


    “哦,今天。”江瑶浪翻了个白眼。


    “前几天也没有,”单承言交叠双臂,垫在脑后,“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时间偷偷见你,但是一天不见就心慌。”


    “单总大忙人,不去赚一分钟上百万的钱,来我这里干嘛呢。”


    “来听你夸我啊。”


    “哪只耳朵听到我夸你了?”


    “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单承言笑,“你夸我一分钟能赚一百万。”


    “你有这么厚的脸皮,什么事干不成?”江瑶浪明夸暗损。


    “那确实有一件最大的事儿没办成,”单承言摇摇头,语气正经,“追不上你啊,太失败了。”


    江瑶浪懒得理他。


    “给你讲点八卦呗?”单承言识趣地换了话题,“知道这个赛车场是谁的不?”


    料想江瑶浪也懒得搭理他,单承言很快把答案说了出来:“李聿鸣的。”


    “这个场也是他改出来的。”想到这事儿,单承言轻笑,“改给秦小添用的。”


    “这又关小添什么事儿?”江瑶浪终于接话。


    “想教他学车啊,”单承言说,“可惜没用上,当时秦小添要毕业了嘛,他想要的钱也赚够了,就对李聿鸣说分开吧,说得特别突然,特别直接。”


    “李聿鸣当然不乐意啊,两人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要分。”


    “结果,秦小添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单承言又笑了声,“说他现在已经有很多钱了,他准备回家去,回去帮村子修路。”


    秦小添回了村这件事,江瑶浪是知道的,而且,秦小添一直记着他们聊过的大鹅,总邀请他去他家玩完后宰来吃,江瑶浪带着望望去过一两次,不得不说,村里散养的鹅确实好吃,秦小添做鹅的手艺也确实好。


    “哦。”江瑶浪应了声,不算特别感兴趣。


    毕竟秦小添都没和他提过李聿鸣。


    “然后李聿鸣也跟着一起去了,”单承言抬腕看时间,故意乱说,“现在这个点,可能在喂猪吧。”


    “这个点喂猪,猪要饿死。”江瑶浪语气凉凉。


    “哎呀,就是我没文化,没见识,”单承言一脸坦然,“那瑶瑶老师想不想和我去村里看李聿鸣养猪,顺便教教我这个啥也不懂的人?”


    “做梦吧你。”


    “做着呢,”单承言说,“我现在整个人飘飘然的。”


    “所以说你是鬼啊。”江瑶浪往车门处缩了缩,尽可能远离他,“真吓人。”


    “好吧。”单承言点头,“那我就是鬼。”


    见他终于承认,江瑶浪翻过身面对他,掐准时机,伸出手指对准他的脸迅速画了道符:“灵符速速起效,男鬼散散散!”


    单承言先是警惕地看向空中不存在的波动,随后配合地皱眉闭眼,用手捂着胸膛,发出难受地闷哼。


    趁他闭眼的间隙,江瑶浪眼疾手快,打开门后如兔子般溜了下车,下车的点卡得刚好,江瑶清的车正行驶至他的身前,他示意江瑶清解开车锁,随后敏捷地躲进她的后座。


    江瑶清和温绍臣扭头看他,异口同声:“发生什么事了啊?”


    江瑶浪不愿细聊,只是痛苦地说:“坏事发生,白日撞鬼。”


    江瑶清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她哥,她不信有鬼,只当是有人趁她不注意吓到了江瑶浪,于是她果断解开安全带,下车大步走向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的沃尔沃。


    在她靠近车门的瞬间,便听到单承言无法克制的大笑声,他笑得很宠溺,还带点得意。


    “我靠,怎么是你!”江瑶清怒目瞪他。


    温绍臣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江瑶清的身后,弯腰看向车内放肆的某人。


    “单承言,闲着没事干了是吧?”温绍臣语气不悦。


    “对不起,对不起。”单承言艰难地把笑意压下,“就走了。”


    单承言下车的动作很流畅,往场外走的举动也自觉,可偏偏要回头冲着江瑶清和温绍臣大声说:“好可爱啊他,我真的好喜欢。”


    “江瑶浪!”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穿透了钢铁的阻隔,径直覆上藏进白车内的江瑶浪,大声表白,“让我爱你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说:单承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第72章 第 72 章 温绍臣把江……


    温绍臣把江瑶浪约了出来, 说是喝酒,其实是想和他聊聊天。


    温绍臣的酒瘾比江瑶浪大得多,他爱喝, 也能喝, 江瑶浪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手边已经摆了不少空杯,温绍臣抬着酡红的脸,声音是清晰的:“坐吧。”


    江瑶浪坐在他的旁边, 又往自己的后背塞了个靠枕,放松地陷入卡座。


    温绍臣选的是家清净的酒吧,四周光线静谧,视野所及,只能看清小半张桌面,私密的光仿佛只为两人而来,温柔地覆着他们的上半身。


    “是刚回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找你了?”温绍臣给他倒了杯橙汁,冰块浮浮沉沉, 很快让杯壁升起雾气。


    “差不多吧。”哄小孩儿般的橙汁让江瑶浪的眼睛染上笑意, 但他没有拒绝,而是拿起浅抿一口。


    温绍臣也往后背塞了抱枕, 学着他靠低:“现在是什么感受?”


    “想不明白。”江瑶浪摇摇头, “也不想想明白。”


    “唉,”单承言成长得太快, 温绍臣颇有点无能为力, “实话实说,学长现在也没办法帮你什么。”


    江瑶浪轻笑一声:“没什么要帮的吧,他爱追, 就让他追呗。”


    “起码他现在比以前懂点分寸,没以前那么强势。”江瑶浪说,“而且赶他他就会走。”


    “就这样吧,”江瑶浪又喝了口橙汁,“人生在世,哪里能没点烦心事。”


    闻言,温绍臣跟着笑出声:“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小清说你了,这话确实很显老。”


    “我都二十七了啊,学长。”江瑶浪确实认为自己不再年轻。


    “你才二十七,就说自己老,”温绍臣说,“让我这个三十三岁的怎么办?”


    江瑶浪看向他面前的一堆空杯和烟灰:“戒烟戒酒呗。”


    “哎呀,有在克制的啦。”温绍臣倒没什么烦心事,他就是单纯喜欢。


    江瑶浪的橙汁碰上温绍臣的酒:“健康万岁!”


    “健康万岁!”温绍臣举杯。


    健康万岁,温绍臣只克制地舔了一点酒液:“和望望真的没可能了?”


    “嗯。”江瑶浪回答得很快,“挺喜欢他的,也是因为喜欢,所以没可能了。”


    “就这么没信心吗?”


    “不能说得这么简单吧,”江瑶浪是个很现实的人,“长痛不如短痛,而且我确实也怕。”


    “怕我们最后闹得很难看,”江瑶浪叹气,“喜欢他,不想他累,希望他变得更好。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很安稳,很普通,可我很喜欢这种生活。”


    “望望他不一样,前途无限,家庭幸福,没有必要为了我放弃这么多。”


    “北京是很大,但对他来说,很小。”江瑶浪笑笑,“痛苦是一时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下雨要打伞,失恋要安慰,戒断要时间。”他说,声音很轻,“我迈过了他,我相信他也能迈过我。”


    “所以啊,”温绍臣再次输出自己的恋爱观,“谈恋爱真的很累,还是我这样好。”


    “不过,我也知道你接受不了。”温绍臣说,“没关系,自己开心最重要。”


    “反正呢,你要是心烦,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好啊,到时候关两天店,带上小清和小玲姐。”江瑶浪畅想,“挑个近点的城市,转两圈再回来。”


    “自驾?”


    “也可以,但要等我多练一段时间,不然心慌得很。”


    “没关系,我们三个司机呢,轮流开。”


    江瑶浪低低笑着:“超豪华配置。”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详细聊了会,随后,温绍臣又把话题转回单承言身上。


    “单承言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嗯。”江瑶浪回答得依然果断,“我只想要一个,稳定的,能和我聊得来的人。”


    “单承言这种人,地位太高了,”江瑶浪摇摇头,“聊不到一起。”


    “他能因为一时的兴趣喜欢我,也能因为一时的兴趣改为喜欢别人,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喜欢多久。”


    “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的爱让你没有安全感?”温绍臣问。


    “还没到谈论安全感的程度,”江瑶浪再次轻叹,“我相信他当下的爱意,我也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靠近我,但这不代表什么。”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爱又不是因为感知到了他的努力而突然产生的。”江瑶浪说出心中所想,“努力有用的话,也不会存在舔狗这个词了。”


    “当然了,”江瑶浪挠挠头,“我更不希望他以舔狗的方式来追求我。”


    “我的爱情嘛,看重的还是第一感觉。”


    “以前的玩笑也好,望望也好,其实都不是重要的。”他说,“想让我考虑他,那他必须要做出一件让我感觉到心动的事情。”


    “心动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个一瞬间,可能会是他的一辈子。”


    “所以,”江瑶浪最后总结,“随他便吧,他爱追就追,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他不听,非要吃亏,我没必要持续在他身上耗费心神。”


    “讨厌一个人也是很累的。”


    “那,朋友能做吗?”温绍臣又问,“稍微进一步?不然他老在眼前晃,真的很心烦。”


    “也做不了吧。”江瑶浪皱着眉,“他的企图太明显了,他对我的感情不是友谊,我没办法忽视这一点。”


    “让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更烦,”他说,“而且就算做成了朋友又能干嘛呢,玩不到一起,聊不到一起,啥也干不了。”


    “所以,只能这样了?”


    “嗯,先这样吧,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先烦了。”


    温绍臣仰头喝干净杯底的酒,顺势含了一块冰,他咬着冰含含糊糊地说:“或者你要不要考虑再谈个恋爱,我给你介绍介绍?”


    “学长,”江瑶浪学着江瑶清评价道,“你这种话也很老。”


    “可不是老了嘛,”温绍臣故意学着江瑶浪的语气,“我都三十三了啊,学弟。”


    说完后,他自己先笑出声,随后转眼看向江瑶浪,小声埋怨:“我才不认老,所以你不准说自己老。我还年轻,这么爱玩,哪里老了。”


    “好,我们永远年轻,”江瑶浪给温绍臣的空杯倒了半杯橙汁,“青春万岁,橙汁万岁!”


    “青春万岁!但为什么不给我的橙汁加冰?”温绍臣指着橙汁问。


    “戒烟戒酒戒冰块,”江瑶浪默默推远了冰桶,“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得学会养生。”


    “说好的青春万岁呢?”


    “前提是健康万岁!”


    “是,”温绍臣拿起那半杯橙汁晃晃,“我小的时候也爱喝冰的,真巧,我妈妈的说辞和你一样,都说喝冰的不健康。”


    “所以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从哥哥进化成妈妈,”温绍臣对他说,“是吧?小浪妈妈?”


    江瑶浪无法接话,江瑶浪把冰桶推到温绍臣手边:“学长你要试试抱着桶喝吗?”


    “我不要。”温绍臣毫无预兆地贴近江瑶浪,陷进他的怀里,又张开双臂柔软地拥抱他,“我要抱着妈妈。”


    “学长,这里没有妈妈。”江瑶浪的反驳听起来异常无力。


    “她们在呢,学弟。”温绍臣又往里缩了缩,纤柔的手指游移至他的心脏处,轻轻跳动,“我们的妈妈,住在这里陪着我们。”


    “……嗯。”江瑶浪低低应了一声,抬手紧紧回抱温绍臣。


    “学长,家人万岁。”


    *


    尽管昨夜睡得晚,但生物钟还是准时将江瑶浪唤醒,他按亮手机,关掉还未到点响起的闹钟,随后侧身将被子拉高,为留宿的温绍臣盖严,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睡眠不足的大脑又晕又沉,洗漱后的江瑶浪脚步发飘地下了楼,半眯着眼掏出钥匙准备开店。


    然而门锁被人挂了张字条,下垂的纸张正好掩盖住钥匙孔。


    江瑶浪取下那张字条,凑近辨认字样——“瑶瑶,今天我帮你管店吧?答应的话就喊我一声。”


    可能他是真的没睡醒,晕乎乎的江瑶浪下意识叫出了那个没有署名的人:“单承言?”


    “我在呢。”


    清晨的空气湿湿凉凉,单承言自后贴近的身躯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热度:“瑶瑶,单承言在呢。”


    江瑶浪转过身,将合起的字条塞回给他,未亮的天色使他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哈欠,让他的眼尾挂上半滴泪。


    “一大早来干嘛?”


    单承言重新展开那张字条:“来帮店长开店。”


    江瑶浪的脑子虽然晕,但拒绝单承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瑶瑶可以,”单承言说,“可你看起来真的很困。”


    “就让我帮你做一些不重要的杂活吧?”垂落的手试探性地抬了又抬,可最后还是压抑地贴回裤缝。


    但单承言依旧借着话题,不动声色地拉近半步距离:“主要的工作还是你来,我就在旁边看着,偶尔帮你递个东西什么的。”


    “随你便吧。”江瑶浪懒得争执,转身弯腰打开了门。


    单承言跟在他身后,和先前一样,打开了灯,随后积极地给江瑶浪递去发绳。


    江瑶浪接过了他的发绳,但没有让他进后厨,独自忙忙碌碌地准备,本以为工作能让他提神醒脑,而现实却是逐渐困倒在烤面包的暖意与甜香中。


    许久未听到江瑶浪走动工作的脚步声,不正常的寂静让单承言心下一紧,他大步流星走向后厨,急切地掀开遮掩的布帘,闯入眼帘的,是抱臂靠着墙,正安安静静睡着的江瑶浪。


    单承言松了心神,放肆地走近,长臂一揽,便将那副陷入沉睡的温软身躯完整地拥入怀中。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半张脸埋进江瑶浪蓬松温暖的发丝里,呼吸很克制,但那点发香正一点一点充盈胸腔,侵占身心。


    近乎气声的言语如同叹息,混着满足的面包香气,一同融化在江瑶浪的发间:“想抱抱你,可真难。”——


    作者有话说:其实还有一句:理想万岁!


    第73章 第 73 章 江瑶浪猛地……


    江瑶浪猛地睁开眼, 意识尚未回笼,身体已先一步撑起,因为起得着急, 下一秒, 他的头便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车顶的防护软包。


    软包厚实柔软,吸收了大部分力道,并不疼。


    但江瑶浪还是捂着头,怔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显然不是陷入睡眠前的甜品店, 可眼前的布局又熟悉得令他心惊——这分明是他卧室的缩小复刻版。


    然而这里的主人不是他。


    暖色灯光是被刻意调整的低亮度,让这个不大的私密休息空间被笼罩在昏黄的温馨里,空气里弥散着清甜的橙香,底下却绞缠着一缕未散尽的烟草气,两者交织,不算刺鼻。


    身下是张纵向固定的大床,几乎霸占了车内所有余地,侧壁嵌着折叠小桌,桌上唯一存在的, 是一个被迷你射灯单独照亮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江瑶浪, 是四年前的、睡在单承言怀里的江瑶浪。


    江瑶浪与相框里的人像对视两秒,随后将它翻了个身, 背向自己, 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床边有张尺寸不算小的办公桌,也是可折叠款, 桌面上的文件散乱铺陈, 带着一种不设防的随意,笔记本电脑没有合起,此时正处于睡眠状态, 江瑶浪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摁了下空格键,唤醒屏幕的同时又带出一张他的照片。


    还是一张近照,不知道单承言是怎么选的角度,明明是偷拍,最终的效果却像是江瑶浪主动配合拍摄而成。


    可江瑶浪并不想在此处再次看到自己的照片,他发泄般又摁了下空格键,结果异常丝滑地进入了主界面。


    桌面背景还是他,单承言显然非常有设计,他那些分类整齐办公文件没有遮挡着壁纸里的江瑶浪,而是在他的周身空间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种布局看得江瑶浪想死了——任谁发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被围了这么多工作,谁看了都想死。


    江瑶浪一手合上笔记本,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穿鞋,怒气冲昏了头脑,让他又忘了这里的空间逼仄,起身的瞬间,再次撞上车顶的软包。


    憋屈的江瑶浪摸着自己的头弯着腰往外走,同时在心里痛骂单承言。


    他大步走向车外,可几步之后,他猛地停住,折返回来,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重新观察这辆房车。


    这是一辆,连他都觉得空间尴尬,仅能满足基本睡眠与办公的房车。


    是一辆,不知在他小区停车场蛰伏了多久,充满着生活痕迹的房车。


    江瑶浪磨了磨后槽牙,一股无名火混着难以言喻的败意在心口缓缓散开。


    单承言,你真是烦得可以。


    *


    江瑶浪回到甜品店时,单承言正系着围裙,满脸笑容地接待着往来的客人,这些老街坊们对他也很熟悉,一口一个“小单”喊得自然。


    工作几年,单承言学得最好的就是心分二用,在江瑶浪走近的瞬间,他的目光便已将他精准捕捉。


    于是江瑶浪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再往里走,而是靠在门边充当吉祥物,与进店离店的顾客打招呼,偶尔抬眼突击检查单承言的工作状态。


    这人显然也是知道会被江瑶浪观察,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每一个动作做得完美,积极回应顾客的需求,同时没有落下表情管理。


    切,江瑶浪哼了一声,在心里吐槽他真爱装。


    直到忙碌的高峰期过去,单承言才提了张椅子走到江瑶浪身边:“坐吧瑶瑶,休息一下。”


    “不坐,我不想仰视你。”江瑶浪不想接受,并故意刁难他。


    单承言失笑,随后果断蹲下,守在椅子旁边:“不会的,只会是我来仰视你。”


    “现在可以坐下来了吗?”他拍拍椅面,问江瑶浪。


    江瑶浪垂眼看他,再次刁难:“不坐,你的手碰过了,脏。”


    单承言了然地点头,起身去拿了条干净的抹布,将整张椅子擦了个遍,然后他将抹布消毒清洁,折叠成标准的块状放回原位。


    这些事做完后,他回到椅子旁蹲下,仰视江瑶浪:“现在干净了,坐吧。”


    江瑶浪没有继续刁难,伸手把椅子拉远了点,随后坐下。


    他盯着单承言,眉头不自觉微蹙,漂亮的大眼睛里蕴含恼意。


    单承言轻笑一声,自觉交代:“你刚回北京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那时候我住在你的楼下。”


    “本来想买你家对门的,可惜没成功。”他叹气,“虽然住楼下离你也很近,但老是看不到你,感觉住了跟没住一样。”


    “我们这栋楼的后面不有个室外停车场么,从那里抬头看,正好可以看得见你的卧室,不过细节是看不清的,”见江瑶浪愈发生气,单承言连忙解释,“只能观察到你什么时候熄灯睡觉。”


    “所以我就买了车位,往下面停了辆房车。”


    江瑶浪压低了眉,目光敏锐:“频率呢?观察我的频率。”


    单承言刻意模糊:“工作不忙的时候,我就在下面待着,看见你房间的灯灭了,我才能安心睡觉。”


    “你骗人。”江瑶浪说出自己观察到的事实,“你明明就会在车里办公。”


    “我是会办公啊,”单承言理直气壮,“工作不忙不等于没工作啊,只要不是特别赶的,我都会带回来做啊。”


    “你还狡辩!”江瑶浪才不信,“我还能不清楚你吗?你就算是熬到大半夜,肯定也会跑回来看我!”


    “瑶瑶,你好了解我,我好开心。”被揭穿的单承言没有丝毫羞愧,反而莫名地沉浸在喜悦里。


    江瑶浪见不得他得意,又想起自己刚刚被撞了两次的头。


    于是他提出要求:“你自己打自己的头两巴掌。”


    “好。”单承言眼都没眨,手臂猛地扬起,动作间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他完全没有收力,狠狠拍向自己的头。


    “喂!”江瑶浪脑子一空,身体已先一步行动,双手死死抱住他下落的小臂,制止他的动作,怒斥,“神经病吗?”


    手臂被他紧紧抱住,单承言愣了一瞬,眼底漫上更深的心疼,他的声音带着悔意:“瑶瑶撞到头了是吗?”


    “对不起,我忘了这点。”单承言在房车生活许久,早已习惯里面狭小的空间,一时疏忽,竟让江瑶浪受到了伤害。


    “算了,”江瑶浪发泄般甩开他的手臂,“别死在我店里。”


    “那我不打头,打脸?”


    江瑶浪咬着牙,言简意赅:“滚。”


    “嗯,我就滚了。”单承言解开围裙,他起身到一半便定住,以一种弯腰姿势平视着江瑶浪,“店长,店还给你,小单下班了。”


    话音落下,单承言的脊背仍旧微躬着,他缓步走到挂钩前,将围裙仔细抚平、挂好,而后转身离店。


    江瑶浪刚松了半口气,店外却毫无预兆地传来三声巨大的巴掌声。


    清脆利落、声声入耳、无法忽视。


    *


    自那日后,单承言竟整整一周没来骚扰他,连楼下的房车也消失不见。


    耳根难得清净,江瑶浪连日来心情颇佳,与此同时,好事成双,单诺真蹦跳着进门,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鱼宝!”单诺真背着书包,高高扬起手中的宣传单,“鱼宝是不是喜欢跳舞来着?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附近新开了个舞室哎,现在还打折呢。”


    “我问他们要了宣传单,你看看合不合适呢!”


    “嗯?”江瑶浪眼前一亮,接过她手中的宣传单,开始查看。


    只看了两三眼,江瑶浪便确定这是一家极其适合他的舞室。


    江瑶浪很是惊喜,向单诺真确认道:“真的就在这附近吗?具体是哪个位置呀?”


    “具体是哪里就不太知道了,”单诺真皱着眉思索,“反正我是在小区里面看到有人在跳舞,还发传单,我好奇嘛,就去看了一眼。”


    “发现是新开的舞室在揽客,我就问他们要了宣传单。”


    “我知道了,”江瑶浪终于发现了刚刚匆匆扫过时被忽视的地址,他指给单诺真看,“真的很近!就在小区对面。”


    “那我们要现在去看看吗?”单诺真被江瑶浪的开心所感染,“去看看吧!”


    “不着急,”江瑶浪握住单诺真的书包上的提手,抬高书包帮她减负,“先脱下书包啦。”


    “谢谢鱼宝!”单诺真迅速逃离不轻的书包。


    江瑶浪将她的书包放入吧台内的储物柜,然后解开围裙挂好,拿着宣传单与单诺真一起出门找舞室咨询。


    “SAY舞室”虽是新开的,但负责教学的老师们却早已名声在外,能力过硬,气场专业,能教的舞种多样,还编排了不少带有舞室特色的成品舞。


    舞室刚完成装修不久,装潢和设备都是超一流,更难得的是课程安排,每天都设置超二十节课,能充分满足了学员不同的时间需求。


    再加上开业优惠的力度大,前来咨询的人络绎不绝,江瑶浪和单诺真在门外等了一会,直到咨询台的人群散去大半,他们才迈步入店。


    到店的目的以了解为主,江瑶浪与店员在聊细节的时候,单诺真明显也起了兴趣,兴冲冲地加入话题。


    咨询结束,两人都挺满意,于是加上店铺的联系方式准备预约体验,但由于生意火爆,体验课已经被排到了两天后,考虑到单诺真平日要上学,他们便将上课时间定在了下周六。


    回去的路上,单诺真对江瑶浪说:“其实鱼宝可以自己先去上的啦,毕竟我不怎么会跳舞,我们也上不了同一节课。”


    “没关系啊,”江瑶浪说,“舞室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去都行。”


    “而且,它不是新开业嘛,晚几天的话,我们就能看到第一批学员的反馈啦,”江瑶浪笑笑,“如果不好的话,我们就不去啦。”


    单诺真捧场地鼓鼓掌:“鱼宝好机智!”


    “谢谢真真。”江瑶浪摸摸她的头。


    他们的体验课不在同一个时间,江瑶浪先上,他在跳舞的时候,单诺真就拿着手机,围着他拍摄各个角度的视频。


    一节课结束,江瑶浪出了身薄汗,他走近单诺真问:“看你一直在拍,拍什么呢?”


    “拍美丽的鱼宝跳帅帅的舞蹈!”单诺真满足地捧着手机,嘿嘿笑道。


    “我跳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鱼宝超级厉害的,帅死我啦。”


    被夸的江瑶浪骄傲地点点头:“走吧,带你去上课。”


    单诺真的舞蹈基础确实一般,但不算完全的零基础,而且她的肢体协调,也会有意识地控制力度,整体表现还是不错的,就是表情管理有所欠缺,跳舞的时候还挺严肃的。


    她在上课的时候,江瑶浪学着她,也在拿着手机围着她拍摄记录。


    待她下课后,江瑶浪问她感受。


    单诺真回答:“感觉还不错啦,就是鱼宝在一旁看着,让我怪紧张的。”


    江瑶浪轻笑:“你在看着我的时候,我也很紧张啊。”


    两人交流了上课感受,又分享各自的视频,随后一致决定办卡。


    不过江瑶浪办的是季卡,而单诺真毕竟来的次数少,所以只办了次卡。


    此后,江瑶浪重新捡起跳舞这个爱好,只要是看到有喜欢的舞,便会预约上课,因为体验不错,所以在季卡到期后,他续费了年卡。


    这夜,他从舞室出来,围巾松松垮垮地随意搭着,空中洋洋洒洒飘着细雪。


    江瑶浪将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接住片片雪花。


    “下雪了呀。”他看着融化在手心的雪,轻声喃喃,“要过年了呢。”——


    作者有话说:这是第三个年了,会怎么过呢。


    第74章 第 74 章 他们决定去……


    他们决定去秦小添家过年。


    秦小添的家在南方的一个偏远小山村, 一行人从北京自驾出发,漫漫旅途,主要由温绍臣掌握方向盘。


    为避开春运高峰, 他们出发得早, 一路南下,交通颇为通畅,白天路况好的时候,江瑶浪和江瑶清会替换着开上一段, 而小玲姐只需要窝在后排吃吃喝喝,与闲着的两人聊聊天,聊困了便枕着窗外的风景沉沉睡去。


    三人轮换着驾驶,累了就进服务站休息,看到有意思的景便拍摄记录,行程安排得宽松惬意。


    导航的语音结束在第三天的清晨,他们远远地就见到了在村口迎接他们的秦小添。


    南方的冬天与北京是不一样的冷,再加上村子藏在半山,一下车, 湿冷的寒意便穿透大衣, 霸道地往骨子里钻,江瑶浪下意识地搓搓手, 呵出一团白气。


    “江瑶浪!江瑶浪——”


    兴奋的秦小添边喊着, 边朝他们大步跑来,然后往每个人的手心里都塞了个热乎乎的大个头鹅蛋。


    “我刚煮好的呢!你们趁热快吃呀!”秦小添的脸红扑扑, 冒着热气。


    “哦哟, 鹅蛋可是好东西呀!”小玲姐剥开蛋壳,对秦小添说,“都是你们自家养的哇?”


    “对呀对呀!”秦小添猛猛点头, “刚生出来呢,就被我摸走煮给你们吃啦!”


    “好大的蛋啊!我好像没吃过!”江瑶清感觉很稀奇,又找江瑶浪确认,“哥,我们是没吃过吧?”


    “水煮的没吃过,”江瑶浪回她,“之前我从小添家回来的时候都有带,不过都是用来做蛋羹或者煎,这种完整的蛋你确实没吃过。”


    “那我可得试试看!”鹅蛋蛋黄占比大,江瑶清只是浅浅咬了一口,也能吃上蛋黄。


    “怎么样!好吃吗?”秦小添凑过去问。


    江瑶清咀嚼了两下:“挺香的,但我觉得有点干。”


    “吃不惯吗?”秦小添朝她伸出手,“那我回去给你做蛋羹吧,不想吃这个的话给我就好啦!”


    “我咬过了呀!”


    “没关系呀,”扫尾工作对秦小添来说是日常,“我家里人吃不完的东西都是我来吃的。”


    “没事没事,”江瑶清猛猛摇头,“其实吃得惯的啦,我慢慢吃。”


    “好吧好吧,反正吃不下了就给我,嘿嘿。”


    离温绍臣惯常用餐的时间还早,加之抵达后,层层累积的倦意猛然袭来,让他只想休息,见小玲姐更为喜欢,他便将自己的鹅蛋也递了过去,随后靠上江瑶浪的肩膀,昏昏欲睡。


    江瑶浪贪恋鹅蛋的热度,也没吃,他的双手合拢,将鹅蛋捂着中间。


    “你们两个也吃不惯吗?”好奇的秦小添问。


    江瑶浪指了指肩上的温绍臣,说:“他困,没有食欲。”


    又指向自己:“我冷,用来暖手。”


    “那我们回家吧!床铺什么的都收拾好了!”秦小添说,“睡一觉起来,就能吃上我炖的大鹅啦!”


    于是一行人重新上车,江瑶浪认得路,所以他主动坐上驾驶座,将车开到秦小添的门前。


    温绍臣一沾床就睡熟了,小玲姐和江瑶清也留在房间休息。


    江瑶浪则是揣着鹅蛋,跟在秦小添身后,准备围观他抓鹅。


    秦小添家养的鹅虽然凶,但是他的抓鹅手法显然更胜一筹,他在处理鹅的时候,江瑶浪就在一旁又看又问:“你这是抓了多少只鹅?这么熟练,每次都是没看清你就已经准备给鹅拔毛了,这手法我看好几次了,都学不会。”


    “哎呀!”秦小添拔毛的动作没停,“我和鹅对抗这么多年,它们一批批被吃完了,但是秦小添没有被吃呀!我是经验丰富的小添大厨!”


    “对,你是你们村子里做鹅最好吃的厨子。”


    “其实不是我,”秦小添看向江瑶浪,“荣兴叔做的才最好吃!我也是跟着他学的。”


    江瑶浪认识荣兴叔,他和秦小添是村里仅有的两位大学生,荣兴叔爱上了村里的田田姐,成功求婚后,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他也是村子里难得的外人。


    自秦小添年幼时,荣兴叔就一直抓管他的学习,也是他最早发现秦小添身上蕴藏着了不起的运动天赋,并为他引荐了教练,由此开启了秦小添的体育生之路。


    “荣兴叔和田田姐的二胎是出生了吧?”江瑶浪计算过时间,“我这次也带了点奶粉和母婴用品,一会儿我们送过去呗。”


    “好呀!”手脚麻利的秦小添已经开始砍鹅,“炖上了我们就过去!”


    秦小添家里用的还是柴火灶,柴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很暖和,江瑶浪忍不住搓着手,蹲在旁边取暖。


    见状,秦小添毫不犹豫地嘲笑他:“江瑶浪,你是不是体虚啊?”


    江瑶浪很无语,他拉开自己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大衣,示意内里仅有的薄毛衣:“我明明看了天气预报的,结果谁能想得到,这里这么冷。”


    “江瑶浪真臭美!”秦小添面上嘻嘻哈哈,但笑完以后一溜烟地钻进屋里,给江瑶浪找来了他的棉衣。


    “我奶奶刚给我做的呢,用的都是很好的棉花。”他把棉衣递给江瑶浪。


    江瑶浪其实有带厚衣服,可他现在不想去行李箱拿,而且秦小添手上的棉衣很厚实,看起来就很柔软温暖。


    就是这个颜色还有碎花里衬……


    “哎呀,”急性子的秦小添直接给他披上,“穿着啦,红色多好看,村子里的人都喜欢红色!”


    “江瑶浪,过年就要穿红色的!红红火火,寓意多好呀!”


    棉衣虽然是自制,但质量真的很好,刚一盖上江瑶浪便感觉到热意,于是他果断将自己身上的装饰大衣脱了下来,穿上大红棉衣,他把拉链拉到最高,以确保内里的小碎花不会泄露。


    “好暖。”江瑶浪幸福地眯着眼。


    “那当然啦!我奶奶手艺很好的!”秦小添骄傲地说,“一会等她起床了,我让她给你也做一件。”


    江瑶浪点点头:“好啊,不过我可以自己选花色吗?”


    “嘿嘿,给你做大花袄。”秦小添说,“你长这么好看,肯定要穿很多花花啊。”


    对大花袄无感的江瑶浪弱弱抗议:“我想要纯色的,蓝色啊、灰色啊什么的。”


    “你穿粉色肯定也好看!”秦小添可不这么觉得,“或者那种嫩嫩的黄色,奶奶肯定也会给你选这些颜色!”


    “好吧,什么色都行,这真的太暖和了,就算是荧光绿我也要了。”江瑶浪自知已经得了便宜,便也不再纠结。


    见秦小添已经准备炖鹅,江瑶浪便先将已被淘汰的大衣放回房间,然后提着奶粉与母婴用品与秦小添汇合,两人一同往荣兴叔的家里走。


    *


    秦小添是个闲不住的急性子,炖好的鹅刚吃完呢,他就又念叨着要去挖些野菜,说是给江瑶浪他们包饺子吃。


    江瑶浪也不拦他,只是跟在他的身后,盘腿坐在田埂边那条新铺的沥青路上,静静地看他自然融进那片泥土间俯身寻觅。


    太阳高挂,阳光彻底铺满山野大地,烘热了江瑶浪身下的沥青路。


    他伸出手细细抚摸,认真感受直抵指尖的暖意。


    上一次来的时候,它还没有被铺上沥青,只是一条坑洼不平的碎石路,时隔大半年,它竟全然换了模样,从浅灰突变为深黑,跃进成为一条平整宽坦、再标准不过的现代化公路。


    多神奇。


    坐落在半山的僻远南方小村,不过二十来户人家,却拥有着一条可与城市比肩的漂亮公路。


    江瑶浪的目光回落,他看向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专注身影,心里骤然升起一股灼热的冲劲。


    秦小添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实现了为村子修路的梦。


    江瑶浪仍穿着秦小添那件火红的棉衣。


    它曾在清晨为他抵御了外界的寒冷,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此刻正午已过,它却在烈日下燃烧,烧得他心口滚烫。


    我也不能再慢下来。


    我该为自己的理想、为那些眼里有星星的孩子,付出更多的努力。


    江瑶浪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既已定下目标,思绪便开始飞速运转,计划在他的脑中逐渐成型,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的问话,却提醒了他眼前仍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必须优先解决。


    “江瑶浪?来这里找小添过年?”


    江瑶浪闻声转头,抬眼看去,发现来人是许久未见的李聿鸣。


    李聿鸣知晓单承言对江瑶浪的珍视。


    他走近两步,同样盘腿坐在了地上,并向前微倾着身子与江瑶浪平视。


    “好久不见啊。”李聿鸣说。


    “确实挺久没见了,”江瑶浪接话,“头发怎么染回黑色了?”


    “嗨,”李聿鸣解释,“村子里的人淳朴,我就怕他们嫌弃我是黄毛,不肯让小添和我继续接触。”


    “在这里住多久了?”


    “没多久,就小添开始修路那一阵儿,我过来搭把手。”


    “那现在路修好了,怎么还留下来呢?”江瑶浪问。


    李聿鸣嘿嘿一笑,伸手指着秦小添:“这不他还在这儿么。”


    “他不走,你也不走了?”


    “就看看能留多久呗,被赶了就走。”


    江瑶浪笑出了声:“难怪你能和单承言玩一起呢。”


    “哎,我倒是不太清楚他具体是怎么追的你。”李聿鸣猜测道,“不过应该还挺烦的吧。”


    “烦啊,都烦了我半年了。”江瑶浪点头。


    交谈间,一阵风忽然从背后掀起,将江瑶浪的长发尽数吹拂到身前,发丝乱舞,糊了满脸,于是江瑶浪收拢长发,取下手腕的发绳,利落地束起。


    “你这是……”李聿鸣的目光一沉,定格在江瑶浪戴于指间的那枚戒指,脸色有点难看,“结婚了?”


    “啊,没有,”江瑶浪不屑说谎,“前男友送的,我挺喜欢,就没有摘下来。”


    “单承言知道吗?”他指的是已经与望望分手的事情。


    “这与我无关吧,”江瑶浪语气平静,“我又没有告知义务。”——


    作者有话说:嗯!是和小添宝宝一起过的年


    第75章 第 75 章 除夕这天很……


    除夕这天很热闹。


    村子人不多, 彼此亲近又团结,每家每户出点肉菜,荣兴叔和秦小添掌勺, 待到夜幕垂落, 他们架起十来张圆桌,大家围坐着,吃上一顿年夜饭。


    村里自酿的米酒辣喉又上劲,就连温绍臣都喝不惯, 江瑶浪试探性用筷子尖沾了一点尝尝味,又被一旁的秦小添嘲笑他小气。


    江瑶浪心态很稳,被他刺激后也不过是再浅浅喝了一小瓶盖的量,任由秦小添如何再劝,他也没有多喝。


    江瑶浪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到如此浓厚又纯粹的年味,也快忘了不顾规矩、畅所欲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城市太大,太重利,漂亮的氛围离不开金钱的堆砌,可又太脆弱, 偶有一丝不加掩饰的真实被泄露, 便瞬间坍塌。


    他在人海间浮浮沉沉,虽负重, 但幸好仍能脚踏实地。


    散席前, 江瑶浪主动找上正和叔辈拼酒的李聿鸣,李聿鸣手中端着空碗, 看到他主动与自己搭话, 很是诧异。


    江瑶浪开门见山:“单承言在这里吧?”


    “在,”李聿鸣不太确定他的来意,“你是想见他吗?”


    “嗯, 你让他来吧。”


    江瑶浪没有干等着,他走去临时搭建起来的厨房里打了碗汤圆,他数着个数,凑了个对商人来说极其吉利的“8”。


    手工制作的白皮汤圆不算标准,大小不一地泡在黄糖水里,顺着碗沿冒出的团团热气,慢慢烫红了江瑶浪的指尖。


    “瑶瑶,我帮你拿着吧。”


    单承言朝江瑶浪伸出手,示意他将汤圆递给他。


    “本来就是给你的。”江瑶浪把汤圆放在他的手里。


    “给我的?”被惊喜砸懵的单承言傻傻愣愣。


    “嗯,给你的。”江瑶浪将手揣回大红棉服的衣兜,对单承言说,“走吧,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他率先迈开脚步,领着单承言穿过兴致正高人群,夜间风凉,江瑶浪不想受寒,便躲在了能够挡风的某户屋后,正准备随意坐下,单承言却轻声叫住他。


    “瑶瑶,等等。”


    “怎么,嫌脏啊?”江瑶浪挑挑眉,问他。


    单承言没多解释,只先将手中的汤圆妥善放在一旁,随即脱下西装外套,取出内袋里的包装好的长条状物品,然后将空了的外套细致地铺在江瑶浪脚边的地面。


    他示意江瑶浪坐在他的衣服上,自己则直接坐在冰凉的路面,又重新端起那碗汤圆。


    江瑶浪也没推辞,盘腿坐进了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里。


    “瑶瑶想找我聊什么呢?”单承言问,目光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移开。


    江瑶浪没有直接回答,只抬了抬下巴,指向他手中的汤圆:“先吃,吃完了我们再说。”


    单承言其实挺舍不得吃的,但江瑶浪让他吃,他只能顺从又快速吃完,连一滴糖水都没剩。


    “是不是挺甜的?”江瑶浪给他递去纸巾,“我觉得有点太甜了。”


    “糖水是甜的,里面的馅也是黄糖块,也就一层糯米皮能中和,偏偏还特别薄。”


    “但也说明了这里的人单纯,实在,没那么多心眼。”


    江瑶浪歪头看向单承言:“对吧?”


    “是,挺好吃的。”单承言应了声,没有放下那个空碗,依旧是稳稳端在手中。


    “就不浪费时间和你寒暄了,找你呢,主要是为了和你说下我接下来的安排。”江瑶浪坐直了些,神色认真起来,直接开启话题,“年后,我准备招两个店员,将他们培训好了后,我会试着让他们管理甜品店。”


    “等他们能够独当一面,我便有了充足的个人时间。”江瑶浪继续说着,“我打算用这些时间来支教。”


    “上次参加的小瑶基金支教项目,体验挺好的,我也不会因为小瑶基金的负责人是你,就刻意避开它。”


    “而且,这确实是最适合我的项目,算上培训和路程的时间,完成一次支教大概是半个月。 ”


    江瑶浪伸出食指,在空中画出一个流畅的圆:“所以,我给自己定下的计划是,四十五天为一个周期。”


    “十五天留给我的理想,三十天是我的责任。”


    “单承言。”江瑶浪/叫出身旁人的名字。


    “嗯?”单承言立刻回应。


    “按我这个时间计划算,我需要用多久,才能把全国各地的小瑶希望学校去一个遍?”


    “目前我们一共有七十三所小瑶希望学校,按照这个数量计算,是九年。”学校的数目他早已烂熟于心,几乎不假思索便得出答案,“但,瑶瑶,学校会越建越多的。”


    “不会停止吗?”


    “直到世界上不再需要希望学校。”


    “那太好了,单承言。”江瑶浪的眼底落满星火,充满期待,“我的理想生生不息。”


    “嗯,我会一直坚持的。”单承言回应他的期待,随即提出深藏心底的请求,“瑶瑶,我可以加入你的理想吗?”


    江瑶浪却笑着摇摇头。


    “单承言,这是我的理想,不是你的。”他的语调温和,却不容置疑,“商人重利,那我们就来谈一笔生意。”


    “九年确实不算短,我们就以三十岁为期限吧。”


    “三十而立,等你三十岁那一天,如果还想着我,你就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加上联系方式,试着成为朋友。”


    “但是呢,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三十岁以前,不要关注我,包括但不限于上门打扰、跟踪、偷窥、暗中送东西,当然,如果你是动用合理权限,查看支教项目的参与人员名单,这个我是允许的。”


    江瑶浪侧首望向他,寻求确认:“这是你需要履行的合同内容,我的表述清晰吗?”


    “清晰的,瑶瑶。”单承言面上波澜不惊,平静地接纳了他所设定的一切。


    “也不要再折腾真真了,我们的事情,就还是交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江瑶浪又问,“你觉得呢?”


    单承言点头:“当然,其实我从来没有给她提过什么要求,只是看她自己待在家里挺寂寞的,就想着不如把她放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不然我早骂你了。”


    “嗯,瑶瑶一直是这么聪明。”


    “单承言,刚刚我说的,你在考虑了没?”江瑶浪将话题绕回原点,“我给你点时间?”


    “瑶瑶,我考虑清楚了。”单承言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语气异常坚定,“没有异议。”


    “其实,我还有点高兴。”他笑笑,“不过等待十四个月,我就能成为你的朋友。”


    “到时候,我可以约你出来玩吗?”


    “把我约出来,然后呢?”


    “然后面对面地追求你。”


    江瑶浪未置可否,只说:“等你到了三十岁再说吧。”


    单承言在心里默默数着具体的天数,算出结论后,尽管竭力抑制,但还是忍不住苦笑:“好像,是有点难熬。”


    “后悔了?”


    “没有,”差生偶尔也会上进,“这是瑶瑶老师给我上的第二堂课。”


    “第一课是保持距离,我没有做到,”单承言说,“所以现在在上的第二堂课是,学会克制。”


    “瑶瑶,这份为期十四个月的课后作业,我会认真完成。”


    “到时候,”双眼溢着微不可察的湿意,单承言抬起头快速眨眼,对着夜空中的繁星说出自己的期待,“你可以给我一朵小红花吗?”


    “好。”江瑶浪一口答应,主动将奖励翻倍,“我给你两朵。”


    “瑶瑶老师真好,让我好喜欢你。”单承言轻轻说。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他们并排坐着,没有任何交流,是难得的平静。


    可夜晚太凉了,总该是要让瑶瑶回到屋内的。


    单承言终于放下那个空碗,拿起先前取出的长条状物品,他递给江瑶浪,让他带回去玩。


    “这是什么?”在弄清之前,江瑶浪不会接。


    于是单承言撕开一个小口,将内里的银色细棒展示给江瑶浪看:“是仙女棒。”


    江瑶浪这才从中抽出一根,又问单承言要了打火机。


    伴随点燃的轻响,绚烂的金色花火在两人之间骤然绽放。


    单承言不舍地凝视着火光映照下的江瑶浪,在心里默默数着秒。


    可惜好短暂。


    最后一缕白烟散入夜色,燃尽的火药黑黢黢、光秃秃,蜷缩着赖趴在予以支撑的细铁丝上。


    可惜太丑陋。


    “江瑶浪,瑶瑶,新年快乐。”单承言很有自知之明,“我应该不能陪你到零点。”


    “是的,我要回去找他们了。”


    “但是单承言,今晚就别走了。”江瑶浪心善,主动提出建议,“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村里准备了一串很大的鞭炮,不留下来看完真的很可惜。”


    “等到燃放结束,你就去和李聿鸣凑合一晚吧,然后在天亮的时候,吃饱后离开。”


    “很好的安排,”单承言接受了他的这份好意,“谢谢。”


    江瑶浪将那根燃烧殆尽的烟花放回原处,他拿着单承言送他的仙女棒站起身,又弯腰拾起那件被当了许久坐垫的西装外套,认真地拍打着上面的尘土。


    然而面料矜贵,痕迹已然深深嵌入,再努力也无法恢复如初。


    江瑶浪自觉已经尽力补救,因此将外套还给单承言时心里也未曾生出愧疚。


    “单承言,再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找到甘心为其奋斗一生的目标。”江瑶浪望着他,说出最后的祝福,“但念着你现在是个商人,所以我给你盛了八颗汤圆,你会工作顺利,如意发财。”


    “谢谢,瑶瑶,”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谢谢你,江瑶浪。”


    “瑶瑶,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开心顺遂。”——


    作者有话说:瑶瑶计划的四十五天里,没有爱情。


    第76章 第 76 章 江瑶浪从甘……


    江瑶浪从甘肃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羊羔肉, 趁着新鲜,他打算清炖一锅,再邀上温绍臣和小玲姐一同来吃。


    西北的羊肉好, 肉嫩, 没什么膻味,只用一锅清水、一把葱姜和盐,就能炖得鲜香软糯。


    肉熟后,江瑶浪找来相配的容器, 仔细盛好,还精心摆了个盘,随后端起相机找好角度,拍了些照片。


    趁他们回来前,江瑶浪回房导出素材,他快速挑出几张,略作处理,将早已准备好的配文与成品图发在了重新捡起运营的“江瑶浪”账号上。


    和以往当教练时的打卡式敷衍运营不同,如今的江瑶浪对这个账号极为上心。


    而重启这个账号的契机, 确实也颇为有趣。


    *


    去年九月, 江瑶浪正在黔东南参与支教,一天课后, 他收拾好教案走向食堂, 却在路上看见一位女生正抱着硕大的箱子,走得艰难。


    他自然地大步上前搭了把手, 在简单交谈间江瑶浪得知女生名为阿依, 是当地的村官,阿依所在的村子盛产蜂蜜,户户养蜂, 勤劳的阿妈们还会背着竹篓,攀崖收取野生蜂巢蜜。


    阿依深知村里所产的蜂蜜品质优良且营养丰富,于是她便亲自将新收的蜂蜜送来学校,想着让孩子和老师们在课间饭后也尝一尝。


    江瑶浪帮阿依把蜂蜜搬到食堂,又陪着她跟管理人员沟通事宜,为表感谢,阿依送给他一支润唇膏,包装很朴素,乍一看像是三无产品。


    阿依解释道:“刚刚发现你的嘴角起皮了,你别看这个润唇膏长得丑,但都是我们用蜂蜡自制的,还加了维E,效果特别好。”


    被她这么一说,江瑶浪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与发干的部位。


    “哎呀,别舔,”阿依立刻制止,“你看你,怎么就舔上了呢,口水又没用,只会越舔越干。”


    “抱歉,我就是习惯了,”江瑶浪有点不好意思,“我妹妹也总说我不讲究。”


    江瑶浪并没嫌弃这份心意,只是平时对付起皮,他都是舔湿就算了,他道了歉,顺手将润唇膏揣进了衣兜。


    “怎么还道上歉了呢,哈哈,”阿依笑起来,又说,“有空的话就试试那个润唇膏吧,不骗你,真的很润的。”


    “嗯嗯,好啊。”江瑶浪应着,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没有立刻使用。


    阿依看他没动作,半开玩笑地催促道:“要不,现在试试嘛?我挺想听听你们城里人的想法的,毕竟你们见得多,接触到的东西也多。”


    闻言,江瑶浪便不好拒绝,他拔开盖,将膏体旋出一小截。


    膏体是一种天然的淡黄色,看起来油润润的,没什么刻意的香味,只能隐约察觉到一丝蜂蜜的甜。


    江瑶浪微微张开嘴,用右手拿着唇膏,从左侧嘴角开始,细致匀速地抹过整个下唇,接着手腕一转,顺着唇形仔细涂好了上唇。


    最后,他将双唇轻轻相触,左右抿了抿,让膏体均匀覆盖。


    唇膏的质地并不油腻,加之江瑶浪涂得不厚,嘴唇表面泛着很淡的透明色光泽,勾勒出线条感极强的唇部轮廓,让本就红艳饱满的唇愈发性感。


    他对比了一下涂前涂后的差异,又抿了下嘴唇,发现刚刚还翘起的死皮已经服服帖帖地软化在唇面上,那股状似拉扯的紧绷感也已消失不见。


    江瑶浪被瞬间种草,于是他对阿依说:“很好用哎,感觉嘴唇舒服多了。”


    “是吧!真的很好用的。”阿依的心头大石落下,又追问,“和城市里的比,你感觉哪个的效果更好呀?”


    江瑶浪微微皱起眉,这道题对他来说挺难答:“抱歉,我其实对润唇膏没什么要求,都是妹妹给我买什么我就用什么。”


    “我不太能描述得出来,但是你们的唇膏不油腻,没什么味道,最重要的是天然。”他顿了顿,诚恳地说,“所以,如果你们的唇膏售卖的话,可以卖给我一些吗?我打算带回去给家人朋友们。”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想着做出来卖的。”阿依一口答应,可神色却黯淡了些。


    随后,她开始讲述自己的创业故事:“大概半年前,我就开始琢磨着该用些什么方法把我们的蜂蜜推广出去,但又不得不承认,存在的限制因素有很多。”


    “村子人手不够,而且我们是一年一收,所以产量并不算高,也就没办法与工厂合作。”阿依叹气。


    “然后我学着别人,在平台上搞了个账号,每天发视频、搞直播,想着通过网络把蜂蜜卖出去,可也都没什么效果。你说找网红或者买营销推广什么的吧,花了钱也不一定有流量,甚至不一定能把卖蜂蜜的钱赚回来。”


    “后来,我又想到,蜂蜡可以做成润唇膏和口红,于是就和村里的人商量,看能不能通过卖润唇膏提升知名度,顺带着将蜂蜜卖出去。”


    “可是成果嘛,估计你也能猜得到,”阿依苦笑着,“我们的产品是好的,可我们的审美不行,做出来的效果感觉很劣质,也不可靠,继续研发的话好像成本又太高了,于是就不了了之。”


    “但我们还是每年都做新的,毕竟蜂蜡放在那里也是浪费嘛,就干脆给学生和老师们用,”坏情绪没有持续影响阿依,她乐观地说,“还有像你这种,城里来支教的志愿者,也就当我们对你们的欢迎吧,哈哈。”


    江瑶浪听后,若有所思,但他谨慎地先验证:“可以给我看看你们的账号吗?”


    “可以啊,”阿依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出内容给江瑶浪查看。


    江瑶浪认真地翻看内容,又默默记录着数据,他察觉出问题所在,但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阿依便让他畅所欲言。


    于是江瑶浪深吸一口气,开始叠甲:“那个,我得先说明,我不是在批评,接下来所说的内容也只是代表着我的个人想法。”


    “首先,”他指向视频的文案处,“虽然带标签不一定有效,但不带是一定不会有流量。”


    “其次,内容太粗糙,并且同质化严重,”江瑶浪上下迅速滑动,连续出现的视频内容都是相同的蜂箱、蜂蜜,画质模糊,镜头晃动。


    “我明白你是想展示蜂蜜纯天然,品质好,可不能这么随意地拍摄,也不能反反复复地发一样的内容,其实,阿依你可以尝试拍摄阿妈们去悬崖采蜜,或者从蜂箱取蜜到装罐的整个过程。”


    “网图可以造假,但是生产的流程是没办法造假的,真实的呈现比任何花里胡哨的宣传都更有效。”


    江瑶浪给出自己的建议,又开始拿着手机,边示范,边教给阿依一些简单且立竿见影的拍摄技巧。


    “然后就是,”江瑶浪掏出阿依给他的润唇膏,“售卖润唇膏和口红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我好像没看到你的账号有相关的宣传?”


    “其实是有的……”阿依找出几段视频,点开评论区,里面都是仅有一条由博主本人发出的留言。


    正孤零零地宣传着新品。


    “唉,”阿依有点为难,无奈地指了指手机屏幕,又指指自己,“主要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展示。你也看到了,我拍照技术不好,没有能力拍出好看的产品图,我又不上镜,村里的阿妈们更是不愿意出镜的,愁死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江瑶浪的脸,落在了他那形状优美、因为涂了润唇膏而显得格外水润健康的嘴唇上。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她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期待和不确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帅哥,你能给我们当模特吗?”


    这个提议来得突然,但毕竟是出于公益目的,江瑶浪不算抗拒。


    于是江瑶浪思考片刻,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们制作的这些润唇膏和口红,是取得了相关检验报告、可以作为合格商品进行销售的吗?”


    阿依坦言:“我们只送检过样品,能保证成分绝对是安全、符合标准的,但相关的资质和手续,确实还没有。”


    怕江瑶浪不信,阿依便从相册里面找出样品的送检报告。


    江瑶浪感受到她的真诚,也能理解她的困难之处。


    他选择接下阿依的求助,说:“我明白了。但手续齐全之前,先不售卖吧,将它当成引流工具试试效果。”


    “好的好的!”


    *


    有了江瑶浪本人、以及他的拍摄技术以及设备的支持,他们所制作出的宣传内容,在质感与叙事力上都有了质的飞跃。


    内容发出去后,江瑶浪瞒着阿依偷偷花钱,为视频投流。


    幸运的是,就在江瑶浪离开前的一天,他们的投入获得了回报,其中一条视频真的爆了。


    虽然话题集中度主要停在江瑶浪的唇形上,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但流量毕竟是实打实的,起了效果就是好的。


    两人迅速决定趁热打铁,拍摄口红的宣传素材,出于话题延续与视觉反差的考虑,模特仍然是江瑶浪。


    有趣的是,他们俩谁都没有实际涂口红的经验,尽管江瑶浪的先天条件优秀,但也架不住初次上手的笨拙。


    最后还是江瑶浪给江瑶清打了个视频,让江瑶清安排一个线上教学,他一边学习一边实践,才慢慢掌握了技巧。


    在成片出来的那一刻,江瑶浪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久违地登上那个荒废许久、却仍有小二十万粉丝的个人账号“江瑶浪”,在上面发布了这次拍摄的花絮,以及最终的成品宣传图。


    还是露脸的那种。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顺利得超乎预期,他们很快便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而江瑶浪也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到一处支教的学校,便尽自己所能宣传当地的特产。


    “江瑶浪”也因此被重新激活、认真运营,定位虽然发生改变,但却发展得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说:[眼镜]


    第77章 第 77 章 单承言三十……


    单承言三十岁生日这天是个工作日。


    江瑶浪还没回来, 江瑶清在上班,小玲姐正与小姐妹一起外出旅游。


    单承言算着时间来到甜品店,却只有一位陌生店员热情地招呼他, 他顺势点了杯热拿铁, 特意嘱咐拉花要压纹玫瑰。


    他接过咖啡,在靠窗的小桌旁坐下。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在碎花桌布上,被桌上的小盆栽一切, 落下的光斑,像是七颗不算规则的橙子味玻璃糖。


    单承言低头看着咖啡,拉花很精致,这朵玫瑰比江瑶浪当初做的还要完美生动。


    他试着重回那时的场景,但江瑶浪不在,这里没有一丝他的痕迹。


    单承言并不觉得失落。


    在与江瑶浪约定的这十四个月里,过程虽然痛苦,但他渐渐学会了克制地等待,他不会再擅自去打乱对方的节奏。


    他想, 等咖啡喝完就走。


    他无意耽搁, 却又身不由己,竟一直静坐到了傍晚。


    最后, 他等来的是下班后, 照例来店里查看的江瑶清。


    被工作历练了近两年的江瑶清,在意外见到他时, 脸上已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瞥了眼他那杯没动过的咖啡, 用对待普通客人的口吻问道:“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可以给你重做一杯。”


    单承言摇摇头,端起来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随后才回答:“没有,只是不小心忘了喝。”


    “那现在喝完了,是准备走了?”


    “嗯。”单承言朝江瑶清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唇边牵起一点很淡的笑意,“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下班了。”


    江瑶清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微微压下的眉头,状似审视的神态,让她不说话的样子竟和江瑶浪有八分相似。


    片刻后,她转过头对店员说:“小琦,下班吧。”


    小琦正在进行打烊前的收拾,闻言有点懵:“小清姐,卫生还没搞呢。”


    “没事,”江瑶清的视线转回单承言身上,“这里有人会接手的,是吧?”


    “嗯,”单承言点头,“我来就好。”


    小琦忍不住好奇地再次打量这位神秘的客人,对方衣着讲究,身姿挺拔,即使有意收敛,周身仍带着高高在上的贵气,以及随之而来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样的人却莫名其妙在店里坐了一下午,点了咖啡也不喝,害得他一直提心吊胆。


    结果现在又跟小清姐搭上话,还说可以接手店里的清洁工作。


    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但小琦也清楚,这会儿不是打听的时候。


    他迅速拿好自己的包,跟江瑶清道别后便离开了,边走边忍不住想起江瑶浪。


    哎,要是店长在的话,肯定会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的吧。


    *


    小琦离开后,单承言便挽起袖子,拿起工具,默不作声地开始打扫。


    在他忙碌的时间里,江瑶清点开与江瑶浪的聊天框,拍了拍他皇冠橙子糖头像。


    【宝贝哥哥】:怎么了小清?


    【清姐天下第一】:单承言来店里了!


    【清姐天下第一】:一年多没动静,我还以为他放弃了。


    那边的江瑶浪过了会儿才回。


    【宝贝哥哥】:我之前和他约定过,让他三十岁了再来找我。


    【宝贝哥哥】:啊,原来就是今天。


    消息停顿片刻,又弹出一条新的。


    【宝贝哥哥】:小清,店里还有剩的蛋糕吗?


    江瑶清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玻璃柜台。


    【清姐天下第一】:什么都没有啦。


    【宝贝哥哥】:这样啊,那就算啦。


    【宝贝哥哥】:他还在吗?


    【清姐天下第一】:在呢,在店里搞卫生。


    【宝贝哥哥】:怎么还搞上卫生了……


    【宝贝哥哥】:算了,等他弄完,把我的微信号给他吧。


    【宝贝哥哥】:你和他说,让他申请的时候备注好,我看到了就会通过。


    这可是件大事情,江瑶清眯起眼,决定一会直接问单承言,至于哥哥那边,她只需表达关心就好。


    【清姐天下第一】:哥哥在做什么呢!


    【宝贝哥哥】:[图片]


    【宝贝哥哥】:在吃饭呢,你别干等着,饿了就去吃。


    【宝贝哥哥】:不用管他,他要是走了,那就等我回来了再说。


    【清姐天下第一】:嗯嗯,我准备去煮个面吃0v0


    【宝贝哥哥】:[转账]


    【宝贝哥哥】:吃点好的!


    江瑶清秒接收来自哥哥的投喂,喜滋滋地道谢,随后结束了聊天,连声招呼都没打,自己上楼吃了碗豪华配置的面,连溏心蛋都有两个。


    面吃完后,她洗了碗,在沙发上瘫了半小时才懒洋洋地往楼下走。


    *


    店里还亮着灯,打扫完毕的单承言重新在窗边坐下。


    江瑶清拉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毫无预兆地报出一串数字。


    说完,她抬了抬下巴:“加吧,我哥的微信号。”


    那夜的繁星终于落下,单承言闻声蓦然怔住,深色的眼底燃起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几乎是立刻拿出手机,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边输入边低声向江瑶清道谢:“谢谢。”


    江瑶清托着腮,将他这番失态尽收眼底,直接抛出心中疑问:“我很好奇,你是做了什么,才让我哥松口了?”


    好友申请已经发出,江瑶浪还没通过,单承言的视线黏在屏幕上,完全无法挪开,但他也知道,对话时看向对方是基本的礼貌。


    于是单承言压下翻涌的情绪,抬起眼,认真地看向江瑶清:“我什么都没做。”


    “你哥哥他……”单承言张嘴回话,那份藏不住的欣喜顺势溢了出来,“他说,如果我能做到在三十岁前不关注他、不去打扰他,那么,他就会加上我的好友,然后我们从朋友做起。”


    “等他回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了。”单承言愈发期待,不自觉地握起拳抵在唇边,试图掩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是面对面的,他会来见我的那种。”


    “你就不怕他骗你啊?”江瑶清问。


    单承言坚定地摇头:“他不会骗我。”


    “我相信他,只要我完成约定,他就一定会给我奖励。”


    “单承言,”见他神情认真,江瑶清也坐直了身体,“想过放弃吗?”


    单承言依然摇头:“他在为他的理想努力,我也是。”


    “追逐自己的梦,怎么会觉得累,怎么会想放弃呢?”他笑了笑,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回手机屏幕,可惜的是,他期待的通过消息暂时没有到来。


    “再过会儿吧,”江瑶清熟知江瑶浪的作息表,“他在备课呢。”


    她屈指敲了敲桌面,唤回单承言的注意力:“继续跟我聊聊呗。比如,说说你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


    单承言思索片刻,拿起手机调出一份文件,然后轻轻推到江瑶清面前。


    江瑶清随手划了两下,屏幕上是由密密麻麻的文字与数字组成的资产清单,长得望不到头,就像商品背面的成分表。


    “小……,江瑶清,”单承言说出自己的第一个优势,“我很有钱,我的财富,足以支持瑶瑶去实现他的任何想法,无论是什么。”


    “过去的十四个月里,小瑶基金新建了五十六所希望学校,其中十三所在海外。”他顿了顿,继续说,“从小瑶基金成立至今,在公益上的投入已达百亿级,教育、医疗、基建、紧急救援,我们什么都做。”


    “我会尽全力守护这个,瑶瑶喜欢的,生生不息的世界。”


    江瑶清没接话,只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这个给你。”单承言取出一枚准备了多年的钥匙,将其放在手机的旁边。


    “这是‘源舟之舱’的最高权限,”单承言解释用途,“‘源舟之舱’是目前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将来遇到任何无法解决的危机,就去那里,会有人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自信:“即便世界真的走向毁灭,只要待在里面,你就会成为最后一个丧生的人。”


    江瑶清垂眼看向那枚外表与自己家门钥匙无异的权限凭证,伸手拿起,发现竟连重量都相差无几,她当然知道“源舟之舱”的存在,也清楚它所代表的意义。


    她强压心中的震动,面上仍维持平静:“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到来,我能活得比那些权贵还久?”


    “当然。”单承言的言语间带着轻蔑,“他们算什么,必要的时候,整座岛都会成为保护你们的盾牌。”


    “为什么要做这个?”江瑶清问,“当时差点玩完了了吧?”


    “世界动荡不平,天灾人祸不断,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单承言的声音低了些,“我只是希望,哪怕我死了,也有一个存在替我护他周全。”


    “我早就明白,我无法独占他。所以,只要他好好的,就足够了。”单承言笑笑,轻描淡写地说出初衷。


    “第三个优势呢?”江瑶清不予置评,只是接着问。


    单承言试探着说:“我觉得,我应该还算深情?”


    “而且,”他轻咳一声,“硬件条件还不错,虽然性格是糟糕了些,但我一直在改。”


    “江瑶清,”单承言目光专注,语气极为认真,“我会对他好的。”


    这话听着耳熟,因此江瑶清毫不留情地开始嘲讽:“我记得这句话你以前就说过,可你不也没做到么。”


    “那是以前。”单承言的眼神一空,悔声道,“真的不敢了。”


    江瑶清轻哼一声,依旧不发表评价。


    她把手机和钥匙退回给单承言,对他说:“我哥通过你了。想说什么,想送什么,自己去找他吧。”


    江瑶清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原位:“我只在意我哥。”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我哥还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让我给你个蛋糕,但是么,蛋糕是没有的,鸡蛋要不要?”


    她朝单承言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枚被藏了许久的水煮蛋。


    单承言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过大的力道带得椅子向后一仰,摇摇欲坠,他赶忙伸手扶稳,将它推回桌下。


    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鸡蛋。


    “……谢谢,”单承言眼眶泛红,郑重道谢,“谢谢你,江瑶清。”——


    作者有话说:也许还有人记得那棵被冻死的龟背竹吗?源舟之舱就是那个热带气泡。


    第78章 第 78 章 江瑶清回家……


    江瑶清回家后, 单承言在楼下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回到车里取出生活用品,随后上了四楼。


    他用钥匙打开门, 房子空了许久, 积着厚厚的灰,空气里飘散着一股霉味,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家具, 更显得冷清。


    单承言走进屋内,打开灯后立马推开窗户通风,自己则靠站在窗边,呼吸着略微清新的空气,再次按亮了手机屏幕。


    就是很可惜,刚刚添加微信的时候太着急,下意识用了工作机,因此这台手机里没有以前的聊天记录。


    现在他与江瑶浪的对话框里,除了他自己那条备注详尽的打招呼信息, 就只有一条系统提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不过,这已经让他足够满足。


    单承言的嘴角又克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先是给江瑶浪改了个备注, 又用拇指反复摩挲着那行小字,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屏幕另一端的人。


    忽然, 他心念一动, 突如其来的冲动牵引着他,让他将拇指轻轻移到了江瑶浪的头像上。


    然后,轻轻地, 连点了两下。


    屏幕上,那颗橙子糖顺从地晃动了两下,并带出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不要柠檬”的糖罐并掉落两朵小红花】


    单承言笑出了声,可笑声却渐渐染上哽咽,他弯下腰,张开手用力捂住脸,无法抑制的泪水奔涌而出,顺着指缝滴答落下,吞进积尘里,再也不见痕迹。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掌心的手机轻轻震了两下。


    他慌忙抹去眼泪,看向多了两条新消息的对话框。


    【好运宝宝】:哎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呀。


    【好运宝宝】:怎么样,不骗你吧。


    单承言破涕为笑,飞快地打字回复。


    【S.】:嗯,江老师是最好的老师。


    【S.】:江瑶浪是全世界最包容的老师。


    【S.】:我好想见你。


    在等待江瑶浪回复的短短间隙里,单承言已经联系上管家,吩咐他安排航线,然而,江瑶浪显然不乐意这么惯着他。


    【好运宝宝】:等着吧,下周才回来呢。


    尽管内心已经急不可耐,但单承言还是将手按在胸口,用力压下那份躁动,洗脑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


    【S.】:好。


    【S.】:那,到时候,我可以约你出去玩吗?


    【好运宝宝】:玩什么?又带我吃饭啊?


    单承言踌躇着,刚把“是”字发出去,江瑶浪的批评便紧随其后。


    【好运宝宝】:你怎么老是想着吃啊?


    单承言心下一紧,急着补救,可惜字还没打完,江瑶浪已经先行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好运宝宝】:算了,听我的吧。


    【好运宝宝】:摩托艇玩不玩?


    别说玩摩托艇,把他当摩托艇玩都没问题,单承言匆忙删去已经打好的内容,回复他。


    【S.】:玩!


    【S.】:我玩的!


    【好运宝宝】:那到时候我喊你。


    【S.】:好,我要准备什么吗?


    江瑶浪估计又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单承言几乎忘了要呼吸。


    【好运宝宝】:没什么吧,带套衣服就行了。


    【好运宝宝】:不过那边好像可以烤肉,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带点食材。


    【好运宝宝】:你烤。


    单承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回复道。


    【S.】:当然是我烤。


    【好运宝宝】:行,那就先这样。


    【好运宝宝】:洗澡去了。


    【S.】:嗯嗯,下次再聊。


    江瑶浪没有回复,对话到此为止,单承言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因为他知道,再过一会儿,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给他道一声晚安。


    他与江瑶浪之间,也终于可以用上“来日方长”这个充满着期待的词。


    念及此,单承言的嘴角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扬起,他觉得现在幸福得要死,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


    他拿起同样落满灰尘的扫把和拖把,也亏得家具少,速成保洁完毕,竟不需要半小时。


    接着,他取出换洗衣物,跟在江瑶浪身后,也洗了一个澡。


    吹干头发后,他走进这间房子里唯一被精心布置过的卧室——如果江瑶浪在这里,肯定能一眼认出,这里的陈设,甚至床单的花色,都与他四年前的卧室一模一样。


    单承言直挺挺地向后倒进床铺,四肢舒展,目光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他选择把这里当成住处,正是因为这里处于江瑶浪家正对的楼下,再加上户型一致,所以,现在的他恰好就躺在江瑶浪的床下。


    他生出妄想,虚虚环抱着空气,仿佛已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拥入怀中。


    *


    江瑶浪回到北京后,先去店里看了一圈。


    当天上班的恰好是小琦,于是在结束日常汇报后,小琦犹犹豫豫,还是出言打听:“店长,就是,前几天有一个又高又壮,看起来就很有钱的人,来店里不知道是干嘛。”


    “奇奇怪怪的,点了杯咖啡也不喝,就在窗边那里坐了一下午,要不是小清姐回来了,估计还舍不得走。”他伸手指向单承言那天所坐的位置。


    江瑶浪一听便知道他在说的是谁,他把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句话也没说啊?就干坐着?”


    小琦努力回忆:“唔,还是问了两句话的,就是问我你们去哪里了。”


    “所以我才觉得可疑嘛!还以为是寻仇的,”小琦说到这儿,赶紧找补,开始夸夸,“但店长人这么好,怎么可能跟人结仇呢!”


    “行了,你小子瞎夸啥呢,又不是不乐意告诉你。”江瑶浪失笑,“咋说呢,那人就是一个以前犯了错的朋友,想来找我,但又怕我还怪着他。”


    “所以你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也正常。”江瑶浪说,“人心里没底,就干啥就都没底气。”


    “不过嘛,他以后应该不会再这样做了。”江瑶浪拍拍小琦的肩膀,“他要是再吓你,你就找我告状。”


    “嘿嘿,”小琦摸着头,压低声音,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我还以为你们有一段儿呢,毕竟他看着就像失恋了,气压低得想炸掉全世界。”


    闻言,江瑶浪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这不是门儿清么,还找我问啥呢。”


    小琦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所以,他这是找店长你复合?”


    江瑶浪抬手拍他的头:“八卦,上你的班吧,我去睡觉了。”


    “好嘞好嘞,店长慢走。”小琦冲着江瑶浪往外走的背影大声说拜拜。


    *


    江瑶浪提着行李箱上楼,走到四楼时,忽然想起单承言提过在这里也有间房子。


    他环顾四周,走到唯一没贴对联的门前,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两下。


    他在门口静候片刻,里面毫无动静。


    但江瑶浪还是觉得可疑,于是加大了力度,又踢了两脚。


    这次总算是把里面的人踢了出来。


    单承言一脸不耐烦地开了门:“谁啊?”


    江瑶浪冷笑:“你爹。”


    “瑶瑶!”单承言惊喜地瞪大眼,迅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睡袍,“怎么来找我了!”


    “哟,睡着觉呢,被我弄醒了很不爽?”江瑶浪语气凉凉。


    “没,在上班。”单承言实话实说。


    “上班不去公司?”


    “老板嘛,还是有点特权的。”


    “大老板,在这里住多久了?”江瑶浪的声音透着不悦。


    单承言生怕他误会,急忙解释:“我加上你微信之后才搬回来的,真的!”


    “待了没两天,瑶瑶,我不骗你,我就是想离你近点……”


    “哦,”江瑶浪应了声,又说,“不让我进去坐坐?”


    单承言僵住了。


    屋里能坐的地方只有一个,可他知道江瑶浪看见后肯定会生气。


    见他一直堵着门,江瑶浪眯起眼:“怎么,里面有鬼?”


    “没,但我不想你生气。”单承言顺从地往后退了一步,让江瑶浪踏进这间空旷冷清的临时居所。


    江瑶浪无语地盯着四面白墙,问:“你在哪办公?”


    单承言心虚地咳了声,主动带路:“在这儿呢。”


    熟悉的陈设再次撞入眼帘,江瑶浪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一脚踹在单承言腿上:“你这人!什么怪癖!”


    单承言老老实实受着,低声解释:“瑶瑶,我就是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你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了是吧!”


    “没道理,是我有问题。”单承言从善如流地认错,“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瑶瑶,离开了你,无论在哪里都没意思。”


    “可你不是已经过了十四个月没有我参与的生活了吗?”江瑶浪又生气又无奈,“还不能习惯?”


    “怎么可能习惯,都是生生熬着。”他还挺委屈,“熬得快死了。”


    “哦,”江瑶浪非常冷漠,铁了心要让他改掉这个坏习惯,“这不是还没死吗?要不然再来十四个月试试?看看到底会不会死。”


    “瑶瑶,不能这样的。”单承言硬气地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现在想反悔了。”江瑶浪是真觉得失策,十四个月还是定短了。


    “瑶……”单承言夹起嗓子,想学着江瑶清的方式撒娇。


    才发出半个音,就被江瑶浪又一脚打断:“恶不恶心!”


    尽管时机不对,单承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瑶瑶,”他伸手,轻轻拽了拽江瑶浪卷起的发尾,像期待春游的小学生,“我还能去玩摩托艇吗?”


    江瑶浪瞪了他一眼:“玩!玩死你!”


    “那你想吃什么?”


    “吃死你!”


    “那我把自己烤了给你吃?”


    “滚啊!”


    “瑶瑶,”单承言又拽了拽他的发尾,满眼柔情,“我好想你。”


    随后,他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宣言:“我要开始追你了。”——


    作者有话说:单承言这人吧,是真的不会追人。


    第79章 第 79 章 江瑶浪把车……


    江瑶浪把车解锁, 拉开门正准备弯腰坐进去,动作却猛地一顿,他转念一想, 自己当司机的话, 未免太便宜了单承言。


    他扭过头:“你车呢?”


    单承言十分配合地指向不远处:“在那儿呢。”


    于是江瑶浪利落地起身站直,“啪”地一声甩上车门,重新锁好,大步流星地朝那辆黑车走去。


    他边走边损:“还说追人呢, 连和人出去玩要自觉当司机的基本觉悟都没有。”


    “就这态度,啧啧,”江瑶浪毫不留情地补刀,“想和我在一起啊?下辈子吧。”


    “瑶瑶,”单承言快步跟上,与他并肩,“我以为你想自己开车。”


    “好一个你以为,长了张嘴又不会问,长来有啥用呢?吃饭?”


    “不止, ”单承言侧头看他, 语气一本正经,“最主要的功能是用来亲你。”


    “呵呵, 我看是用来气我。”


    “用来说点好话哄你。”单承言低声询问, “你想听吗?”


    “不想,你给我闭嘴。”


    “瑶瑶, ”说话间, 两人已走到车旁,单承言却忽然停下脚步,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你喜欢玫瑰吗?”


    江瑶浪觉得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什么?”


    “就是……花。”单承言拉开车门,并主动侧身让开空间,示意让江瑶浪看车内的布置。


    车门开启的瞬间,一股馥郁得近乎窒闷的花香便扑面而来,江瑶浪被呛得措不及防,猛地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单承言吓得立刻把车门甩上,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诚惶诚恐地递过去。


    江瑶浪抽出一张捂着鼻子,尽管只是短暂地瞥了一眼,但过于隆重的装饰已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宽敞的车内到处都是鲜花,后排更是被挤得满满当当,副驾驶也是重灾区,四周层层叠叠地围满了开得正艳的大红玫瑰,险些连落脚的地方都快花海淹没。


    江瑶浪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是更用力地捂着鼻子,同时大步后退。


    “谁设计的布置,”江瑶浪的声音隔着纸巾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嫌弃,“怎么没先把他给熏死。”


    全程亲手插花的单承言面不改色,果断推了个下属背锅:“我晚点扣他工资,太不懂事了,怎么就搞成这样呢,一点审美都没有。”


    可惜,这么拙劣的谎言,江瑶浪无需一秒便能看穿:“呵呵,恶毒的资本家。”


    “你给我处理干净!这还能坐人吗?结婚的花车都没这么浮夸吧?”


    “瑶瑶!”单承言真怕他这一退就退回店里上班,语气带上了急切,“给我十分钟,我很快处理好。”


    江瑶浪没有放下捂鼻的手,语气幽幽:“我有阴影了,要不然今天就这么算了吧……”


    “等等!”单承言再次挽留,“我还有车!可以换一辆。”


    江瑶浪警惕地看着他:“也有花?”


    单承言坦白:“一辆稍微放了点做点缀,另一辆完全没有。”


    江瑶浪果断选择:“我要那辆没有花的!”


    暗自庆幸自己做了三手准备的单承言松了口气,他快步越过前面两辆车,拉开副驾车门,朝还站在远处的江瑶浪说:“上车吧!瑶瑶。”


    江瑶浪将信将疑地走过去,仔细确认过车里确实干干净净后,才坐了进去。


    单承言却没跟着上车,他一手撑着门框,俯身对江瑶浪说:“瑶瑶等我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下那些花。”


    “怎么处理?扔掉?”江瑶浪说出他印象中单承言一贯的做法。


    单承言笑着摇摇头:“我打算把花搬到店外,附张纸条,说明鲜花免费,喜欢的话可以自取。”


    “等我十分钟,”他的眼神带着恳求,用商量的语气问,“好吗?”


    江瑶浪很轻地“嗯”了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店里也可以插两朵。”


    “好,我很快回来。”单承言笑了出声。


    随即,单承言替他关上车门,大步在车辆与店铺之间忙碌地往返,不到十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只拿着一支红玫瑰。


    他再次确认过花茎上的刺都已处理干净,这才递向江瑶浪:“瑶瑶,这朵你喜欢吗?”


    江瑶浪没接,只是拉过安全带系上,目视前方:“开车吧。”


    单承言依言应了声,然后将花枝折短,插进了胸前的外衣口袋,他设好导航,平稳地起步,车辆汇入车流,朝着江瑶浪指定的水上运动俱乐部驶去。


    *


    江瑶浪租了两小时的庞巴迪摩托艇,不过穿个救生衣的功夫,单承言便已经抢着付了钱,又赖上了江瑶浪的后座。


    江瑶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滚下去。”


    单承言握紧把手:“瑶瑶,我不会开。”


    于是,江瑶浪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回走。单承言顿时慌了,狼狈地上了岸,下一秒,一件救生衣兜头砸来。


    他愣愣地接过救生衣,利索穿好,然后又赖回后座。


    江瑶浪没吭声,跨上摩托艇后趁着单承言重心未稳,油门一拧——单承言瞬间被巨大的惯性抛飞,重重砸进湖里,溅起漫天水花。


    有救生衣护着,单承言没两秒便浮出水面,他抹掉脸上的水,五指将湿发向后梳去,目光直直锁住近在咫尺的江瑶浪。


    没过两秒,他再次爬回后座,双手得寸进尺地环向江瑶浪的腰。


    江瑶浪毫不留情,“啪”地一掌,猛地拍开那两只烦人的大手。


    “这是你能摸的地方吗?”江瑶浪的语气不善。


    单承言只能规规矩矩地收回手,但仍想狡辩:“我看网上都说,抱着腰最安全,不容易被甩下水。”


    “那真是不巧,”江瑶浪话音未落,便深拧油门加速,摩托艇如离弦之箭冲出,“我就想把你甩下水。”


    今日湖面空旷,江瑶浪仗着自己技术还可以,把摩托艇开得近乎嚣张,引擎咆哮,艇尾拖出数十米的翻腾白浪,疾风将他的长发尽数扬起,发梢带着力道,狂乱地抽向单承言。


    他被迫闭上眼,却不退反进,顺着艇身破浪的节奏,向前贴近,将自己深深埋进那片飞舞的黑色海洋里,沉沦在水汽、风噪与玫瑰中。


    江瑶浪确实是抱着要把单承言抛下的心态,他驾驶着摩托艇在湖面上压出惊心动魄的弧线,每一次漂移都带着狠劲,艇尾甩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可惜,单承言像后座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江瑶浪忽地哼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开口预告:“单承言,十秒后甩你下水,你最好用尽全力抓牢了。”


    “好。”单承言应得干脆,抓握的力度反倒不着痕迹地松了几分。


    提醒过后,江瑶浪便调转方向,朝着岸边全速冲去。十秒转瞬即至,然而,就在倒计时结束的刹那,他拧着油门的手却骤然回松,没有漂移,也没有甩尾,只是让摩托艇缓速靠近浅岸。


    也就在艇身慢下来的同一刻,单承言彻底放开握把,借着那点残余的惯性,从容不迫地向后一仰,将自己用力地抛进了水中。


    他甚至故意下沉,抵抗着救生衣的浮力,在水下多滞留了几秒,才装模作样地冒出头来。


    单承言再次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五指成梳,将湿透的黑发尽数向后捋去,随即划水向前,攀上了艇边,仰头望向江瑶浪。


    “消气了吗?瑶瑶。”他笑笑,“要不要再甩两次?”


    江瑶浪抬脚把他踹回水里,在他又冒出头后,问:“真不会开?”


    单承言连忙摇头:“这个是真的不会,没有在骗你的,瑶瑶。”


    “那给你半小时,学会了再来找我。”


    这一次,江瑶浪没有再给单承言爬上来的机会,油门一拧,摩托艇飞驰而去,翻涌的浪花精准地拍在单承言头上,将他刚捋好的发型彻底浇毁。


    单承言不敢有半分耽搁,他还记着江瑶浪只租了两小时呢,飞快上岸租好艇后,让教练以最快速度教会了他所有的按键与功能,随后便迫不及待地绕场练习。


    感觉大致掌握后,他立刻深拧油门,朝着江瑶浪消失的方向全速追去,然后与他并肩。


    江瑶浪并无太多意外,主动扭头提议:“比一场?”


    身为新手的单承言丝毫不觉吃亏,反而追问奖励:“如果我赢了,瑶瑶老师能答应我一件小事吗?”


    “你先说说呗。”江瑶浪很谨慎。


    他们的速度没有因为谈话而慢下来,因此单承言几乎是喊出声:“之前加你的那个是工作号!那天太急加错了!如果我赢了,能不能让我私人号也加上你?”


    “行啊。”江瑶浪应声的同时猛然提速,“前提是你能赢。”


    两辆型号相同的摩托艇你追我赶,在湖面上全力竞逐,谁都没有保留,尽管江瑶浪在操控技巧上更胜一筹,然而单承言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这场比赛最后竟拼了个平手。


    上岸后,江瑶浪快速洗好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用吸水毛巾包着头发,背起背包就往外走。


    单承言亦步亦趋跟着他,问:“瑶瑶,不是说吃烤肉吗?”


    “哦,我不想吃了。”江瑶浪低头回着消息,“你把我送到学长那里吧,他说今天烤了很好吃的小饼干,让我过去。”


    随后,他抬眼看向单承言:“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单承言毫无怨言地驱车将江瑶浪送到了温绍臣的公寓。


    下车前,江瑶浪的头发还湿着,单承言忍不住越界关心:“瑶瑶,头发记得吹干。”


    江瑶浪没接话,只是在关门前留了一句:“我的微信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车门被关上,不大的声响却在单承言的心间砸出重重回音。


    他立刻掏出手机,用私人号发送好友申请,江瑶浪这次很快便通过了。


    单承言欣喜若狂,觉得简直是天降好运,然而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随即发现,自己最先成为对方好友的工作号,已经被江瑶浪毫不留情地删除拉黑——


    作者有话说:因为是平局,所以只能加一个[眼镜]


    第80章 第 80 章 单承言自觉……


    单承言自觉表现良好, 借着朋友这层外衣,他制造出似有似无的一些接触,而江瑶浪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敏感抗拒。


    于是他便得寸进尺地黏上来, 变着花样地抛出各种玩乐邀约, 试图把人带出去,想着多一点独处的时间,好增进两人的感情。


    可江瑶浪每次都只说“再等等”。


    这一等,没等来浪漫的晚餐, 反而等来了一场地动山摇。


    地震发生时,江瑶浪刚从舞室走出,离家不过几步路,单承言却非要等在门口,美名其曰护送公主回家。


    江瑶浪那句损人的话还没出口,整个世界猛地一沉,紧随而来的是疯狂的撕扯,霎时间天旋地转,无法立足。


    在剧烈的摇晃中, 江瑶浪瞬间失去平衡, 单承言脸色骤变,几乎是用扑救的姿态, 将江瑶浪死死按进自己怀里, 他用整个后背挡住后方的建筑群,一只手紧紧护住他的后脑和脖颈,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随即他带着江瑶浪迅速伏倒在地,以抵抗着令人恐惧的大地咆哮。


    “瑶瑶,别怕。”单承言的声音异常冷静, 全身肌肉却硬绷如铁,他更紧地拥住江瑶浪,纹丝不动地护在他的上方。


    这不是短暂的几秒钟体验,玻璃连绵破裂碎落,汽车警报声尖锐地连成一片,高空中的杂物砸落在地,暴力又纯粹的物理破坏音,让江瑶浪的大脑无法生出更多的决策,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毁天灭地的摇晃才渐渐平息,彻底恢复平静后,属于人群的喧嚣也终于连绵响起,无助的尖叫与哭喊声、凌乱的脚步声持续涌入耳中,看清此时已是一片狼藉的街道后,江瑶浪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强忍惧意,给江瑶清拨去电话。


    万幸,江瑶清接得很快,声音急切却清晰,背景是同样嘈杂:“哥!我没事!你呢!”


    听到回应的江瑶浪这才稍松一口气:“我很好,小清,注意安全,不要急着回来。”


    “好,哥照顾好自己,等安全了我就回家。”江瑶清的声音平稳,丝毫不怯。


    可江瑶浪还是担心,这场灾难来得突兀又猛烈,让他极其不安。


    这时,一只滚烫有力的手安慰般捏了捏他的后颈。


    单承言看向他惊恐未散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温柔又坚定:“别担心,一会我去把小清接回来。”


    闻言,江瑶浪猛地抓住单承言的衣领:“你能确保她是绝对安全的吗?”


    “能。”单承言目光沉静,毫不犹豫地点头,“瑶瑶,你相信我。”


    可就在这时候,未熄的手机屏被疯狂推送的新闻弹窗占领,那个惊心动魄的数字,让江瑶浪的心脏几乎停跳——8.3级。


    尽管震中离北京有将近两百公里,但其释放的恐怖能量所造成的影响依旧不容小觑,让人生畏。


    “我和你一起,我要和你一起去。”江瑶浪几乎是在喊,手指攥得更紧,快要将那块布料撕裂,“带我一起去!”


    “好,我们再带上小玲姐。”单承言的声音依旧冷静,他再次轻捏江瑶浪的后颈肌肤,试图用掌中的温度给他渡送安全感,“没事,已经停了。”


    随后,他扶着江瑶浪站起来,手掌始终稳稳地托在他的腰侧,江瑶浪这一次没有立马拍开,只是用力地抓着他,一同朝甜品店的方向大步跑去。


    *


    小玲姐同样平安无恙,地震来袭时,她机智地躲进了店内结构最稳固的三角区,因此只是受了些惊吓。


    江瑶浪松开单承言的手,快步上前将她拥住,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小玲姐,没事没事!地震已经过去啦,我们都很安全。”


    小玲姐同样第一时间惦记着江瑶清,江瑶浪忙说:“已经和小清取得联系了,她没事,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我们正准备就去接她,小玲姐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当然!”小玲姐惊魂未定,紧紧攀着江瑶浪的手臂,“哦哟,太吓人了,我得和你们待一块,而且见不到小清,我始终还是不放心!”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单承言已经基本掌握了此时的路况,交通没有瘫痪,但城市的街道已是一片混乱。


    于是,他对江瑶浪说:“瑶瑶,等我一会,我去开辆合适的车。”


    他去取车的时候,两人在店内也没有完全闲着,而是收拾了些饮用水与面包,江瑶浪还给温绍臣打去电话,温绍臣表示自己同样安好,得知他们的计划后,便让他接上江瑶清后直接来自己的家。


    单承言特意选了辆安全系数很高的越野车,他紧握方向盘,凭借及时更新的最佳路线和精湛的车技,在拥堵的车流中见缝插针地穿行。


    一路还算顺利,安全抵达江瑶清的公司时,早已接到通知的江瑶清已经等在楼下,她迅速上了车,与后排的小玲姐紧紧相拥,互相安慰。


    直至确认她们都已回到自己的身边,江瑶浪的心头那块高悬的巨石,才算彻底落了地。


    他转头对开车的单承言说:“把我们送去学长家吧,我们不回去了。”


    “是他的公寓还是庄园?”


    “庄园。”


    “嗯。”单承言应声,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再次依据汇报而来的精准路线行驶,将他们送到了温绍臣的身边。


    车停稳后,江瑶浪解开安全带,认真地对他道谢:“谢谢,你回去注意安全。”


    单承言笑了笑:“我会的。”


    “瑶瑶,”犹豫一瞬,他还是出声唤住江瑶浪,眼中带着深切的了然与忧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要考虑清楚,好吗?”


    江瑶浪背向他,沉默着摆摆手,下车走向迎上前的温绍臣。


    “瑶瑶!”


    单承言的声音再次从身后追来,让他离开的动作下意识一顿,回头看向他。


    “如果你坚持要去,”单承言的话语带着力量,“那就联系我,我载你,我陪你。”


    “小瑶基金每年都会参与紧急救援。”他又笑了声,“专业队伍,经验丰富。”


    *


    8.3级。


    这个可怕的数字,自看清的那一刻起,便深深扎进江瑶浪的心里,让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一路,心中隐隐作痛,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他强撑着表面的平静,与众人吃了顿还算愉悦的晚餐后,便回到了惯常住下的房间。


    他窝进柔软的沙发里,又拿出手机查看不断刷新的地震报道,越看便越心惊,指尖发凉,心脏发闷。


    太冷了。


    江瑶浪猛地熄灭了屏幕,狠狠闭上眼妄想逃避,可脑海中深刻的惨烈远方却持续地影响着他,于是他收拾好衣物,逃进了浴室,想要冲个热水澡。


    他将水温调得很高,蒸腾的热雾瞬间充盈了浴室,他站在淋浴喷头下,倾泻而下的水流烫灼着皮肤,瞬间泛起不正常的红,湿透的长发此刻变得沉重,过大的压力逼迫他垂下头,连脊背也在微微颤抖。


    水珠顺着额发滑落,滴滴答答汇入底下的积水,泛起圈圈涟漪,越蔓越开。


    江瑶浪的思绪再次陷入地震来临时的惊恐中,连他都感到深深无力,那么,震中的人们呢?


    他们该有多害怕。


    他们需要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


    “助人”的念头一旦破土,便肆意疯长,瞬间缠绕住他整个心神,迷茫渐渐被驱散,单承言的话语在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于是江瑶浪用毛巾胡乱擦干身体,套上衣服,拨通了单承言的电话。


    铃声几乎在响起的瞬间就被接起,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等待。


    “单承言,”江瑶浪问得直接,声音带着急切,“小瑶基金有什么安排?我,能不能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单承言沉稳的声音传入耳中:“队伍已经在组建了。瑶瑶,你可以去。但我希望你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江瑶浪深吸一口气,压抑那一份冲动。


    “瑶瑶,你不是专业人士。黄金救援时间只有72小时,贸然前去,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添乱,甚至将自己置于险境。”


    “三天后,小瑶基金安排的医疗、心理疏导、工程重建等专业人员与设备物资会陆续到场,而这些,你也无法参与。”


    “所以,如果你坚持要去,我们将在灾后重建阶段前往,时间是震后第五天。在那里,你会看到满目疮痍,断壁残垣,你会害怕被伤痛折磨的灾民,会害怕一望无际的废墟,害怕不知何时降临的余震。”


    “但是,”他话锋一转,谈话的气氛由严肃变得轻松,带着暖意,“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去做清洁工,搬运工,去清理场地,分发物资,为后勤工作尽一份力。”


    “我说完了。”单承言轻声问,“瑶瑶,现在,你还想去吗?”


    他的语气平淡又带着期待,像是在提议一次临时的短途旅行,又像是在问是否满意今晚晚餐的场地。


    “如果决定要去,那就告诉他们你的选择,然后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三天后,我来接你回家收拾必需品。”


    “接下来,我们去到小瑶基金,与志愿者一起,接受培训,出发前往。”


    随着单承言的话音消散,听筒里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和细微的、交缠着的呼吸声。


    几乎没有更多的犹豫,江瑶浪便结束考量,回复的声音坚定如磐石:“我要去。单承言,带我去。”


    “好。”单承言应得干脆利落,“瑶瑶,照顾好自己,三天后见。”


    “我在门口等你。”——


    作者有话说: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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