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刘仕清说道:“阁老, 柳氏及她的外戚产业颇多,稳住沈家乃重中之重。”
王松鹤说道:“老夫知道,若是沈谨贤争气, 老夫会扶他坐稳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助我们一臂之力。”
沈谨贤哼着小曲回至府上,中气十足地吩咐管家,周遭正在洒扫庭院及修整花草的下人都听见了, 他说道:“老爷我喜事临门,府中上下共同庆贺,这个月每个人多加五钱的例银!”
“五钱!”小厮举出手指惊呼道!
柳梦娴走过来, 说道:“还不快多谢老爷?”
“多谢老爷,姨娘!”
柳梦娴挽着他,脸上洋溢着笑容, 贺喜道:“恭喜老爷高升,你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一坐就是数年, 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户部尚书告老还乡,阁老及内阁诸位大人力荐我接替,圣上二话不说就应允了。”
柳梦娴说道:“这人呐,还是得往高处走,大小姐贵为皇后,阁老因着这层关系也看重老爷, 以后我们遥儿的婚事我就不愁了。”
沈谨贤握着她的手, 轻拍手背抚慰道:“遥儿的婚事你无须过多忧虑, 我定当为她寻一户勋爵人家, 如今是我们挑女婿。”
柳梦娴被他哄得笑的合不拢嘴,嗔娇道:“定要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 我不想让她再沾手家中的生意,误了她的婚事。”
沈谨贤停下脚步,牵起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说道:“那娴儿就要失去一大助力了,辛苦你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沈谨贤抚摸她的脸,柳梦娴哭笑道:“老爷今日这么感怀,惹哭我了。”
“不哭不哭,往后都是好日子。”
烈日之下,街角的铁匠举着铁锤反复地捶打着烧得正红的铁剑,挥汗如雨,他用缠绕在腰间的粗布擦拭汗水,江潮打开水袋伸到他的嘴边,师傅一口气喝了半袋水,说道:“爽快!”
沈遥沿街察看自家经营的店铺,上马车之时瞥到熟悉的身影,她吩咐道:“你们先回去跟夫人汇报,我同照月稍后辩再回府。”
沈遥放轻脚步,悄悄地绕过几家店铺,走到江潮的身后,憋笑地拍他肩膀,想在他回首一瞬吓他个措手不及。
却不料,江潮发挥了习武的本能,头也不回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过肩摔在自己身前。
“砰!”
“二小姐!”
沈遥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摔在了地上。
“呜呜呜呜。”沈遥吃痛地抬头看他,一副你看你都做了什么的质问模样。
江潮看清了人,瞬时手足无措,想去扶起她,照月的速度更快。
“沈小姐,实在对不住了,我不知道是您在后面我带您去医堂瞧一瞧去,别有个好歹。”
照月替她拂去外衫上的灰尘,沈遥摆摆手,说道:“我没事,这也不能怪你,我竟忘了你是习武之人,还想着从后边偷袭你。”
江潮满怀歉意道:“是江某冲动鲁莽了,我同您赔礼道歉。”
沈遥面露悦色,说道:“那你就请我吃饭吧。”
江潮立刻答应。
沈遥看着一旁看戏的铁匠师傅,手中正夹起一柄正在铸造的铁剑,问道:“江统领,你在此处铸剑?”
“对,这把正是我日后的佩剑,武试选拔在即,我想铸一柄更趁手的剑。”
沈遥环顾着铁铺的环境,四处简陋且墙上挂满了一些锄头,镰刀和刀具,多为农用工具和家用刀具,铸造武器有些外行的模样,她低声问道:“这里铸造出来的剑当真能使?”
江潮应道:“上次救人我的剑被断了,我问了此处的师傅,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一定能行,且铸造出来的剑削铁如泥,我觉着可以试一试师傅的手艺。”
沈遥望着铁匠手中还未锻造好的剑,心中猜想道:“习剑之人,视剑如伴,甚至是生命。武试选拔在即,于他而言非常重要,若非囊中羞涩,他定然不会连佩剑也将就。”
“江统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近日我需要寻一株新鲜的灵芝,可灵芝多生长在山间的潮湿低洼处,我一个女儿身力不能及,恐怕遇到危险,如若能寻来,我给你一把上乘的剑。”
江潮说道:“沈小姐若需要江某帮忙,我绝不会推辞,不必破费赠我佩剑。”
沈遥说道:“既是交易,你若替我寻灵芝,我也得遵守口头之诺,否则寻灵芝一事我另找他人,我堂堂沈家二小姐岂能白白占别人便宜?”
江潮应了她提出的交易。
官驿内的小厮忙着洒扫,李驿长格外地兴奋,盘算着自己即将能从中捞取的好处,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王公贵戚入京参加皇室祭祀天地祖宗大典,户部特意批了专项银两,这可是肥差!
朝堂之上,陆理面对着一众大臣,突发奇想道:“这次选拔,朕有一个新奇的玩法。”
“玩法?”王松鹤狐疑地重复了他的话,其他众臣只是低头侧目互看,一言不发。
禁军统领武试选拔事关宫城及京城治安,事关重大,不容儿戏,可在圣上眼中竟是“玩法。”
众臣心中直呼不像话。
陆理忽视他们的脸色,说道:“对!朕有一有趣的玩法,自古奇才或许藏在民间,这次武试选拔,不如也允许百姓参与选拔,充满了未知的刺激,定会横趣丛生,也能让大家看得开心。”
兵部尚书张付英说道:“陛下,此法虽好,或许民间的能人异士从中脱颖而出,但现下入围武试一关的人皆通过了文试,不知百姓如何?”
陆理朗声道:“选拔人才可不拘一格,有能力之人居上,报名的百姓可特免文试。”
“这”张付英不禁擦擦汗水,他该如何向在文试一关被淘汰的人交代?那些人都擅拳脚功夫,没准儿夜晚蹲守在哪个阴暗不见人的角落,等着他经过,痛打一顿。毕竟他们奈何不了天子,只能转而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了,有理也无处说啊!
“张卿可是有别的说法?”
张付英豁出去了,说道:“陛下,若是区别对待,那些奋力通过文试的人恐心生不满啊。”
陆理说道:“为官者应心胸宽广,若是这点小事也耿耿于怀,如何能胜任如此重要一职?是不是也可能在一些小事上对朕心生不满,趁职务之便要了朕的命啊?”
张付英立刻跪地禀道:“微臣惶恐,绝无此意。”
“朕不过是想给大家寻些乐子,若是此法不行,户部不如拨银子,寻一些其它的乐子。”
沈谨贤忽然被点名,他侧目看了一下王松鹤,只见他微微摇头。
“陛下,微臣觉着您的法子甚好,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彰显陛下广纳天下英才之贤。”
“诶,天下就不必了,时间仓促,持有京城册籍之人在五日内报名皆可,兵部主办此事,吏部及京兆衙门全力协助,此事就这么定了。”
圣旨一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锦衣卫,兵部,巡防营,禁军之中通过文试选拔的人一股脑地到吏部和兵部诸位大人的家中讨要说法。
“我等日夜挑灯夜读,恶补经纶纲常知识,就为了能入围武试,而今百姓竟如此轻易地入围,我等的辛苦岂不是白费?”
“若是我文识过人,我为何不去考取功名?大人,您可知我备试多么辛苦?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此法不公平!”
张付英被团团围住,寸步难行,没个说法,这群人恐怕连他的胡髯也要拔个精光了。
他高声呼吁道:“大家的心情我表示理解,只是陛下的旨意,我如何违逆?我不过是一介臣子,听君从君忠君乃我的本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这不是把我们当山中未开智的猿猴耍得团团转吗?”
“就是!你们兵部必须给个说法。”
张付英苦苦与他们周旋,却无果。最后他靴子、外衫不见了,脸上也被划了几道伤痕,还好乌纱帽保住了,狼狈不堪地回到家。
碎玉将这件事告知了沈芜。
沈芜说道:“陛下一贯如此,从我与他相遇之日起,他在大纷飞之夜,醉酒拉住我。而后邀约我至冰湖,还在千雀楼前”
沈芜刹住了话音,碎玉追问道:“千雀楼前如何?”
沈芜岔开了话题,陆理亲吻她额心一事绝不能外传,虽只是意外。
“总而言之,桩桩件件都不像话,与他声名一致。”
碎玉低笑道:“细细想来,好像的确如此。”
沈芜忽然转而说道:“但也有可取之处。”
王音姝称病不出,陆理快步去了安庆殿。
沈芜瞧他一脸不悦,问道:“陛下这是?”
陆理自行倒了茶解渴,控诉道:“兵部和吏部的几位爱卿将朕堵在德政殿几个时辰了,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了,甚是烦朕!”
沈芜时刻牢记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气,并未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转而求恩典,说道:“陛下,京兆衙门在京中各处接受百姓报名,设擂台选拔入围人选,臣妾入宫多时,起了出宫走走的心思,不知陛下可否成全?”
陆理琢磨她的心思,沈芜平日里打理后宫事宜之余,就是待在安庆殿中恬静地看医书,偶尔去太医院走走,可不是躁动之人,眼下她竟然请求出宫,必定有事。
沈芜瞧他闭口不言,以为此事泡汤,却听到陆理朗声说道:“朕允了!”——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国庆,中秋节快乐哇!!出行的宝子们注意安全,等车排队也可以看看我的文呀[坏笑][坏笑][坏笑]在家里的宝贝好好休息,也要看文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这期的榜单完成了,下一章周四更,如果没有榜单的话,考虑要不要日更了
第32章 莫非皇后有同性之好? 陆理提醒道……
陆理提醒道:“不过皇后不能让她人知道你不在宫中。”
沈芜思虑片刻, 胸有成竹道:“这有何难?”
沈芜自导自演地上演了一场花瓶碎了震怒不已的戏码,安庆殿的嬷嬷和宫女惶恐不已。
“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没有本宫的口谕不许入内!”沈芜撑着桌沿,不禁扶额道:“本宫气得头昏, 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碎玉抬手示意她们退出殿外。
沈芜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揣上令牌,打开偏殿的窗溜了出去。
林暄回报:“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出宫了。”
陆理放下话本, 兴致盎然地说道:“朕也要出宫去瞧瞧热闹。”
“啊?”林暄诧异地低声道:“那怎么瞒过外边那两个人?”
“林暄!你给朕滚出去!”陆理突然一声怒吼,林暄被吓得身躯一震,睁大眼睛地望向他, 满脸狐疑。
“朕要去禁军校场亲自检验一番,比试当天绝不能出岔子,否则就是抹了朕的颜面!”
陆理气冲冲地出了殿门, 林暄拦住夏疏和夏四九,低声说道:“二位公公是陛下身侧最信赖之人, 陛下命你们速速去寻工部、兵部、户部、核查禁军校场各项明细。”
夏疏与夏四九喜出望外,拜托道:“那便有劳林护卫暂时侍奉陛下了。”
陆理扔下了林暄,换了一身禁军的衣服溜出宫外,径直去了衣坊。
沈遥踏入衣坊,说道:“掌柜的,给我来两套男子的衣裳, 衣料上乘即可。”
掌柜的一听要求乐呵呵地拿出几套看似昂贵实际也不怎么好看的款式, 可算逮着冤大头了。
“掌柜的, 你这都什么衣裳?我爹也不穿这么过时的款了。”
“现下时兴料又好的款可不便宜啊。”掌柜的摩挲着两指。
“本小姐不差钱, 再来一顶发冠。”
陆理在里间试衣,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嘀咕道:“这不是沈家二小姐的声音?她为何出现在此处?”他瞧了一眼刚穿好的衣服, 恍然大悟:“莫非皇后与她一起?”
沈遥抱着衣服上了马车,递给沈芜,说道:“我在外边替长姐瞧着。”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陆理拦下农夫的牛车,扔给他一辆银子,说道:“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农夫诧异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又看看手中的银子,立刻用袖子擦干净木板,恭请道:“公子,您请多担待。”
“伶影阁?”陆理望着她姐妹二人女扮男装进入了伶影阁。
陆理琢磨片刻,忽然瞳孔微张望着伶影阁的招牌,说道:“沈芜莫非有同性之好?她竟然逛青楼!”
陆理甩了银子给老鸨,说道:“方才那两位公子在哪个雅间?”
老鸨疑惑道:“哪两位?”
陆理东张西望,描述道:“身形消瘦,面容白净且有胡髯的那两位。”
“我知道了。”
陆理再给她二两银子,低声道:“我要她们相邻的雅间。”
老鸨收了钱,办事利落地为他腾出了雅间。
月娘款步而来,与陆理打了照面,径直入了雅间。
沈芜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可是伶影阁赫赫有名的月娘?”
“公子,奴家正是。”
陆理关上了雅间的门,将老鸨和几个姑娘拒之门外。
老鸨揶揄道:“来这里怎么还一副怕失身的样子?”
一曲唱罢,沈芜鼓掌称赞道:“月娘的曲子唱得妙极了,如听仙乐。”
沈遥问道:“不知月娘是何方人士?竟会唱丰州民俗曲子。”
月娘应道:“奴家正是丰州人士。”
沈芜追问道:“月娘可有兄弟姊妹?”
月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有几分疑惑。
沈芜解释道:“江公子乃我挚友,我们一同在宫中当差,听闻姑娘正在寻一位同乡之人?莫非是兄弟姊妹?”
沈遥说道:“沈兄,你记错了,月娘所寻之人只是同乡。”
沈芜拍拍脑袋,懊恼道:“瞧瞧我这记性,本公子自罚一杯。”
沈遥说道:“月娘,上回交谈甚是欢愉,江兄有意相助你,故今日分身乏术委托沈兄前来,不知月娘的同乡之人姓甚名谁?”
月娘说道:“王昊。”
陆理俯耳在墙壁上偷听,清晰地听到了王昊的名字。
沈芜说道:“我一定替月娘打听一番。”
外面忽然喧哗起来,老鸨放下四方台子的帷幕,站立二楼高声吆喝道:“今日乃伶影阁新头牌亮相之时,依照我们伶影阁的规矩,价高者可与姑娘共度春宵。”
一位男子笑道:“伶影阁的私宅已经被烧毁了,共度春宵的欢愉大打折扣啊。”
老鸨圆场道:“哎呀,公子不妨往别处想,这繁华喧闹中的独处更令人想入非非啊。”
男子们附和道:“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沈遥诧异地看着背影落寞的月娘,问道:“月娘,这是怎么回事?”
月娘回首道:“公子,我已不再是伶影阁的头牌了。”她起身为她们倒酒,缓缓道来:“这是伶影阁的新规矩,每逢一年便会推举一位新头牌,价高者得,可至伶影阁的私宅与恩客共度良宵,此后可随心意接客,如若恩客愿花银子,新头牌只服侍一人,不用再接其他恩客。”
沈芜问道:“阁中至今共有几位头牌?”
“四位,我乃第三位,现下在帷幕之中的是第五位。”
沈遥快嘴地问道:“那第四位呢?”
月娘说道:“这是阁中的禁忌,妈妈不许我们任何人提起只字片语,奴家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知道连她的名字也不能提及。”
沈芜递了一个眼色给沈遥,她起身掩嘴打哈欠,说道:“我们也出去凑凑热闹。”
陆理迅速地打开门,前往对面的东楼,老鸨从他踏入阁中就盯上这位出手阔卓的客人,拨开人群追着他喊道:“公子,瞧瞧我们的新头牌!”
陆理只想原地消失,或是挖个地洞遁回宫中。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陆理停步回首扔给她几两银子。
老鸨瞬时双眸闪烁着光芒,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主!追得更起劲了,喊得更大声了。
喧闹引起了沈芜的注意,她倚着栏杆望过去。
“嗯?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啊?”
沈遥听到她的嘀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位公子转过拐角,沈遥瞬间捂住自己惊讶张大的嘴巴,随即拉着沈芜进了雅间并关上了门。
陆理瞥了雅间一眼,房门依旧紧闭,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沈遥急得来回踱步,不停地念叨道:“阿姐,这可如何是好啊?陛下竟然也在阁中。”
沈芜气定神闲地坐下品茗,撇嘴道:“陛下一贯如此,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有何稀奇?”
沈遥打圆场,说道:“许是陛下不放心阿姐你一个人独自出宫,跟着来瞧瞧罢了。”
沈芜重重地放下茶盏,语调上扬::“不放心我?老鸨和一众姑娘追在他身后呢!招摇过阁,真有情趣!”
老鸨拍着雅间的门,呼喊道:“公子,您把门开一下啊?”
沈芜忍不住扒开一点门缝偷看,很快寻到了老鸨的身影。
陆理不堪烦扰,若是闹出更大的动静,惊扰了沈芜可就说不清了!他打开门,假笑道:“让姑娘们都进来吧。”
老鸨扬起手中的帕子,谄媚地回首说道:“姑娘们,好生服侍公子!”
沈芜立即紧闭房门,学着陆理叉腰指着门愤愤不平道:“遥儿,你还替他说话!他恨不得此刻全京城的美娇娘都在他的身边,我是不是得替他张罗选妃一事了啊?”
沈遥劝道:“阿姐,您消消气。”
“我没生气!”沈芜怒甩袖子打开了房门,“我们走!”
月娘正端着点心上楼,只见二位公子匆匆而下。
“沈公子!”
沈芜直接略过她,沈遥忙声道:“月娘,沈兄有急事,我们下次再来。”
美味佳肴抚慰人心,沈芜在千雀楼点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渐渐地恢复了理智,懊悔道:“这只打听出王昊这个人,其它的我们一概不知道啊,这怎么能查证伶影阁与先帝有牵扯呢?”
沈遥分析道:“先帝的病症必然与伶影阁脱不开干系,从如今我们掌握的消息,或是姑娘亦或是月娘口中所寻的同乡王昊。”
沈芜赞同她的想法,说道:“传闻先帝喜爱风花雪月,内宦为了掌权而迎合他的喜好,在宫外物色绝色佳人送至南苑,供先帝寻乐,莫非伶影阁曾有姑娘被送入南苑?”
沈遥说道:“或许答案就在第四位新头牌身上,她究竟做了何事?竟被老鸨勒令阁中之人皆不许有关于她的一切。”
沈芜回至安庆殿之时,碎玉正在归整话本,问道:“娘娘,这些话本可要送回德政殿?”
陆理笑眯眯地看着姑娘们入雅间的一幕重现在沈芜的眼前,没好声气道:“扔了!不!全部烧了!”
“啊?”碎玉不明所以,挪不动脚步,说道:“这不好吧?这些话本是陛下”
沈芜打断她,理直气壮地说道:“安庆殿是我的地儿,我还不能处理几本话本了?”
碎玉赔笑道:“当然可以了。”
沈芜继续说道:“若是喜欢这些话本,怎会随意遗落在安庆殿?既不喜欢不在意,留着又有何意义?都给我烧了!”
林暄捧着被烧得焦黑只剩一半的话本,怯声道:“陛下,只剩这些了。”
陆理不明所以,问道:“这是?”
“您遗落在安庆殿的话本。”
陆理目瞪口呆,问道:“何人烧的?”
“皇后娘娘。”
陆理径直出了德政殿,厉声道:“朕要去安庆殿,找皇后!”
第33章 陆砚卿!你故意的吧! 林暄悔不该……
林暄悔不该拦下碎玉, 巡夜看见火焰的那一刻他该视而不见。
碎玉说道:“娘娘,林护卫发现了,您说陛下会不会震怒?”
沈芜站在木箱子前, 似乎在找东西,漫不经心道:“不怕,小事一桩,陛下多的是话本。”
“陛下到!”夏疏的声音穿透安庆殿, 碎玉猛然回头,沈芜愣在原地。
陆理厉声道:“你们在外边候着。”
夏疏与夏四九对视一眼,一副看戏的模样。
“陛下深夜造访安庆殿, 所为何事?”
陆理有些诧异,这是沈芜入宫以来第一次同他这般说话,十分硬气!
陆理将手中焦黑的话本拍在案上, 质问道:“皇后为何烧了朕的话本?”
沈芜装傻道:“殿中多了些无用的杂物需要清理,许是宫女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话本夹杂在其中, 一同误烧了,陛下可是要寻出罪魁祸首?兴师问罪?”
陆理觉着她今日有些不同,字字句句有理有据,他若是继续追究,倒显得他气量小了,说道:“这倒也不是, 既是误烧, 下不为例。”
沈芜淡淡地回应:“哦。”
陆理眼底闪过几分那难以置信, 心中嘀咕道:“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对朕如此冷淡?难道她真是?”
陆理望了一眼殿外, 低声问道:“皇后出宫都去了哪里?”
沈芜默契地低声应道:“在闹市之中随便瞧一瞧,观望有勇之士闯初试,而后去了千雀楼大饱口福。”
陆理内心揶揄道:“缜密得无可挑剔, 若不是朕看见你去了伶影阁,也要被你骗了。”
“是吗?”陆理不满她的欺瞒,扫堂腿踹开她所坐的椅子,沈芜反应迅速地一手撑着桌沿起身翻转身姿,陆理却一步上前在她转身之际将她拽入怀中,俯身在她脖颈处细闻,低沉道:“皇后,你身上为何有别的女子的脂粉味道?”
陆理宽大的手掌紧紧地揽住她的细腰,沈芜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不紧不慢道:“陛下嗅觉了得,臣妾与遥儿相伴一日,难免会沾染她的香味。”
陆理握着她的后脖颈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女子了吗?”
沈芜眨了几下眼睛,心中琢磨道:“他难道派人跟踪我了?即便如此,至亲至疏夫妻,我也不能亲口承认。”
“没有。”沈芜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从始至终只有舍妹一人。”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欲借力脱离他的禁锢,陆理更搂紧她的腰,沈芜来了劲,反手攻击他的手臂,陆理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沈芜往后抬脚攻击陆理的膝,迫使他松手往后退。
陆理往后退了几步,双眼炯炯有神,嘴角不禁上扬道:“有趣!再来!”
椅子倒下的声响引起了殿外众人的警觉,碎玉急声道:“陛下与皇后难道起了争执?”
夏疏急着入内,说道:“这怎么使得啊?”
林暄先行一步拦住他们,劝阻道:“陛下因着话本一事正在气头上,若是诸位此刻无令闯入,定会惹祸上身。”
“这”夏四九扶着夏疏的手,将踏入殿中的一只脚伸回来。
碎玉只好作罢,不能给自家主子添麻烦。
“那陛下接招吧。”
话音未落,沈芜撑着桌沿旋身飞起,衣袖拂过陆理欲抓她的手,稳稳地落在了另一端,抓起桌布向上甩旋转成条直击陆理的胸膛。
陆理侧身闪躲,抬脚身旁的圆椅向她甩去。
沈芜双手抓住布条,横档在身前,圆椅哐当掉落在地,随即抬脚往前用力一推桌子,陆理跃身而起躲开攻击,落在桌面上,抽出腰间的软剑向她刺去。
沈芜双眸微瞪,未曾想到陆理竟随身佩剑,她张开双臂向后仰躲过从上方掠过的软剑,借助内力往后退。
陆理持剑追上,沈芜退至殿柱旁,飞速转身躲过一剑,沈芜纵身连跳至木箱旁,打开箱子拿出佩剑,双手往上举抵挡了陆理一剑。
“皇后,出剑!”陆理再次发起进攻。
利剑出鞘,沈芜将剑鞘扔在一旁。
碎玉在殿下急得团团转,说道:“林护卫,里边又是扔椅子,推桌拔剑,这可如何是好?”
林暄倚靠着殿门气定神闲地说道:“不必担忧,陛下自有分寸。”
剑光交锋,辉映着二人凌厉的双眸,擦身而过,默契转身执剑抵向对方的心口。
相峙片刻,沈芜率先收回剑,说道:“臣妾鲁莽,望陛下恕罪。”
陆理收回剑,夸赞道:“皇后的剑术了得,不知师从何处?”
“臣妾的阿娘。”
“沈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想必剑术已经出神入化了。”
一番较量,沈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的怒火也燃烧了起来,他竟然对她拔剑相向!可逛青楼左拥右抱之人是他!
沈芜负气道:“臣妾身子不适,陛下请回吧。”
陆理再次难以置信,沈芜一改往日的恭敬,明晃晃地对他下逐客令!她难道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是皇后的寝殿,他想留便留!
“朕不回。”陆理扶起圆椅再次坐下,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芜负气道:“陛下,臣妾乏了,先行安寝。”
陆理的视线随着她而动,沈芜和衣而睡。
陆理腹诽道:“她就这么睡了?对朕视若无睹?”
“来人呐,朕觉得殿中的烛火不够亮堂,再添一些。”
宫女们快速地点亮更多的烛火,沈芜入睡之时不喜烛火亮堂,否则无法入睡,她暗自咬紧后槽牙,心中骂道:“陆砚卿,你故意的吧!混蛋!”
混蛋清清嗓子,唱起了曲。
林暄皱脸捂着耳朵,碎玉仰天叹气道:“这漫漫长夜,何时迎来破晓啊?”
夏疏寻了个由头离开,叮嘱夏四九务必守候在殿外。
陆理越唱越来劲,声音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得令人觉得即将消停之时却高声吼唱,沈芜只想捂住自己耳朵。
“未见李郎”
“陛下!”沈芜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打断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您唱了这么久,想必口渴了吧?”
“朕有一阵未开嗓了,现下确实有点口干舌燥了。”
沈芜说道:“金秋时节,气候干燥,臣妾为陛下熬一碗梨子润肺汤。”
陆理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便有劳皇后了。”
望着沈芜走出殿外的身影,陆理说道:“朕要看你折腾到几时才肯说实话。”
沈芜只觉魔音绕耳,她不顾仪态地掏掏耳朵,低声骂道:“堂堂天子,竟跟市井泼皮一般,什么人啊!这么想听曲,怎么不把伶影阁搬进宫里来?非得费尽心思地溜到宫外行寻花问柳之事!”
碎玉也松了一口气,问道:“娘娘,陛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沈芜说道:“即便今日陛下派人跟踪,也绝不能承认!只要我不承认,他也未眼为实,一切皆有转圜之地。”
碎玉说道:“那写给阁老的密信中可要写上这一段?”
沈芜往清水中加入切成块状的梨子,莲子和百合,愤愤不平地说道:“写!陛下微服出宫逛青楼,青楼写别家的名字!”
陆理接过沈芜端奉的梨汤,设防地凑近地嗅闻着。
沈芜直率地问道:“陛下不喝,可是不喜这梨汤?”
陆理说道:“朕不喜过甜的东西,唯恐这梨汤过于甜腻。”
沈芜给自己盛了一碗梨汤一饮而尽,放下碗说道:“臣妾替陛下试了味道,甜味适好,陛下可放心饮用。”
陆理笑道:“那便好!”随即一饮而尽。
沈芜置放于膝上的手,轻掸去残留于指甲间的粉末,心中暗爽道:“不及半刻,你就知道我沈医仙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陛下,听闻今日您巡视禁军校场,事无巨细,您受累了,臣妾为您按一按双肩可好?”
陆理腹诽道:“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沈芜轻柔地揉搓他的双肩,一路往上至双侧脑穴,陆理只觉头越来越沉。
“陛下,可觉得睡意来袭?”沈芜一边揉一边问道。
陆理只觉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不清且在晃动,不禁用手撑住下巴,沈芜说道:“臣妾使用的手法有助于陛下安寝。”
陆理敌不过睡意,顺着撑着的手倒下趴在桌上。
沈芜拍拍手,以胜利者的口吻唤道:“来人呐,陛下睡着了,扶陛下至榻上。”
沈芜望着他的睡脸,再瞧一瞧他腰间束着的软剑,努嘴不满道:“竟然敢对我拔剑相向。”双脚对着他的腰间用力一瞪,不平道:“今夜你就以地为床,屋顶为被吧。”
清晨的一缕晨辉透过窗柩的缝隙照映进殿中,殿外守夜的人猛然被一声惊醒了。
“陛下!您怎么掉到地上去了?”沈芜蹲着轻拍着陆理的脸颊,继而在陆理睁眼之前摇晃着他的一侧肩膀。
陆理猛然惊醒,一把抓住沈芜的手,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倒在地,假装吃痛道:“陛下,您弄疼臣妾了。”
陆理反应过来,放开她的手。
沈芜恶人先告状,说道:“陛下的睡相确实”
“确实如何?”
“陛下不怪罪臣妾,臣妾就说。”
陆理揉揉眼睛,说道:“朕不怪你。”
沈芜指着地板再与他对视,说道:“睡相欠佳,都睡到地上了。”
陆理闻言,才猛然惊觉自己坐在地上!
“胡说!”陆理拍拍身后的灰尘,“朕的睡相一向甚好!”
第34章 误会?误会你心悦我? 陆理从混乱……
陆理从混乱中恢复神智, 吩咐道:“林暄,全面追查王昊的下落。”
沈芜察看伶影阁私宅的医案,根据他们的指认, 死去的女子并非第四位头牌枫娘,那枫娘何在?一切变得扑朔迷离,或许只有找到枫娘与王昊才能解开谜团。
王松鹤将密信放入箱子的最底下,问道:“贵妃最近可有任何消息?”
刘仕清说道:“姝贵妃自从与陛下同好之后, 闭殿不出。”
“送一些进补助益的补品给贵妃,叮嘱贵妃多陪伴陛下身侧。”
刘仕清说道:“阁老,我们安排的人已经成功进入武试选拔。”
王松鹤站立檐下, 风帘晃动,挂着的铃铛铃铛作响,回首问道:“他没有张扬吧?”
“没有, 他做得很好,险过而已。”
王松鹤拂衣缓步至庭中, 说道:“闲暇之时,多与翰林院,国子监及进京赴考的寒门举人多走动,尽量解决他们在银钱上的窘迫困境。”
京城较平日更喧闹了些,千雀楼的千字号雅间迎来了贵客。
孩童提着兔子灯沿街嬉闹,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行人走走停停挑选。
楼台外, 黑白棋子交替轻敲棋盘。
陆桁掀开珠帘, 打趣道:“汉玉, 你可算被翎王给逮住了,恐要对弈至天明了。”
秦汉玉乃翰林院侍读学士,专为国子监的监生讲解经史, 传授学问,在文人之中颇有才名。大庆数年来,高门子弟逐渐占据了优势,在大庆的官场宦海中自成了一派,而以王松鹤为代表的寒门文人官员苦苦支撑,若是王松鹤倒了,寒门子弟若是想爬上更高的位置,无异于雪上加霜。
秦汉玉恭敬道:“翎王棋艺高深,能与之对弈,是微臣的荣幸。”
陆珹落下一子,说道:“三哥,您先行入座。”
陆桁扇着扇子笑道:“四弟这是嫌弃三哥扰乱心神了,好,三哥不看了。”
席间推杯换盏,酒催发了兴致,众人打开了话匣子。
“不知两位王爷与诸位可有耳闻?大梧近来在互市上动作不断,甚至纵容边匪扰乱秩序,强抢商品。”
连州下辖桃县的一位举人说道:“银雁军的兵权握在圣上的手中,区区小事不必忧心。”
“在下觉得,朝廷应当任命新的银雁军主帅,国不可一日无君,将不可一日无帅,大梧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扰我大庆边境!”
陆桁举起酒杯,说道:“诸位,今日本王与翎王设宴款待诸位,乃是为了吟诗作对而来,不谈公事不议政务。”
陆珹附和道:“安王言之有理,在座的皆是大庆的有识之士,本王与安王早已想向诸位多多请教,只是入京时机少,而今得此良机,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秦汉玉行走在幽静的小巷,酒兴唤起了诗兴,脚步踉跄地仰头长吟,忽然一道黑影从屋檐上翻跃而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汉玉揉揉双眼,看清了来人,笑道:“仕清,你怎么会在这?”
刘仕清背着手阴阳怪气道:“月下幽巷行路人,仰头观月吟诗赋,汉玉兄真是好雅兴!只是这满身散发的酒气,颇似千雀楼的佳酿啊。”
秦汉玉上前勾搭着他的一侧肩膀,问道:“仕清兄可是在怪我前去应邀?”
刘仕清停下脚步,侧目望着他,说道:“汉玉兄,你我皆出身寒门,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京城,承蒙阁老提携,而今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可你今夜为何去了千雀楼?”
秦汉玉放开搭着他肩膀的手,退开了几步,注视着他的双眸,说道:“仕清,仅凭凌云壮志成不了事,我感念阁老的提携之恩,可我不能一辈子待在国子监,做一名翰林院侍读学士,我成全了别人,可谁来成全我呢?”
刘仕清低声吼道:“阁老深谋远虑,早已开始布局,你为何不能给阁老一些时间?”
“哈哈哈哈哈。”秦汉玉仰天长笑,无奈道:“仕清,难道在国子监讲学多年,你仍然看不透本质吗?出身高门的监生远比寒门出身的监生高人一等,他们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睥睨着寒门学子。”
“所以,你就要忘却阁老的恩情,加入到他们的阵营当中吗?”
“我也曾心怀入朝登阁的远大抱负,可在京中消磨多年,我仍然只是无名小卒,阁老提携了很多人,但始终忘记了我,只怪我没有银子打点,而今有人肯重用我,我就可以一步步爬上去。”
刘仕清说道:“我早该意识到,你我非同路中人。”
秦汉玉剖白道:“仕清,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每日醒来须为了生计而忙碌,抱负理想并不能变作谷栗充饥。你四目无亲,一人吃饱全家暖,可我不一样,我家中的阿娘和几个妹妹还等着我的例银。”
刘仕清眼含泪花地望着这位与他互为知己多年的人,这一刻却觉得有点陌生,但寻不到责怪的理由,沉重地说:“保重。”随后走出了这条幽静的巷子。
秦汉玉无力地蹲下,双眼逐渐地模糊,他与刘仕清结识于进京赴考的路上,趣味相投成为好友,最艰难之时,两人曾搭档在街头说书赚取银两,挤在郊外破旧的寺庙里,借着柴火堆的光亮一同探讨学识,互分一个油饼,也吃得滋滋有味,共同憧憬着未来。
皇室宗亲祭祀田地祖宗大典在即,宫中人人忙得分身乏术,清梧殿也一改往日的宁静,王音姝不再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含笑望着镜中的自己,回首说道:“这一套过于素了,换一套。”
菱霜给她更衣,心想着自家主子或许是开窍了。
碎玉端来了皇后规制的衣服和仪冠,沈芜打量片刻,扶着头说道:“我可以不戴这仪冠吗?”
碎玉说道:“娘娘,您又开玩笑了。”
陆理多日不曾踏入安庆殿,沈芜总算落得清净,只是帝后不和的传闻愈传愈烈。
秋和殿较往日明亮,宫女脚步匆匆地端着佳肴美酒进入殿中,陆理今夜在此设家宴,款待入京的王爷宗亲。
宫女提灯在前引路,一行人行走于莲塘边上,塘中一片残荷,只剩此起彼伏的蛙鸣。
王爷宗亲入座畅谈,宫女站立两侧忙于侍奉,一派和庆。
夏疏高声宣道:“皇上,皇后娘娘到!”
众人起身齐声迎道:“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王音姝随在身后一同入座。
沈芜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坐于左侧的两位王爷及王妃,果真气度不凡。
殿中笙箫悦耳,舞女张开双手,扭动着婀娜的身姿舞动着长袖入殿,随乐起舞。
沈芜在一侧低声揶揄道:“陛下,这是臣妾特意安排的节目,可还满意?”
陆理微微偏头,低声应道:“皇后的安排,席中之人甚是满意,朕与有荣焉。”
沈芜腹诽道:“你去伶影阁为的不是美色?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陆理内心暗喜道:“话中有话,朕可不会上你的当。”
席间人各怀心思,有人听乐赏舞饮美酒,有人掩袖偷看心上人,甚有人沉默不语观全局。
王音姝的目光不时地落在他身上,菱霜望了一眼王松鹤,只见他歪头示意。
菱霜俯耳问道:“贵妃娘娘,您可是醉了?奴婢扶您回殿?”
王音姝调转视线看向王松鹤,严肃的神情,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正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管不顾地举起酒杯向他示意,一饮而尽,回首低声道:“菱霜,我还没醉呢,不用那么心急地送我回宫。”
菱霜为难地向王松鹤投以求助的目光,他微微晃头,示意罢了。
酒过三巡,祝酒令的游戏也随之落幕。
王音姝自告奋勇道:“陛下,臣妾愿吹上一曲为大家助兴。”
陆理愉悦道:“既然贵妃有此雅兴,就来一曲吧。”
沈芜的视线紧随着她,姝贵妃走至殿中央,微微偏头便可以与他相视。
笛音袅袅,诉尽衷肠。
陆理将剥好的栗子递给沈芜。
沈芜正与坚硬的栗子壳斗智斗勇,一碟剥好且饱满的栗子送至她的案前,她望向陆理的目光里尽是惊诧。
陆理解释道:“皇后别误会,朕顾着听曲,手不自觉地剥了栗子且不喜欢吃。”
沈芜移开目光,努嘴腹诽道:“我误会什么了?难道误会你心悦我吗?真闲!不喜欢吃就随便塞给我?”
沈芜不吃嗟来之食,随手递给了碎玉。
沈芜的一举一动落在陆理的眼中,他负气地双手互搓,发红的指尖和指缝中仍残留着栗壳碎屑,咬牙切齿地连喝了几杯,心中斗气道:“朕再为你剥一个栗子,朕就是路边的野狗!”
宫女不慎手滑将美酒洒在安王的衣裳上,他离席更衣。
王音姝脸颊微红,说道:“陛下,臣妾不胜酒力,望陛下允臣妾先行告退。”
陆理吩咐道:“菱霜,好生伺候贵妃。”
沈芜恐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宴席,途径□□的低矮石山群之时,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碎玉。”沈芜唤道:“你可听到了什么声响?”
碎玉应道:“娘娘,现下起风了,您许是听错了。”
风掠过树梢,叶子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沈芜拿过宫女手中的灯笼放轻脚步往前探,说道:“本宫应该没有听错,确是一阵脚步声。”
碎玉立即警惕地环视四周,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们停在原地,她一人跟在沈芜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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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皇后,你不要无理取闹! 灯笼的光……
灯笼的光仅能照亮前方数余米的范围, 沈芜与碎玉迈着碎步,警惕地向前迈进。
忽然,一只野狸从石山上纵身跳跃, 猛扑到沈芜身上,锋利的爪子划过沈芜的脸。
“嘶”沈芜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野狸顺势落到地上,她抬脚踹了一脚, 野狸吃痛地发出“喵喵”的声音蹿入黑暗之中。
灯笼摇晃,碎玉急忙上前察看,心疼地颤声道:“娘娘, 您的脸划伤了。”
暗处紧紧相拥的二人放缓了呼吸,直至脚步声越来越远。
“什么?皇后伤了脸?”陆理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暄。
林暄低声说道:“千真万确,安庆殿刚传来的消息。”
陆理急声追问道:“太医到了没?”
“皇后娘娘没请太医。”
“胡闹!”陆理起身提前离席, 吩咐林暄道:“待两位王爷更衣回至席间,替朕转达招待不周之意。”
夏四九跟在他身后, 陆理念叨道:“皇后真是不给朕省心,适逢家宴,这不是给朕添乱吗?”
夏四九说道:“陛下消消气,皇后娘娘不慎受伤,绝不是有意给陛下徒增烦恼。”
“你去唤太医。”
碎玉一边研磨外敷药材,一边怒骂道:“明日我翻遍整个□□, 我也要将那只令人憎恶的野狸找出来, 教训它一顿!”
沈芜凑近些镜子细看, 右脸被划了一条眼角至唇角的伤痕, 渗出的鲜血被擦拭干净,结了一层浅浅的血痂。
“皇后!”陆理匆匆赶来,妆案上染了血的白棉令他顿时慌乱了, 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凑近了细看她的伤痕,鼻尖几乎彼此贴近。
沈芜微微别过脸去,垂眸说道:“陛下,臣妾只是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
陆理声音微颤,语调上扬道:“小伤?若是不慎偏差一分,野狸锋利的双爪就会伤及你的双眼。”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怒意。
沈芜瞬时委屈,一把推开他,指着殿外的方向,与他争论:“既是野狸伤人在先,陛下在臣妾这里吼什么?”
陆理辩驳道:“朕没吼!”
碎玉停下研磨的动作,默默地退下。
“陛下现下还在吼!”沈芜负气地侧过身去。
“朕是在关心你!”
“关心?天下谁人关心人大嗓门啊?”
“德政殿那么大,朕若是嗓门不大,众臣如何听到朕的声音?朕不过是平日大嗓门惯了。”
沈芜勾起一侧嘴角,自讽道:“如此说来,是臣妾不对了?”
陆理放低些许音量,说道:“朕没说你不对啊,皇后怎么给朕扣了这顶帽子?”
沈芜越听越气,说道:“陛下这不正是在说臣妾吗?臣妾不对,臣妾给您扣帽子了!”
陆理试图解释,急得音量再次提高,说道:“皇后,朕不是这个意思!”
沈芜转过来与他对视,生气地问道:“那陛下告诉臣妾是什么意思呢?”
陆理摊开双手,解释道:“朕没什么意思啊。”
沈芜忽然翻旧账:“陛下的意思都在行动里了,不是对臣妾拔剑相向就是跑来吼臣妾!”
“这”陆理没想到她竟然还记着这茬,数日来的漠视冷淡找到了原因,他解释道:“皇后误会了!”
“误会?”沈芜复述他的话,眼神一刻也未从他身上移开,阴阳怪气道:“那就是臣妾错了?”
陆理抓住她这句话,应道:“朕可没说你错了,你自己说的。”
宫廷家宴已散,夏疏匆匆地赶来安庆殿,小声问道:“为何都在殿外啊?”
夏四九指着内殿,说道:“哎呀,里头正吵得不可开交呢。”
沈芜说道:“陛下的意思都是臣妾自己意淫的错?”
陆理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朕没这个意思。”
“陛下自然没意思了,陛下从一开始就觉得没意思。”
陆理听得云里雾里,问道:“皇后说的话,朕怎么听不懂?”
沈芜傲娇地侧过脸去,讽刺道:“陛下自是听不懂了,无心之人教不会呀。”
陆理一脸疑惑,说道:“教什么?皇后什么也没教朕呀。”
沈芜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跺脚冲上去把他揍一顿,忍着怒气说道:“陛下请回吧,臣妾这点小伤还死不了,真死了,陛下另立她人为后便是。”
“立何人?”陆理顺嘴接过她的话茬,却在下一秒察觉不妙,立即埋头喝茶。
沈芜内心爆炸,陆砚卿竟然真的想过另立他人!
“陛下乃一国之君。”沈芜坐在他的对面,提起茶壶为他续茶,反讽道:“自是想立何人都可,难道还要经过臣妾的允准吗?”
陆理抬头解释道:“皇后,朕真不是这个意思,朕”
“陛下心中思虑许久了吧?”沈芜认真地看着他,问道:“若不是思虑了许久,怎么在一刹那间说了出来?”
陆理起身,感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说道:“皇后,你不要无理取闹!”
林暄闻言,额头轻敲柱子,无奈地嘀咕道:“德政殿里的那些话本都可以扔了,一无是处,怎么陛下就没学到一星半点呢?与皇后斗嘴作甚?直接抱住啊!”
沈芜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心口,问道:“本宫无理取闹?陛下真是深明大义啊!那就请回吧!”
陆理说道:“皇后还未擦药,朕一会儿再走。”
沈芜原地踱步片刻,一副气嘟嘟的模样,说道:“陛下不走,那就允臣妾先行告退!”
碎玉看见人气冲冲地出来,撒腿进殿匆忙行礼,抱起研磨好的药粉追上沈芜。
夏疏急声道:”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陆理嘴硬道:“皇后想出去散步,就让她去好了!”他看向手足无措的太医,抬手道:“太医也跟着皇后去散步,皇后的脸绝不能留下疤痕。”
沈芜生气地踹倒了几盆花草,骂道:“混蛋!”
碎玉警惕地环视四周,提醒道:“娘娘,您小声一些,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沈芜走进四角亭里坐下,说道:“听到就听到,本宫还怕他们造谣不成?”
“您别生气,奴婢替你上药。”
深秋的晚风拂过脸庞,甚是凉爽,伤药敷在伤口处带来些冰凉的感觉,驱散了些许怒气。
陆理带着人前往沈芜被野狸袭击的□□,吩咐道:“你们把这一片石山里的野狸全给抓起来!不通人性的畜生,全部杀了就地掩埋给花草充当养料!”
护卫与太监举着火把进入石山内,陆理望着身边提着灯笼的夏疏,说道:“还愣着干嘛?你也去搭把手!”
陆理提着灯笼沿着沈芜可能去的地方寻找她的踪影。
沈芜冷静下来,复盘道:“本宫一开始也没想呛陛下,只是脸上疼得厉害,陛下竟然吼我!火气蹭蹭地冒上来。”
碎玉笑道:“奴婢还是头一回见您对陛下无礼。”
沈芜也跟着笑了,说道:“似乎宣泄一下脾气也不错,这宫里当真是禁锢人的囚笼,一言一行皆要三思而后行,我已许久没有自在过了。”
陆理嘴里嘟囔道:“朕只是瞧她伤得不轻,想安慰她,没想过与她争吵。”他仰头望着漆黑无月的夜空,担忧道:“云厚无月,大地漆黑一片,深夜竟任性地跑出去,若是再遇到野狸”陆理着急地加快了脚步。
“娘娘,我们回去吧。”
“好。”
主仆二人往回走,恰好遇到寻来的陆理,二人相顾无言片刻。
陆理率先开口道:“皇后这是要去哪里?”
沈芜傲娇地无视他的问题,反问道:“陛下这又是要去哪儿?”
陆理犹豫不言,沈芜打量着他的神色,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期待,腹诽道:“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他嘴硬道:“朕晚膳吃多了,方才又吃了一肚子气,出来走走消消气。”
“哐当”一声,沈芜内心一丝的期待碎了一地,赌气道:“那陛下多散一会儿,宫人还未打更,散步至三更过后,陛下就消气了!”
沈芜快步掠过他的身旁,陆理懊恼地轻拍自己嘴巴,嘀咕道:“朕在说什么啊?”
沈芜走一路踹一路,数十盆花草倒地遭殃。
陆理不遗余力地跟在身后扶了一路,看着她用力踹下一盆花草的背影庆幸道:“幸亏皇后踹的是你们,不是我。”
直至站在宫廊下看着她回到安庆殿,欣慰地说道:“年纪尚小,气性倒挺大,越来越有趣了。”
王音姝打开首饰锦盒,精心地挑选衬托妆面的珠钗,菱霜缓缓地走至她身后,为难地将信笺递给她,怯懦道:“娘娘,这是老爷给您的家书。”
王音姝的目光丝毫不挪一存,比对着簪珠钗最佳的位置,问道:“老爷是不是在信中叮嘱我装病,不要出现在祭祀大典上,甚至连比试大会也不要出席观看?”
菱霜望着镜中的她点了点头,跪地说道:“奴婢自知拦不住娘娘,但奴婢恳求娘娘不要去!”
王音姝的心绪并未被影响,悦声道:“菱霜,你既知我心,就该明白任何人也无法阻拦我,莫说你了,老爷即便此刻站在我的面前,我也视而不见。”
菱霜磕头至地面,哀求道:“娘娘,您不能再任性了,若是再被人发现,您的声誉和地位不保,陛下也绝对不会容忍您留在宫中。”
王音姝几乎疯狂地笑道:“如此甚好,陛下若是将我驱逐出宫,甚至去山上的尼姑庵苦修,我也认了!只怕永世将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冷宫。”
“娘娘,您既知下场,趁现在还未酿下大祸,赶紧回头,否则就来不及了!”
螺子黛轻描柳眉,王音姝轻描淡写道:“自我与他相识那一日起,我已无法回头。”她转身用手抬起她的头,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道:“即便是一条招致世人唾骂的不归路,我也陪着他走下去。”
王松鹤瞧见她跟随在陆理身后之时,怒火中烧却不能显于脸上,只得找了个机会与她相见。
菱霜与刘仕清分站两侧把风。
“姝儿,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音姝端着架子,一副任他如何说也不听的模样,看着他说道:“阁老应当唤我一声姝贵妃。”
“好个姝贵妃。”王松鹤笑了,指责她:“难得你还记得是皇上的妃子,可为何你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王音姝质问他:“我阿娘咽气之前给您留了遗书,希望您可以任我在连州外祖家生活,不再干涉我的婚嫁之事。”她的双眸蓄满泪光闪烁,声调上扬:“可您呢?您的心中只有权势地位,家族荣光,不惜嫁女求荣!”
碎玉捧来药膏,殿内药香渐浓,陆理亲自接过,小心翼翼涂抹上去——
作者有话说:台风来了,昨晚停电了,来不及更新[爆哭][爆哭]
第36章 我那不成器的夫君又甩锅了 “啪!……
“啪!”响亮的一声回荡在屋内, 王音姝抚着脸颊缓缓地正回身,泪水已夺眶而出。
“父亲大人这一巴掌打得极好,想必是姝儿说中了您的心思。”她倔强地掌心往上拭去泪水, 睥睨着他说道:“姝儿受教了。”
手掌微微颤抖,王松鹤征愣片刻,迅速收回背着手警告道:“日后,我希望你时刻铭记你是谁且而今是何身份, 切勿逾矩,给家族蒙羞!”
王松鹤怒甩衣袖离开,王音姝望着打开的窗柩, 窗外的绿树不觉间已换新颜,金黄的叶子随风拂落,犹如无根的浮萍, 她重拾矜贵,不屑地笑道:“我不愿做牺牲品, 既然无人为我铺路,我就趟出一条路!”
江潮提着一个粗麻袋候在沈府的后门,照月打开后门探出头环视四周,随后抬手示意沈遥出门。
沈遥在身后唤道:“江统领。”
江潮转身,眼眸一亮,应道:“沈小姐, 近日可好?”
沈遥指着他手边的粗麻袋问道:“这是?”
江潮立即打开粗麻袋, 捧起一棵灵芝。
“哇!”沈遥眉开眼笑, 双手有些蠢蠢欲动, 欣悦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新鲜的灵芝,你当真给我寻来了!”
江潮怯羞地挠挠后脑勺,谦虚道:“托沈小姐的福, 江某的运气不错,不过寻了数日就找到这棵灵芝。”
“照月,将我准备好的东西送来。”
一把崭新的佩剑,沈遥双手赠予他,祝词道:“望江统领在武试选拔中稳稳地拔得头筹,一举夺魁!”
江潮如获至宝,爱惜地抚摸剑鞘,激动道:“沈小姐,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如此贵重,江某愧不敢受啊!”他不舍地收回双手。
沈遥佯装手抖,努嘴道:“江统领,剑太重,我快捧不住了。”
江潮闻言接过剑,沈遥露出得逞胜利的笑容,说道:“你拿了就是你的了,我可不拿回去了。”
江潮看着她的笑容,说道:“承蒙沈小姐赠予厚礼,江某感激不尽,定当不负厚望!”
禁军校场插上了大庆的黑底金字旗帜,威严肃穆,迎风飘扬,迎接着盛会的到来。
禁军别苑的东厢房传出女子娇柔的低吟与男子低沉的闷哼。
旗帜飘扬,马匹奔腾在场上,扬起漫天尘埃,为这场难得一见的盛会揭开了序幕。
碎玉撑着油纸伞,沈芜款步而来,坐在观试擂台的上座。
众人勒紧缰绳,马匹仰蹄嘶鸣而后稳稳落地。
林暄为陆理递上帕子。
“朕已许久未如此快意驰骋了,今日与两位兄长恣意纵马,甚是畅快啊!”
陆桁擦拭脖颈间的汗水,快意道:“托陛下的福,微臣有幸能在正宗血统的银雁战马上驰骋一回,不枉此生啊!”
陆珹赞许道:“旧时,陛下尚在雁州驻守,驯养马匹的本事通天,银雁战马集合了大梧胡马与大庆快马的优点,马腿粗壮有力,灵活速度快,耐力强,集作战与运输为一体。”
陆理打趣道:“驯养马匹的本事通天也不敌风流的名声啊,市井之中随意寻百姓相问,他们都不知道朕驯养马匹的本事,恐会惊掉下巴。”
“哈哈哈哈哈。”众人被陆理逗乐。
陆理沐浴更衣后前往擂场,只见沈芜与王音姝已落座。
沈芜瞥了一眼陆理却不搭理他。
陆理讨好般地将鲜果的盘子挪移得更近些,说道:“皇后喜爱这翠玉葡萄,朕特意命光禄寺新进了一些。”
沈芜敷衍道:“臣妾谢过陛下的美意。”她将果盘推回他的面前,说道:“只是臣妾近日偶发牙疾,不宜吃甜,辜负了陛下及这饱满甜润的葡萄了。”
“方才朕与安王,翎王押宝今日的武魁,安王看中原二十六直卫出身的赵英,翎王则看好原禁军统领江潮,皇后不妨猜一猜朕看好谁?”
沈芜出言噎他:“选拔禁军大统领一职事关前朝政务,臣妾不好多言,今日皇室宗亲,众臣皆在,若是被人抓了把柄,臣妾免不了又被参一本。”
陆理哄道:“朕是天子,朕叫你说的话,何人敢参?朕将奏折甩到他的脸上。”
沈芜内心嘀咕道:“这一句还像个人话。”但她想到近日朝堂之上,有些臣子参她的本子,社稷初定,皇后沈氏贵为六宫之主,不仅膝下仍无所出,且后宫妃子凋零,皇后未履行为皇帝扩充后宫,挑选妃子,实为善妒啊!
心中的火气冒上来,她吃不了这个哑巴亏,揶揄道:“陛下将参本宫干政的折子甩回去,那其它的折子仍在啊,陛下如若有意,臣妾亦会为陛下尽一份心力。”
陆理了然她的所指,调笑欲消她的气,说道:“朝臣颇多。所怀心思各异,尤其是我朝重文轻武的风气已久,言官的地位渐高,先祖曾告诫后人,为君者,须多听谏言,方能正视自省其身,做一位广纳贤言的明君。所以言官们积极性颇高,逮住一点看不过眼的事情也得递上一本折子。先帝在位之时,不过是晚膳多了一道菜,也被几位言官念叨了好一阵,何况事关皇室子嗣的重大之事,言官岂能放过?”
沈芜的面色缓了些,火气也被消解了些,陆理竟然知道她的怒点。
“陛下可会怪罪臣妾失职?”
陆理装傻道:“朕不知皇后所言何事,朕既不知如何怪罪?”
沈芜忍住笑意,低声自言道:“陆砚卿,我就原谅你这一回了。”
陆理说道:“皇后还未回答朕的问题。”
沈芜循着他的视线循望去,萧栀与苏珏棋入了她的眼,说道:“陛下与臣妾曾见识过萧栀与苏珏棋的武艺,二人如要分出高下,臣妾料想,陛下更看好萧栀一些。”
陆理问道:“为何?若论武功,苏珏棋的武艺在萧栀之上,皇后莫非记错了?”
沈芜的目光游走在二人之前,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苏珏棋每次出手略微迟钝,仿佛出手之前在盘算着一招制敌的路数,但无形之中也给了对手喘息之机。而萧栀出手果断,擅长连续的进攻,消耗对手的力量。今日乃是一场擂台守护战,战至最后的那个人必然选择筋疲力尽,若是想避免消耗,速战速决乃是上策。”
陆理嘴角上扬,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着赞许,说道:“皇后玲珑心思,知之甚多。”
沈芜侧头与他对视,冷不丁地说道:“陛下忘了?臣妾亦是习武之人。”
陆理原本想借此话题试探出王松鹤心中的人选,他们现下仍是一条船上的人,沈芜定然知晓几分王松鹤的计划。
陆理抓起一串翠玉葡萄,尴尬地笑道:“这翠玉葡萄堪称果中之王。”
沈芜瞥了他一眼,心中愈发怀疑陆理,沈遥在宫外费尽心思地寻找那位晕倒的宫女的下落,却了无音讯,仿佛在京城中消失了一般,如果一切是他布的局她早已在不觉间被迫入局。
时辰已到,禁军校场似新开张的酒馆,热闹非凡。
四方擂台设置在校场空旷位置,四周搭建高矮不一的观看高台,沈芜与陆理同坐高台,眼底尽收校场风景。
入围的应试者共有近百名,他们分列成队地等候着。
兵部尚书张付英站立前头,肃穆地高声宣道:“禁军大统领比试选拔即将开始,此次比试采用擂台比武的规则,但不同之处是采用抽数签的方式,从一号开始,胜出的一方为守擂者,其他人依照抽到的号数顺位比试。”
此言一出,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千层涟漪,在场的应试者炸开了锅,情绪激动不已,旁观者已开始观赏这一出在擂台下就开始上演的好戏。
应试者团团围住张付英,七嘴八舌地讨要说法。
“张尚书,您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为何采用抽数签的方式进行比试?若是我今日运势不佳,抽到了第一号,我将要守擂至最后才能胜出,而抽到最后一位的人,则需要打败一个人即可胜出,这不公平!”
人群中有人讥讽道:“若是我等知晓今日是这般光景,何苦勤学苦练,不如前往寺庙上香磕头求菩萨护佑抽得一支好数签。”
“何须求菩萨?不如诚心求得祖宗庇佑我,碰上一位连续守擂的胜者,趁他力虚一举击败他!”
陆珹看戏般的口吻,问道:“三哥觉着这规则如何?”
陆桁说道:“我觉着甚是有趣,禁军大统领一职至关重要,囊括了宫城及京城的治安巡防,即便运势不佳抽到了前头的数签,但如若实力超群亦能夺得最终的胜利,重压之下选拔出来的人堪任这一重要之职。”
陆珹瞥了一眼高台,而后看着他们,笑道:“三哥说的极是,臣弟觉着即便一时运势极佳又如何?如若实力低下,即便只要面对一位对手,也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众臣窃窃私语,说道:“这太不公平了,比试是一门力气活啊。”
张付英心中直叫苦,有口难言,入围的众人情绪得不到安抚,愈发地激动!
“兵部视我等如猿猴,随意地戏耍!”
“特免民间百姓文试一事,已是极大的不公,而今更是欺人太甚!”
“就是,本应一视同仁!”
群情激奋,张付英再次陷入了相同的困境,心中追悔莫及,如若时光能倒流,他绝不会说出那句铿锵有力的“望陛下放心,此法乃微臣一人所想!”
他的思绪飘回数日前的夜晚。
陆理愉快地回至德政殿,身上萦绕着栀子花的香味,他为了哄沈芜,特意亲自挑选了十余盆盛放得正好的栀子花送至安庆殿。
张付英站立在殿中俯首听命。
“张卿,兵部递上来的折子,朕看了,觉得甚好。”
“微臣”
“但不予采用。”陆理打断他的话,张付英刚上扬的嘴角瞬时耷拉下去。
“朕且问一问张卿,入围者甚多,若是存了心思推诿不上,应当如何?”
“这”
陆理说道:“若是朕为入围者,定耐心地守候在台下,等待至中后时段,挑一位连续击败多人而力虚者,亦或至最后再上擂台,只需击败一人,胜利岂不是信手拈来?”
“陛下思虑周全,是微臣考虑不周了,望陛下赐教。”
“诶,赐教谈不上。”陆理正经道:“朕在军中多年,军中常有此类比试,采取抽数签的方式决定上场的顺序,张卿不妨采用此法。”
张付英豁然开朗:“多谢陛下不吝赐教!”
陆理愧疚道:“文试一事,朕知爱卿受了委屈,待爱卿当日宣布此法,众人定会赞叹爱卿的聪慧,朕再出面嘉赏爱卿,只是爱卿的嘴需牢固一些,若是旁人知晓此非爱卿所想,恐令人不服啊。”
沈芜看着快被唾沫星子淹没的张付英,心中同情道:“可怜的张付英,又再次背锅了,甩锅的人还是我那不成器的夫君。”
陆理专心致志地剥烤蜜栗,仿佛台下的一切与他无关,沈芜试探道:“陛下,下边吵得不可开交了,您不出面救救张尚书?”——
作者有话说:怎么就六号了,假期啊[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37章 不是狗,也像极了狗 陆理一脸无奈……
陆理一脸无奈, 辩白道:“皇后,朕不是没有担当之人,如若此刻朕出面, 难免有包庇之嫌,文试一事,朝臣明里暗里地将朕骂得体无完肤,此事若是让他们知晓又是朕的手笔, 真的耳根子就难得清净了。”
“陛下在军中多年,怎么会一时思虑不周?难道是病了?”沈芜伸手,欲替他把脉。
陆理抬起双手合拍, 懊恼道:“军中采用此法比试,往往仅仅十余人,而今近百人, 是朕疏忽了。”
“陛下本不应该插手此事。”
陆理愧疚道:“文试一事,朕殃及了张卿, 朕心中有愧就想弥补他,哪知弄巧成拙。”他叹气道:“朝臣本就对朕有诸多不满,朕也是想通过此事挽回一些颜面。”
沈芜看着他忧愁的侧面,内心琢磨道:“陆砚卿,你当真是一时不察还是故意为之?”
战鼓擂,号角吹, 长风翻动旗帜, 入围者们不情不愿地抽数签, 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的是八十又一号!祖宗保佑!”
“我的是五十又六号!还成!”
在场的朝臣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问道:“谁是打头阵的人啊?”
江潮看着手中的数签,五十又三号,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苏珏棋与萧栀低语道:“萧兄,我们锦衣卫能否东山再起,就靠你了。”
萧栀紧紧捏着手中的数签,不肯给他,说道:“珏棋,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你既视我为兄长,就听我这一回。”
“萧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没答应。”
苏珏棋心生一计,在队伍中往前走之时,忽然脚软倒在地上。
“珏棋。”萧栀俯身伸手扶他:“你怎么了?”
苏珏棋趁其不备抢过他手中的数签。
“你”萧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苏珏棋在起身之时,顺势将自己的数签塞到他的手中。
苏珏棋向周遭的人赔笑道:“过于紧张,竟有些腿软,让诸位见笑了。”
兵部登记了数签及持签人姓名后,陆理携手沈芜站立高台护栏前,威严地宣道:“禁军大统领选拔比试即将开始,朕与皇后祝诸位一路高歌猛进,一举夺魁!”
兵部敲响铜锣,比试正式开始!
持有一号数签的人颓丧地登上擂台,二号的脸色也不好看,二人的招式毫无斗志,仿佛在过家家。
陆珹笑道:“这一二号无论谁胜出,前路漫漫啊。”
陆桁说道:“四弟,你这话正是他们内心的写照啊。”
沈芜拿起一个翠玉葡萄剥皮,侧头问道:“陛下,您知道世上最容易的事情是什么吗?”
陆理终于将烤蜜栗全部剥好,拍拍手上的残屑,应道:“朕不知道。”
沈芜仰起下巴示意他看擂台,说道:“陛下不妨从他们身上寻找答案。”
陆理瞧了片刻,二人快扯起了头花,他叹气道:“朕知道了,自暴自弃。”
剥了皮的翠玉葡萄似一颗绿宝石,沈芜轻放在陆理面前的瓷盘中,揶揄道:“即便是山岭中最凶猛的老虎,也难以以一敌近百啊,早输了还能归家赶得上午饭的时辰。”
陆理瞬时收回端起烤蜜栗的手,负气道:“皇后要吃栗子就伸手过来拿。”
沈芜抬袖掩饰笑道:“臣妾是不是要听见狗儿汪汪叫了?”
陆理东张西望,问道:“哪里有狗?朕怎么没瞧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芜不经意地说道:“碎玉曾在殿外守夜时与林护卫闲聊,听闻陛下曾亲口说,若是再为臣妾剥栗子,您就是”沈芜为了他的颜面,自己握紧拳头放在眼角两侧,吐着舌头,低声“汪”了一声。
陆理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唤道:“林暄!”
站立高台阶上的林暄身躯一震,陆理唤他的语气不对!他踏上高台弱声道:“陛下,您有何事尽管吩咐。”
陆理假笑道:“林暄,朕瞧你近日的腰身肥壮了一圈,定是嘴上未加以节制,那就迈动脚步,围绕着禁军校场跑上三圈吧。”
林暄疑惑地看向沈芜与碎玉,主仆二人一脸无辜地移开目光观看比试。
陆理说道:“还看什么?还不快去?”
林暄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叫苦道:“我又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悦了?”
前边的比试既乏味也没看头,陆桁夸赞道:“本王愈发觉着兵部的法子甚好,武试不存斗志枉费擂台,更遑论担任禁军大统领一职。”
陆珹说道:“不过是些无能之辈,即便压轴也会被击溃,数签体贴地给他们蒙上了一张遮羞布。”
众臣交耳议论道:“武功太弱,如何保卫宫城和京城?”
“原二十六直卫、禁军、巡防营整编归入禁军,无能之辈可镇不住场啊。”
“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爷们,来个管不了事的大统领,内部不和,这刚重新修葺好的禁军校场恐要掀翻咯。”
“阁老,您怎么看?”
王松鹤端着茶盏轻吹一口气,不紧不慢道:“诸位大人,比试不过才上阵十余人,不着急,且看后边,老夫觉着会越来越精彩啊。”
众臣附和道:“阁老言之有理啊。”
王音姝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而他偶尔嘴角微微上扬,举起茶盏与她隔空对饮。
陆理吩咐道:“夏疏,将兵部登记在册的持签名单拿来给朕瞧瞧,朕也好对上脸。”
夏疏恭敬地将名册递与他,说道:“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叫得上号的人。”
陆理翻阅名册,问道:“此次民间入围者共有几人?”
夏疏赔笑道:“陛下可问倒奴才了,奴才只认得原来二十六直卫的一些面孔,都是护卫在先帝身侧的老熟人了。”
陆理说道:“无妨,朕总觉着夏卿是百事通,什么事都想着问你了。”
夏疏说道:“陛下谬赞了,不如奴才请张大人前来为陛下解惑?”
陆理说道:“诶,不必了。”
沈芜瞧他随意地合上名册,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内心起疑道:“他当真只是随口一问?莫非在怀疑些什么?”
前边的人倒地不起,超过了规定的时限判为输,苏珏棋登上擂台。
沈芜说道:“陛下,苏珏棋登场了。”
陆理颇为看好他,说道:“精彩的比试即将开始,只是在他后边的人要打硬仗了。”
苏珏棋数签三十又九,连着击退了二十余人。
陆桁说道:“这个苏珏棋本事不小,连战连胜!”
陆珹说道:“听闻他是锦衣卫的人,不过锦衣卫没落已久,竟还有这号厉害的人物,卧虎藏龙啊。”
陆桁说道:“宫闱之乱护驾之人似乎也是此人。”
陆珹说道:“那看来,禁军大统领的职位他是十拿九稳了。”
萧栀的心随着他的招式起起伏伏,苏珏棋在为他多扫劲敌,以命相搏!
江潮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下一个人就是他了。
“苏珏棋胜!”判官高声宣道。
“哇,太厉害了!此人武艺高超,实力雄厚啊!”
“想必下一轮的胜者还是他啊!”
“我看不然,他方才对战之时出剑已显颤抖之态,下一轮与他对战之人是原禁军统领江潮,听闻实力不凡。”
“我们以酒相押如何?若是输了,就得喝上一壶。”
“好!我押江潮!”
“我押苏珏棋!”
陆理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挑眉问道:“皇后押谁?”
沈芜说道:“陛下押谁,臣妾就看好谁。”
陆理歪头浅笑,说道:“皇后这是夫唱妇随?”
沈芜眯着眼睛笑道:“非也,而是臣妾的眼神好着呢。”
江潮登场与苏珏棋对战,剑招凌厉快速,招招击破对手的防守,而后进攻对方的命门,苏珏棋落了下风,双手握住剑柄抵抗江潮往下压的力道。
萧栀看他下盘渐渐不稳,着急地小声道:“珏棋,莫伤了自己,认输吧。”
苏珏棋朝萧栀的方向看去,微微一笑,而后蓄力奋起反击,不慎被江潮刺伤了手臂。
萧栀上前了几步,疯狂地摇头示意。
苏珏棋内心坚定道:“我一定要为你扫除这一个劲敌。”
江潮佩服他的毅力,说道:“尽力是对可敬的对手的尊重,苏兄,接招吧。”
“我也会全力以赴!”
二人在擂台上交锋不断,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陆桁说道:“此二人实力相当,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陆珹赞许道:“精彩!二人难分高下!”
沈芜朝着王松鹤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气淡神闲,转而拿起案上的名册逐页翻阅,内心思虑道:“究竟哪个是你布下的棋子呢?”
陆理微微侧目,余光一直盯着沈芜的动作,心中琢磨道:“皇后在找什么?难道她也不知道阁老的计划?”转念想道:“也是,王松鹤这只老狐狸,怎会将底牌透给一颗棋子?”
苏珏棋败退了,说道:“江兄,败在你的手下,苏某心服口服!”
江潮望着他身上的多处伤口,说道:“江某能与苏兄对战亦是荣幸,苏兄尽快处理伤情。”
萧栀欲上前去接他,苏珏棋倔强地摆手拒绝,一人独自去寻太医处理伤口。
沈芜试探道:“方才苏珏棋与江潮的比试,陛下怎么看?”
陆理将翠玉葡萄高高抛起,而后仰头接住含入口中。
沈芜内心揶揄道:“不是狗,也像极了狗!”
陆理心满意足地说道:“没什么看法,苏珏棋太想赢了,毕竟禁军大统领一职实在诱人啊!”
沈芜嘀咕道:“真看不出苏珏棋在为萧栀铺路?”
江潮在擂台上奋力比试,沈遥再次去了伶影阁,这一次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第38章 陛下对您真是上心! 热情似火的老……
热情似火的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账房先生熟练地拨动算筹,说道:“刘妈妈,一共是六百十三两又七钱。”
沈遥手腕一压甩开扇子, 阔气道:“不过是区区六百多两,今日既算清楚了,改日本公子就带着银票来拜访赎人,只是我想瞧一瞧倩娘的卖身契, 不知刘妈妈能否行个方便?”
“呃”刘妈妈征了一下,随即收回名册,谄媚道:“了解!我这就去拿给您过目一下, 您稍坐。”
门外的人闻言躲进了隔间。
刘妈妈迈着欢快的步伐,扭动着身姿,甩动着手帕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细长的铁匙转动着锁眼, “咔嚓”一声,刘妈妈打开了锦盒, 内里放着一沓整整齐齐的文契,伶影阁所有的姑娘的身契全在这里了。
这一方狭窄窘迫的锦盒锁住了她们的人身自由,如同伶影阁困住了她们的余生,世间多有薄情郎,即便姑娘们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难遇为她们赎身之人, 或许救赎二字本就不易。
刘妈妈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契, 指尖摩挲着墨字, 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喃喃道:“早日离开这令人香消玉殒的地方,寻条活路。”
“刘妈妈。”
“哎哟!”刘妈妈吓得原地一哆嗦,转身看见身后之人正是月娘, 她悄然地出现在房间里。
“月娘,你怎么脚步飘浮一点声音也没有啊?”刘妈妈抚摸心口压压惊。
月娘探问道:“刘妈妈,我听说沈公子要替倩娘赎身,此事当真?”
刘妈妈晃晃手中的身契,笑道:“这还有假?倩娘福厚,遇到了沈公子这般恩重的客人,不过”她上前低声问道:“这沈公子是你的座上宾,你怎么不在他耳边吹吹风啊?”
月娘贺喜道:“倩娘好福气,这新头牌的位置还没坐热就遇到了沈公子,想来,他们的缘分更深,我福薄缘浅,不敢心存妄念。”
刘妈妈叹气,苦口婆心劝她道:“月娘,你听妈妈一句劝,往后断了对宫里那位贵人的念想,多得是贵公子想接近你,借着他们的财力脱离这个苦海,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方是正道,伶影阁之中的情爱不过水中月,天亮了就散了。”
月娘微笑道:“好,多谢妈妈的忠告,月娘会认真考虑。”
“这就对啦! 刘妈妈开心地朝着房门走去。
屋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沈遥在开门之际转身离开,而后调转方向。
“哟,沈公子,您怎么寻到这来了?”刘妈妈打开房门正撞见门外的沈遥。
“刘妈妈,本公子瞧您离开了许久也未见您寻我,还以为您不舍得倩娘了呢。”
“哎哟。”刘妈妈双手展开身契,笑道:“舍得,岂能坏了沈公子与倩娘的姻缘!”
沈遥凑近些看得仔细,的确是倩娘的身契,她收拢扇子,允诺道:“烦请刘妈妈收好身契,改日本公子的银票如约而至,只会比刘妈妈算出的数目多,不会少!”
“沈公子财大气粗,是个爽快之人,我随时恭候您!”
“行了,本公子先行一步。”
“我送您下楼。”刘妈妈殷勤道,沈遥微微点头与月娘问候,她回以微微一笑。
楼内的姑娘既羡慕又自怜,南娘说道:“倩娘是我们伶影阁第二个被赎身的姑娘。
“什么啊?倩娘是第一位,那位没能成功赎身。”
倩娘疑惑道:“姐姐们,你们说的那位指的是谁呀?”
“嘘!”南娘走到门口探出头环望四周,而后关上门,回身说道:“第四位头牌名唤枫娘,曾有一位了不得的恩客要替她赎身,可不知为何后来没下文了,枫娘失望落了空,将伶影阁私宅的人全杀了,还放火烧了宅子,对外只称是贼人为贪钱财纵火烧毁。”
倩娘惊讶,用丝帕捂住了口鼻,闷声道:“这位枫娘竟如此心狠,令人心惊不已。”
“日后你离了这伶影阁,这桩事就彻底烂在肚子里,否则于你无益。”
倩娘感恩道:“姐姐们的叮嘱我记下了,倩娘无以为报,只是得了几支珠钗。”她打开妆奁,“赠予姐姐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留念。”
西娘开心地收下赠礼,恳切道:“我们打心眼里羡慕你,也有些嫉妒,但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这里面的日子是何光景?我们自是清楚,无不盼着早日脱离苦海,可哪有那么容易?”
“倩娘,赎回身契离了这里,你就是良家女,即便以后沈公子的心不在你这了,做点洒扫浆洗的活也能养活自己。”
许娘叹息,苦笑道:“我们姐妹毕生的最大愿望就是做些洒扫浆洗的活,多么普通而又比登天还难的心愿啊。”
倩娘说道:“我也不知沈公子为何瞧中了我,他夸赞我的琵琶弹得极好,或许是这样吧。”
“琵琶弹得极好也是过人之处。”月娘端着点心打开门走进去,笑道:“各位妹妹不会嫌我唐突了吧?”
倩娘立即起身让出了位置,赞许道:“月姐姐谬赞了,伶影阁中数您的琵琶弹得最好,如同暂听仙乐,置身于仙境之中喝上一壶玉浆琼液,沉醉不已。”
月娘夸赞道:“妹妹的小嘴极甜,讨人欢心极了。”
沈遥恰巧遇上正要前往禁军校场的沈谨贤,费尽口舌,沈谨贤终于答应带着她一起前往观看比试。
“遥儿,一会儿切记不要乱跑。”
沈遥下了马车,望着气派的禁军校场,嘀咕道:“原来这就是江潮任职的地方。”
“爹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沈遥敷衍应道:“爹,这一路上您都没消停过,女儿知道了。”
校场中传来了一阵欢呼,江潮又击败了一人。
陆理望着他,满眼欣赏,说道:“当日江潮出手果断,一人与几个贼人缠斗仍然不落下风,朕就觉着他是块可造之才,今日一看,朕的眼光没有错!”
沈芜一副了然的模样,低声嘀咕道:“哦~原来江潮是您的人。”
“好!”沈遥正看见江潮在擂台上擦汗,忍不住为他叫好。
“遥儿,莫要如此张扬!”沈谨贤拉着她坐下,江潮听见她微弱的声音,环视四周,沈遥正在向他挥手,江潮一边擦拭后脖颈的汗水,一边垂首偷笑。
比试如火如荼地进行,沈遥借着解手的由头离开了沈谨贤的身边,经过高台之下时,不经意地挥手。
沈芜吩咐道:“碎玉,本宫忽然想喝上雨前龙井,你去唤人给本宫泡一壶来。”
碎玉明白她的意思,与沈遥会面后,带回了一个消息。
沈芜皱眉请求道:“陛下,方才家中妹妹来报,臣妾的母亲近日腹泻不止,不欲进食,情况急转直下,臣妾忧心不已,望陛下恩准臣妾回府探望。”
陆理急声道:“沈夫人可有大碍?朕立即唤太医前去沈府为沈夫人诊治,夏疏!”
“奴才在!”
“沈夫人身子不适,快些唤上两位太医赶往沈府!”
沈芜阻拦道:“陛下,且慢!”
夏疏停住了脚步。
“臣妾擅医术,且最熟悉母亲的病情,还望陛下允准臣妾一人前往沈府即可。”
陆理思虑片刻,允准道:“沈夫人病体不适,此刻定是希望爱女在侧,皇后深谙医理且多年照顾沈夫人,自是熟悉不过,如此,皇后就去吧。”
几辆马车缓缓离开禁军校场,沈遥在车内说道:“陛下对阿姐朕真上心。”
沈芜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反问道:“上心?”
“对啊。当日阿姐回府省亲,坐着皇后的銮驾,贼人自是好辨认出来,方才陛下特意吩咐人给您准备了马车,且还是几辆,分开行走,混淆视听。沈遥微微抬动肩膀轻撞沈芜的肩膀,问道:“这难道不是上心的表现吗?”
沈芜辩驳道:“陛下是怕朝中的言官又上折子烦他罢了,他才不会担心我。”
沈遥摊开双手,说道:“阿姐,您就是过于聪慧,反而折了您的情根。”
沈芜岔开话题,问道:“当着能确定那位月娘的情郎是宫中之人?”
沈芜拍着胸脯,坚定道:“阿姐,我真听到了!”她拿出一份名册递给沈芜,继续说道:“且我借着挑选姑娘,赎身之名,骗取了刘妈妈的名册,阁中所有女子的名字都在这上面了,但是没有枫娘的名字。”
“人没了抹去名字是一件常事,但是不许众人提起,其中必有猫腻,明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探出这个枫娘究竟是何人?她究竟是不是伶影阁中死去的那名女子!”
沈遥说道:“明日可借着替倩娘赎身的由头逗留阁中,一探究竟,若那位枫娘真是伶影阁中染上鼠疫死去的人,一切都说得通了,我们可以借着这条线索查探幕后之人,揪出杀害先帝的凶手!”
沈芜回府,李婕喜出望外,心情舒畅了些许,安心地睡下了。
沈谨贤说道:“皇后娘娘您离开后,过不多时,陛下就以头目眩晕叫停了比试,明日再继续。”
“头目晕眩?”沈芜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深秋的日光虽较夏日清凉了许多,但晌午的日光仍旧打头啊,陛下喝了太医煎煮的清热解暑汤药,已经缓过来了。”
沈芜不觉松了一口气。
庭院中蔓延着一股凉意,院墙下的菊花已显颓败之态,沈芜再次阅览伶影阁的名册。
风声入耳畔,微弱的脚步声也夹杂其中。沈芜眼神瞬间警惕,抬眸说道:“既然来了,就别藏着躲着了。”
第39章 什么略酸?吃醋的味道 屋檐上之人……
屋檐上之人, 脚步一征,而后踏檐而走。
“娘娘,接着。”碎玉闻声, 迅速地拿起一把剑夺门而出。
沈芜跃身而起,说道:“碎玉,看好夫人!”
沈芜在月色的映照下,跃上屋檐, 沈芜拦截了他的去路,质问道:“何人竟敢擅闯我沈宅?”
剑身在夜色下泛着银光,沈芜冷眼凝视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言不发, 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直冲着沈芜而来。
剑尖顶着黛瓦,沈芜借力往后仰,躲避她的剑, 而后侧开身子,连进几步, 稳稳地站在她的身后。
“你既不欲多言,我就掀下你的面巾,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话音未落,沈芜执剑莲步上前发起进攻,黑衣人与她有来有回,二人过了数十招, 黑衣人竟未落于下风。
沈芜深知此人武艺高深, 不容小觑, 愈发地专注起来。
沈芜抵挡着她的剑, 左手欲上前掀开他的面巾,黑衣人抬脚猛踢沈芜的膝盖,沈芜吃痛地挥剑挪移往后退。
沈芜察觉了一丝怪异, 此人武功与她不相上下,招式虽然锐利,却似乎不带杀意,更像是在切磋。
沈芜继续与她缠斗,却始终无果,急中生智,剑身插入黛瓦之中,一路掀开黛瓦,黑衣人连连败退,沈芜倾身抓住她的衣袖,右手执剑抵着他的软剑。
“下去吧你!”沈芜阴险一笑,随即用力一扯她的衣袖,二人掉入柴房之中,沈芜趁他不备,踢起地上碎落的黛瓦攻击她,他侧身闪躲,沈芜借机挑飞了他手中的软剑,却被她上前紧紧捏住手腕,迫使她执剑的手往上抬,剑刃横在二人上方,沈芜攻击他的下盘,却被躲过。
“有点道行!”沈芜放开他的衣袖,转而想掐住她的脖子,却被她抓住手掌,挣扎之时,沈芜瞧见了她虎口上有一道月白疤痕。
沈芜一愣,却被攻击了下盘,膝盖一时痛软,黑衣人借机逃走了
碎玉持剑在院中急得仰头四处张望,沈芜回至院中。
“娘娘,您没事吧?”
沈芜抬手示意无事,眼神失焦地望着某处。
碎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并无任何异常,碎玉急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啊!”
沈芜猛然抓着她的手腕,激动地说道:“碎玉,我知道她是谁了!”
碎玉一脸迷惑,问道:“什么谁是谁?娘娘,您在说什么啊?”
沈芜拉着她坐下,欣喜若狂地指着屋檐的方向,说道:“方才的黑衣人,我发现了她的身份,她正是宫中晕倒而后消失不见的宫女!”
“啊?”碎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在她眼前晃动着手,怀疑道:“娘娘,别是月色晦暗,您看错了吧?”
沈芜抓住她晃动的手放下,坚定道:“我没看错!虽然当时柴房内的月色的确晦暗,但我真切地看到了那道月白色的疤痕,那是经年前被刀刃割伤,且伤口很深而后痊愈了才留下的独特疤痕。”
碎玉分析道:“若娘娘您瞧得真切,那”
“我真的看清楚了!”沈芜急声地打断她。
碎玉赔笑道:“那这一切就对上了,您曾回忆有关于那位宫女的细节,只记得诊脉之时,她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月白疤痕,那她就是那位消失的宫女,今夜却出现在我们沈府”碎玉敛起了笑容,面色严肃道:“莫非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行动?特意派人来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沈芜说道:“此人武功了得,却又曾经出现在宫中,我们去探查身份之时,却能天衣无缝,背后之人必然权势滔天,亦或是在宫中有一定地位之人,朝中权贵、内宦、甚至陛下也在怀疑之列!”
莲九跪地请罪道:“陛下,属下办事不力显露了踪迹,且与皇后娘娘过招了,请陛下责罚!”
陆理说道:“皇后向来敏锐,武艺不在你之下,怪不得你。可打听到什么?”
“皇后娘娘与沈家二小姐明日前往伶影阁。”
陆理合上话本,微微眯眼,似在思虑什么,过不多时,吩咐道:“明日你跟着潜入伶影阁,势必要探查清楚皇后的意图。”
“陛下”莲九一脸为难地看向陆理,说道:“属下一介女子去那烟花之地不合适吧?”
“对啊,女子进出烟柳之地成何体统啊?偏偏皇后肆意妄为,朕也很是头疼。”陆理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你要盯住皇后!事无巨细地向朕禀报!”
林暄在门外嘀咕道:“陛下怎么还吃上皇后娘娘与女子的醋呢?嗯”他咂巴着嘴,“有点微酸啊。”
“什么酸啊?”陆理猝不及防地问道。
林暄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柑橘,说道:“这柑橘还残留着些许酸味。”
陆理抬起脚欲踹他,怒着嘴说道:“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
林暄颇有眼色地将另一半柑橘剥好的柑橘递给他,陆理放下了起势的脚。
林暄左右环视,确认四下无人,低声禀报道:“陛下,属下已查清了入围名册,民间应试者共有十六位,且多人是勉强闯入了初试,武艺修为并不高。”
“籍贯呢?”
林暄从怀里掏出一份册籍汇总给他,说道:“皆是京城人士,属下已唤人试探过他们的乡音。”
“朕顺水推舟中断了比试,让江潮歇一歇,否则江潮的胜算越来越低,一定会被击败离开擂台。”
院里的菊花经了一夜的秋风,花瓣凋败一地,细小的飞虫团团围绕着,沈家姐妹出了门。
莲九双手紧握成拳头,望着伶影阁的招牌暗自给自己鼓劲,小声道:“皇命难违,并非我所愿,豁出去了!”
刘妈妈在身侧笑得合不拢嘴,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我一早就听见喜鹊在屋檐上欢快地报喜了,沈公子,您真是金口玉言!”
沈遥气势满满地架起款来,一甩手中的扇子,自夸道:“本公子向来一诺千金,从不失言,说了今日就是今日!”
刘妈妈站在门口微微躬身道:“烦请二位公子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唤倩娘前来相陪。”
雅间的门关上,沈芜低声道:“遥儿,一会儿你拖住刘妈妈与倩娘,我潜入刘妈妈的房间寻找枫娘的身契!”
莲九正欲前往沈芜所在的雅间,却被刘妈妈拦住了,她打量着她,问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前来我们伶影阁?”
莲九有些拘谨,应道:“正是。”
“这好办。”刘妈妈露出谄媚的笑容,“公子来了这伶影阁尽管找我,我给公子安排的妥妥帖帖。”
莲九时刻铭记陆理的教诲,一定不能够弯腰驼背,时刻保持体态,装出一副公子哥的款。
“华娘,柳娘。”刘妈妈站在栏杆前往下呼唤,“快些上来伺候”刘妈妈转而望向莲九。
莲九会意道:“唤我九公子即可。”
华娘柳娘上楼挽住莲九左右两侧的手臂,她的腰背瞬时挺得更直了,身体微微僵硬,被姑娘们半拉半推地进了雅间。
刘妈妈兴高采烈地敲门,欣喜道:“倩娘,沈公子来了,你快些过去。”
房内一片寂静并未回应,刘妈妈再次唤道:“倩娘,你在里面吗?”
仍旧没有回应,刘妈妈打开了房门。
“啊!”一声破音的尖叫回荡在伶影阁内。
众人疑惑不已,“何人在叫?”
“为何如此惊悚?”
“楼上发生了何事?”
沈遥当即反应过来,起身说道:“阿姐,是刘妈妈的声音。”
沈芜惊觉不妙,拉着她的手往声源处跑去。
“怎么会这样?”刘妈妈惊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不是真的!”
阁内的姑娘纷纷喊道:“刘妈妈,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妈妈立即扶着榻沿站起来,冲到房门口低声道:“快些去报官!”
“报官?刘妈妈为何要报官啊?”
“刘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您倒是说呀。”
“难道是倩娘”南娘说着就要踏入房门,刘妈妈呵斥道:“不许进去!”
“西娘,你快些遣散阁内的恩客,遣人去报官!”
阁内瞬时乱成了一片,沈遥与沈芜站在姑娘们的身后,沈芜低声道:“计划有变,你去寻身契!这里交给我!”
沈芜上前高声说道:“刘妈妈,我们都是阁内花了真金白银的恩客,而今你一句话就要驱赶我们,可是店大欺客?”
刘妈妈语无伦次道:“公子,并非我们店大欺客,今日公子所有的花销,我们会在记在账上。”
“记在账上有何用?”沈芜不卖她的账,试图将局势搅得更乱,她高声地问道:“诸位公子,你们说伶影阁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吗?”
“就是啊!本公子正和姑娘喝得正起兴呢,你们就要赶人走,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没银两啊?”
“本公子有的是银两!”一位公子不屑地将钱袋甩在案上,“今日若是不给本公子一个交代,本公子可就不走了!”
刘妈妈赔礼哀求道:“各位公子行行好,阁中今日多有不便,诸位公子今日的账伶影阁会一一记下,来日定当将银两送至府上。”
“呸!你们这些风尘女子也想踏入我宋府的门?你们也配?”
“本公子给你们几分好脸色,你们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哈哈哈哈哈,登门入室?还真的把自己当名门小姐了!”
姑娘们敢怒不敢言,沈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中骂道:“一群下流的男人!今日若不是需要你们搅局,定然教训一番你们的臭嘴!”
沈芜趁刘妈妈不备,一把抓着她的衣领往外拉,将她拽出房门的一刻,趁机进入了倩娘的房间。
“沈公子,不可!”刘妈妈扯着嗓子在身后喊道,脚被门槛绊住,重重地摔在地,“砰”的一声,如同沈芜望见眼前的情景,内心也“砰”了一声!
第40章 别出声,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沈芜被……
沈芜被眼前的情景吓到, 榻前一滩鲜血,倩娘的头靠在榻沿,面容全非, 布满了一道道伤口,鲜血已凝固成褐色沾染着她整张脸。
沈芜用力地大喊道:“伶影阁死人了!”她匆匆地跑到门口声嘶力竭地喊道:“伶影阁死人了,有人杀人了!”
众人惊慌道:“死人了!快些走啊!”
“有人杀人了!”
阁中彻底乱了起来,房间内正在风流的公子急切地穿上衣服往外逃跑, 雅间内一片狼藉,酒壶碟子碎了一地,公子们惊恐道:“你们这死人了, 本公子可不跟你们玩了!”
姑娘们恐惧地在雅间内挤作一团。
沈遥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锦盒,她有备而来, 从头上取下一端细尖的发簪插入锁眼中,成功地打开了锦盒, 手却止不住地发抖,抚摸心口,自我抚慰道:“不害怕不害怕!”
莲九趁着阁中乱象初始之时,从雅间内出来,恰好看见了沈家姐妹,她观望着动向, 随即跟上了沈遥。
房门被打开, 沈遥内心“扑通”一声, 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拿着一沓身契四处张望,寻找屋内能藏身的地方。
房门被关上,屋内无处可躲, 沈遥正好瞧见了枫娘的身契,她匆匆地抽出那张身契。
“放下!”莲九瞧见沈遥正欲将手中的东西藏入心口之处,大声喝道。
沈遥双手举着花瓶,警告道:“我警告你啊,别过来!否则我就砸你!”
莲九步步逼近,眸光冷冽,说道:“把东西交出来,我一定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什么东西?”沈遥心虚地装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莲九不与她多言,上前握住花瓶的另一端,沈遥力气不敌她,花瓶被夺走。
“你到底是谁?”沈遥往后退。
莲九擒住她,钳制她的双手别在身后。
“你放开我!”沈遥挣扎着,威胁道:“大胆贼人,我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莲九将她放倒在地上。
沈遥扑腾着双脚,惊恐地叫喊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莲九用腿压制住她的双腿,伸手进她的心口处拿走枫娘的身契。
“啊!”沈遥深感被冒犯了,叫喊着:“臭流氓!本小姐剁了你!”她拼尽全身的力气,一只手挣脱了禁锢,下意识地捶她的胸口。
“嗯?”沈遥瞪大了双眼,再次捶向她的胸口时,却被莲九再次钳制住手,继而她被拖到桌边绑住了。
“你放开我!”沈遥声嘶力竭地叫唤着:“你知道我阿姐是谁不?”
莲九逗她道:“你阿姐是谁?”
“说出来吓死你!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阿姐不会放过你!”沈遥愤愤不平地看着她。
莲九堵住她的嘴巴,归整散乱的身契,放入锦盒中。
沈遥发出“呜呜”的闷哼,莲九捏着她的下巴,扯开布条。
“你”沈遥再次被堵上了嘴巴。
“不许乱喊!”莲九警告道:“你要是再喊,惹来了人,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沈遥竟然乖巧地点头。
莲九问道:“锦盒应该放在哪里?”
沈遥仰起下巴,说道:“那个带着环云纹的箱子。”
莲九再次堵上她的嘴巴,将锦盒放回原处,而后翻窗而走。
“呜”沈遥痛苦地叫唤着,直到沈芜和众人发现了她,沈遥编造了她被贼人捆绑在房中的说法,众人心中的疑云和恐惧达到了顶峰,伶影阁上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比试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江潮连续击败了几个对手,陆理甚是开怀!
江潮突觉头晕目眩,他揉揉额心试图缓解,眼前的事物出现了虚影,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他的指尖掐入掌心,试图以痛觉驱散异样。
台下众人察觉到他的异常,议论道:“他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想必是连续对战损伤了身体。”
“从昨日至今,败在江潮手下的应试者有二十余人,且非泛泛之辈,江潮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罢了。”
陆理眉头微皱,目光凝聚在他颤抖的手上。
擂鼓声、众人的议论声,江潮只觉一阵耳鸣,意识如浮萍般飘散,终究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倒在了擂台上。
夏疏急声宣道:“太医,快救人!”
江潮不战而败,陆理心中察觉不妙,深沉的目光望向最后的希望。
沈芜再次确认道:“遥儿,确定抢走枫娘身契之人,正是昨夜擅闯府中的女人?”
沈遥咬牙切齿道:“阿姐,千真万确!她扮成了男子模样带着面巾,却毫不避讳地伸手从我心口处抢走身契,我气不过就捶了她胸口一拳,察觉几分异常,我就细看了她的右手虎口处,也有一道月白疤痕!”
“巧合多了就是人故意为之,此人了然我们的行踪,尾随我们进入伶影阁,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抢走枫娘的身契,无非是阻拦我们寻找先帝病逝的布局之人,亦或是与我们志同道合之人。”
沈遥觉着背后一阵发冷,怯声道:“阿姐,我胆子不大,你不要吓我!”
沈芜轻拍她的手抚慰道:“遥儿,并非阿姐故意恐吓你,而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布局,且是死局。你用心想一想,编织这张杀网的人目的只有一个,谋害先帝,而且取得了成功,我认为背后之人最终的目标是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她的眸光冷冽,问道:“若是如此,那你觉得这盘还在进行的棋局,下一个目标是谁?”
沈遥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将手抽离回来捂住自己的嘴巴,怯声道:“陛陛下。”
沈芜沉思片刻,说道:“我当街遇刺一事,幕后主谋之人或许是同一人。”
沈遥惊恐道:“那宫中岂非很危险?”
沈芜陷入了沉思。
萧栀连连击败对手,台下只剩三人。
陆理握紧了拳头,喃喃道:“不要让朕失望啊!”
萧栀接连击败两人,沈芜回至校场之中,目光落在最后一位应试者身上,说道:“这人乃民间入围者,身材萧条,看起来瘦弱无力,萧栀的禁军大统领之职定能稳稳收入囊中。”
陆理仰头畅饮,豪爽地拭去下巴上的酒滴,欣喜激动道:“皇后所言不差,依朕看,这人与萧栀实力悬殊,走不了几招。”
铜锣震天响,擂台上开始新一轮的比试,众人的目光紧盯着台上的局势,日光挪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二人的比试还在继续,且萧栀渐显体力不支之态。
陆理一改胸有成竹的模样,脸色一沉,倾身地紧盯着台上二人。
沈芜说道:“此人很聪明,所用招式都在消耗萧栀的体力,萧栀从进攻之态渐渐转为防守,陷入了对方的招式陷阱。”
陆理两手交握撑着下巴,低沉道:“萧栀现下需要化解他的招式,防守转为进攻,速战速决方为上策,否则只会落败。”
萧栀继续被他的连招消耗,直至无力反击。
沈芜望着陆理渐渐落寞的神情,说道:“陛下,萧栀已经败了。”
押宝萧栀的人高声喊道:“萧栀,此时还不反击就没机会了!”
苏珏棋着急地喊道:“快噤声,你们不要分他的心!”
败在萧栀收下的败将一副洋洋得意地说道:“苏兄,你也是习武之人,台上的局势已经明朗,不出三招,萧栀就要败了!”
“哈哈哈哈哈,不得不服,此人运势甚好!”
“我等是没有这个福气了,只是不知道萧镇抚会不会被气昏?眼看着快到手的禁军大统领之职没了,只能继续回去锦衣卫呆着咯。”
苏珏棋气得嘴唇略抖,正想回击,萧栀力竭,心口被连续踹了几脚,倒在地上无力起身。
判吏俯身问道:“萧镇抚,可还能起来继续?”
萧栀满眼不甘,双手撑地欲起身,却再次倒在擂台上。
苏珏棋疾步冲上擂台,判吏敲响铜锣,高声宣道:“李世希胜!”
萧栀不甘道:“珏棋,为兄辜负你所托了。”
苏珏棋扶着他离开禁军校场,陆理起身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李世希正式接替禁军大统领一职。
幕帘随着晚风微微晃荡,清茶入杯,刘仕清说道:“阁老,终究是他赢了。”
王松鹤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六部已经不是从前的六部了,他们都是审夺时势的人,只是没想到直接名牌了,仕清,这一局如何破解?”
刘仕清说道:“且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须利用好我们手中的人。”
王松鹤说道:“老夫的想法与你不谋而合,招兵买马需要源源不断的银两,是时候开始切断他的大动脉了。”
刘仕清应道:“是,属下一定做得干干净净,且嫁祸给他。”
身契夹杂在话本之中,陆理阅览后问道:“林暄,你说这女主人公知不知道男主人公所做之事呢?”
林暄接过话本,说道:“属下觉着话本中的女主人公极其聪慧,应当起了疑心。”
夏疏好奇地问道:“陛下今日所看话本听起来甚是有趣,能否赏赐老奴一览?”
林暄合上话本,客气道:“夏公公,这话本我也觊觎了一阵,且先来后到,我看了再给您,可行?”
夏疏看向陆理,陆理诚恳道:“夏公公,的确是林暄先开了口,朕也你晚点看也无妨。”
林暄见势,立刻谢恩:“多谢陛下慷慨赏赐。”他转而对着夏公公笑道:“夏公公,我一定早日看完,尽快给您。”
沈芜一夜无眠,思前想后,她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柳梦娴紧抓着手中的一沓银票,沈谨贤抓着另一端,说道:“娴儿,怎么还不舍得了呢?”
柳梦娴说道:“老爷,这可是三万两!这是把我们当银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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