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红日大厦 有钱就有底气,之前开店,余……


    有钱就有底气, 之前开店,余兰英都是三家或者四家一起筹备,不敢一次开太多。


    主要是因为手里钱不够, 一家早餐店看着面积不大, 但沪市租金并不便宜,稍微大点, 地段好点的铺面, 租金都要四五千。


    不管是按季度交租金, 还是押一付三,开店时光租金这一项开支就要一万多。


    加上装修、货物、人工, 想把店开起来, 没个三四万下不来。


    同时筹备四家店, 就要拿出十五万左右。


    而筹备二三四家分店时, 希望食光月盈利不过两三万, 虽然筹备一家店铺,选址带装修, 至少要两三个月时间, 但挣的依然不如扩张需要花的多。


    到年底分店数量多了,希望食光的月盈利突破五万、甚至十万,情况才好一些。


    但总部组起来后, 希望食光的开支也变大了, 她也不可能一直拿着存款去扩张开分店。


    真这么干了,分店生意好,能迅速有进账还好说, 万一看走眼,有几个店铺入不敷出,而存款又花光了, 到时候整个希望食光都要被拖下水。


    很多刚开始生意做的不错的人,就是在扩张过程中走错路,才会落得满盘皆输的结果。


    余兰英虽然多了几十年记忆,知道推出什么样的早点受欢迎,但不敢保证自己的决定永远正确。


    她也虽然想赚更多钱,让生活变得更好,但要说特别大的野心,也没有。所以相对于贸然扩张,她更倾向于稳扎稳打。


    余兰英也不是一直这么保守,比如争取到曲中味的经销权后,为了尽快开拓更多渠道,她跟人以代销方式合作。


    而代销是先送货,卖出去后才能收到款,但她从曲中味进货,款子不能拖太久,中间账期不断,想要维持贸易公司运转,需要投的钱不少。


    为了筹措到足够的资金,余兰英和邢立骁把名下的房产、商铺都拿去抵押了。


    这两年,沪东房价稍有上涨,尤其沪东那两套房,在明珠电视塔开业后涨得很快。贷到的资金,足够前期进货用。


    等第一批货卖出去,款项进来,他们就没什么资金压力了。


    他们也很快赚到了赎回房子的钱,过完年,他们就提前还款,把房子赎了回来。


    但这次余兰英敢赌,根本原因是她知道曲中味能借着广告火遍全国,进的货不愁卖不出去。


    而在希望食光的经营上,余兰英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对。


    不过她现在有钱了。


    上半年,贸易公司盈利有七百多万。


    理论上来说,只要公司没有亏损,并按规定提取利润百分之十作为法定公积金,再提取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利润作为法定公益金,剩下的利润,股东可以全部分掉。[1]


    但公司要运转,没钱肯定不行,余兰英夫妻没把钱全部提走,只陆续分了四百多万。分红税率百分之二十,最终到手三百多万。


    两人再均分,每人一百多万。


    有了钱,余兰英底气十足,不再跟之前一样三家四家地扩张。直接一步到位,直接筹备十家分店。


    反正她手下有员工,从店铺选址到装修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她只需要在他们收集好店铺数据,和沟通好装修方案后,当最后拍板的那个人就行。


    暑假刚过半,十家新筹备的分店就陆续到了装修流程。


    因为开第一家店时合作的包工头做事不错,后面店铺装修,余兰英都是找的他。


    对方给余兰英装了几家店后,觉得装修行业挺有前景,干脆开了家装修公司。拿着希望食光当案例,这一年他公司生意非常红火。


    这人也有良心,发财了不忘本,如今希望食光装修,还是他来盯着。工程质量一直稳定,装修出来的效果也很好。


    装得多了,对方已经装出经验,如今一家三四十平的商铺,只要工艺不是特别复杂,基本能在半个月左右完工。


    暑假还没结束,这十家分店便陆续开业。


    这十家店分散在沪市不同的区,附近可能是商业街、有学校、有工厂区或者居民聚集区,但共同点是客流都不差。


    而到这时,希望食光已经开了近二十家店,再加上余兰英经常在报纸上打广告,品牌在本地小有名气。


    会员量更是从最初的几百人,增长到了几千人。


    两块钱的会员卡不算贵,就连小孩子都能拿出这笔钱,刚开始,可能还会有顾客担心店开着开着就跑路了,或者吃不回本。


    随着时间推移,希望食光店??x?铺越开越多,大家再无余兰英会突然跑路的顾虑。


    只要店能一直开下去,两块钱的工本费,他们肯定能吃回本。


    所以这一年,希望食光的会员人数一直稳定增长,这些人也成为了希望食光最忠实的顾客。


    说起来,因为希望食光推出会员卡后效果不错,这一年很多大小商家跟风推出了会员卡,这极大地促进了会员制度的发展。


    去年余兰英想定做只有展示作用的会员卡,都费了一番功夫,如今那些大型商场都提出有储值功能的会员卡了。


    余兰英最近也在找人定做这种会员卡,打算后面推出存十送一之类的活动。


    会员人数稳定增加,本身也是顾客信任品牌的表现,所以十家新店开业后,生意很快上了正轨。


    去年余兰英计划在本地开十到二十家分店,到这时,目标基本完成,今年在本地新开分店的数量已经突破十八家。


    而希望食光在本地的店铺数量,也达到了二十八家。


    听起来好像很多,但离市场饱和还很远,所以余兰英提高目标,准备再开四到五家分店,并把开蛋糕店的事提上了日程。


    同时,她开始频繁去周边城市出差,打算把店开到外地去。


    忙忙碌碌中,九六年很快接近尾声。


    这一年年底,曲中味卫冕标王成功。


    而早在曲松岩前往首都前,余兰英就跟他续了经销合约。


    虽然这一年曲中味发展得很好,央视广告让它火遍全国,征文比赛的十万奖金将它名气推高——


    本来像这种周期长,也没有直接对抗的比赛,很容易虎头蛇尾,到颁奖时已经没什么人关注。


    但十万奖金噱头太足,奖金获得者董树华也是个比较有话题度的人,所以五月份的颁奖典礼带来的热度不小。


    因为这波热度,主办方,也就是希望贸易和曲中味厂商原本许诺,要集结出版的文集也备受关注。


    原本曲松岩打算自费出版,结果和杂志社的合同定下来前,有其他出版社联系他,表示愿意出版这本文集。


    虽然对曲松岩来说,自费出版和出版社主动出版的意义不同,而且刚开始他只打算印个几千本,给每名参赛者送一本,其他的全部送客户或者员工,纯属自我娱乐。


    而联系他的出版社,定下的首批发行量有一万五,文集上市后,还能通过出版社的渠道上市售卖,让更多人看到这本文集,了解曲中味。


    曲松岩一听,再抵抗不住诱惑,直接改变主意。


    他也不要出版社给的稿费,直接把钱寄给那些获奖文章的作者。


    此前,该给的稿费和奖励,余兰英都安排人寄过去了,那些作者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只等着收印刷出来的文集。


    谁想文集还没印刷完成,又有意外之喜,于是这事又小范围地热闹了几天。


    文集印刷完成,发行上市后,出版社没少宣传,他们花钱买版权可不是做善事,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赚钱。


    这本文集的宣传点也不少,第二第三名都是知名作者,董树华获奖后也振作了起来,近几个月陆续有文章登上报纸或杂志。


    再加上十万大奖,以及主办方曲中味的标王光环,每一样拎出来都是热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入选的这些文章质量都很不错,只要有好文章,这书就不会愁卖。


    文集上市不久,便迅速卖光。


    好吧,一万五的发行量,至少有五千是曲中味买的,他还是按计划给合作方、厂子里的工人都送了至少一本。


    不管书是谁买的,卖得不差是肯定的,于是出版社很快追加印刷量。


    这本文集,对曲中味的品牌宣传,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种种原因让曲中味在央视招标会开始前,便突破了十亿销售额,远超去年的孔府宴酒。


    虽然论销量,还是孔府宴酒更高,毕竟它的出厂价不到十元,曲中味旗下比较实惠的哪款酒,价格都是孔府宴酒的两倍多。


    但便宜更容易走量,价格差距下,孔府宴酒销量比曲中味高很正常,而曲中味取得的成绩已经很喜人。


    问题在于失去标王光环后,今年孔府宴酒的销售额和去年同比跌了两亿多,今年销售额上六亿都困难。


    对其他品牌来说,五六亿销售额可能已经很不错。


    但去年孔府宴酒的销售额是九亿多,仅仅因为失去标王光环,便在一年内暴跌两三亿销售额,实在算不上好。


    而且孔府宴酒只是没有争取到央视最好时段的广告,这一年,他的广告依然有登上央视。


    这样的差距,不仅让更多品牌方对央视标王趋之若鹜,不用多想,大家就知道今年招标会的竞争会更激烈。


    也让孔府宴酒“广告酒”的名头也彻底被坐实,连带着各地经销商都不怎么看好接棒孔府宴酒的曲中味。


    曲松岩自己也很担心,所以想在招标会前把次年的经销合同定下来。


    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曲中味火遍全国,并打开渠道后,想见曲松岩,开出各种优惠条件跟他合作的人比比皆是。


    如今谈到明年的经销权,那些之前对曲松岩格外热情的经销商,开始顾左右而言它,也不是不想续约,但这进货价,他们都想往下压一压。


    痛快续约的也有,但少,且都是规模没那么大的经销商。


    像希望贸易这样,年销售额做到上亿的经销商,都有点拿腔拿调。


    所以余兰英夫妻二话没说,直接续约的行为让曲松岩非常感动,续约时主动让了点利。


    虽然成立时间不长,沪市的市场也很大,但没到年底,希望食光就做了上亿销售额这件事依然让人惊讶。


    如今希望贸易是真的今非昔比,在业内名气很大。


    余兰英夫妻直接续约的消息传开,之前那些想趁火打劫的经销商都犹豫了起来,苏省浙省的经销商,考虑过后都不拿乔了,直接续约。


    没办法,就像他们想吞下沪市这个上亿的市场,余兰英也觊觎着苏省和浙省,想拿下整个长三角地区的经销权。


    本来今年希望贸易的业绩就好,续约还这么痛快,他们再拿腔拿调把曲松岩惹毛了,没准他真把长三角地区交给余兰英。


    他们再怎么趁火打劫,本质上也是想多拿点好处,而不是不想和曲中味合作了。


    孔府宴酒的销售额降得再厉害,今年也有五六亿销售额,在白酒品牌中也是头部,拿下它的经销权,一年的业绩都不用愁。


    他们不想真跟曲中味闹掰,见讨不到好处,自然会及时收手。


    所以虽然开局不顺,但去首都参加招标会前,曲中味和大多数经销商完成了续约。少数没谈拢的,曲松岩打算等结果出来再说。


    一周后,他如愿卫冕成功。


    之前没有谈拢,坚持要求让利的经销商纷纷改口,希望能在这一年结束前,跟他把续约合同定下来。


    但重新掌握主动权的曲松岩没那么好说话,提出要么大幅让利,要么终止合作。且条款都比去年约定得更细致,完全不给经销商阳奉阴违的机会。


    那些经销商气愤不已,可背地里骂完了,还得捏着鼻子答应曲松岩的要求续约。


    好在,余兰英续约早,不必像这些经销商一样头疼。


    而在下游经销商和销售渠道面前,余兰英也经历过和曲松岩类似的情况,并在曲中味卫冕后,再次翻身做主。


    想到一年过去,央视广告效果日渐减弱,这一年结束前,余兰英拿出去去年做的那份方案,针对曲中味的广告提了些建议。


    曲松岩不是一个很虚心的人,但他是天生的商人,非常敏锐,一眼看出了余兰英这个方案的优点,考虑后决定采纳,紧急让手下人修改了新一年的广告方案。


    九七年年初,大江南北的人都被曲中味广告洗脑。


    过年期间,犹豫去亲戚家里拜年提什么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曲中味。


    通常来说广告效果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差,过去一年曲中味的销量曲线也验证了这一点。


    直到开年曲中味的新广告横空出世,曲中味销量开始反弹,和去年第一季度比起来,今年前三个月销量同比上涨不少。


    希望贸易第一季度的盈利也首次突破一千万。


    有希望贸易这个印钞机,虽然有点夸张,但对余兰英和邢??x?立骁来说,希望贸易确实很挣钱。


    因为希望贸易利润稳定,这一年余兰英夫妻在扩张时大胆许多。


    截止到九七年年中,希望食光在长三角地区的早餐店数量已经突破三位数,虽然其中近一半店铺开在沪市本地。


    蛋糕店也因为总能精准抓住顾客喜好,推出好看又好吃的蛋糕,陆续开了五六家分店,在本地小有名气。


    说起来,蛋糕店的利润是真高,同样三四十平的店面,希望食光月利润能上一万五就算高的,蛋糕店的利润却能有五六万。


    能有这么高利润,一是希望食光的蛋糕很火,二则是因为蛋糕的单价要高很多,两块钱一份的手抓饼,舍得买的人很少,但三五块一个的蛋糕,愿意买的人很多。


    单价高了,利润自然就高。


    所以下半年,继续往外扩张开早餐店的同时,余兰英也开始在苏、浙两省选址开蛋糕店。做冷链速食这件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这一忙,就到了九八年。


    这一年,曲中味没能再次卫冕成为标王,但因为在央视放了一年的广告洗脑效果好,这一年春节,曲中味酒依然是大家送礼首选。


    余兰英也找团队拍了支希望食光速食的广告,在湖省电视台轮番播放。


    九十年代中,电视台也迎来了改革,湖省卫视因为新闻节目做得好强势崛起,俨然成了卫视第一。


    而希望食光速食的这支广告内容虽然简单,只拍了几个适合吃速食的场景,但很洗脑,一直在强调方便快捷。


    再加上经过几年的发展,希望食光俨然成为了华东地区的餐饮巨头,早餐店和蛋糕店加起来有两百多家门店。


    这些门店都是销售渠道,更不必希望贸易早已打通沪市本地渠道——从九七年开始,希望贸易陆续和一些食品公司达成合作,经销商品种类逐渐丰富。


    虽然经销这些品牌,利润远不如和曲中味合作,但对拓展渠道有好处,更为后面希望食光推出速食打下了坚实基础。


    希望食光速食推出后,其他地方不说,至少在沪市的销售很火爆。


    不仅因为沪市渠道多,品牌名气大,还因为沪市本地双职工多,在私营企业工作的人也越来越多。


    私营企业不像国营厂可以迟到早退,时间上卡得很严,双职工家庭早上自己做饭时间不够,出去吃又觉得贵了,速食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其他地区因为渠道没那么多,销量远比不上沪市,但和早餐店比起来,速食这一块的利润不容小觑。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余兰英慢慢发现了一个道理。


    当你没钱的时候,你会觉得想挣一千都不容易,但等你有了钱,你会发现挣十万、一百万、甚至一千万,都成了很轻松的事。


    但挣钱容易了,花钱也变得更容易。


    九八年春节刚过,余兰英便掏空家里的流动资金,在刚竣工的红日大厦买下三层办公楼。


    红日大厦,就是简虹和王明旭合伙开的红日房地产,建造的第一座集商场、写字楼于一体的大厦。


    说是一座,实际上那栋楼的整体设计像一条倒着的裤子,下面是横着的长方形商场,商场两边各竖着一栋方形写字楼。


    动工前,整个沪东只有陆家嘴地块的房价高一点,人口多一点,出了陆家嘴,周围全是荒凉工地,要啥啥没有。


    红日大厦那块地皮虽然在陆家嘴范围内,但地处边缘,位置并不好。


    王明旭他们会在那里盖商厦,一是当时他们手里就这一块地皮,二是他们在赌沪东作为国家重点发展区域,未来能繁荣起来。


    他们赌赢了。


    不到三年,红日大厦那一片就热闹了起来,学校、医院、居民区……什么都有了,就差一家商场。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红日大厦的商铺就变得很好卖,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余兰英借着股东身份,也抢了几个位置不错的商铺,留着以后开店或者租出去。


    和商铺相比,楼上的写字楼就不是那么好卖了。


    刚进入九六年,沪市的写字楼市场,便迅速从供不应求滑向了供过于求,写字楼的租金和售价也接连下跌。


    这个时候,敢接手写字楼的人不多。


    余兰英本来打算再等等,他记得写字楼会一直跌到九九年,进入新世纪后才会因为经济迎来高速发展而止跌回升。


    但红日大厦这一片和其他地方不同,因为偏,以前这一片的房价很低。


    如今陆家嘴俨然成了沪市金融中心,而陆家嘴的发展带动了整个沪东房价上涨,红日大厦这一片初始房价低,又在陆家嘴范围内,上涨空间更大。


    因此,哪怕整个沪东的写字楼市场都很低迷,进入九八年后,红日大厦的写字楼也比以前好卖了,价格开始小幅度上涨。


    不过和其他中心区域的写字楼比起来,红日大厦每平均价还是挺便宜的,加上余兰英是股东,能便宜不少。


    再考虑到红日大厦这一片发展不错,随着希望食光和希望贸易逐渐壮大,也确实需要更大的办公场地,余兰英就心一横,买了三层楼用来办公。


    虽然目前来说,余兰英名下两家公司,加上邢立骁的搬家和物流公司,总部员工全部搬过来,也要不了三层楼。但余兰英相信,这三层楼迟早会不够用。


    至于这两年,他们也可以按照市价把写字楼租出去,租金是少了点,但肯定不会亏本。


    产权证明到手,余兰英立刻安排装修,好了后再通风几个月,九月初的一个寻常工作日,余兰英带着手下员工集体搬迁到了红日大厦——


    作者有话说:[1]来自网络


    二更合一,明天见~


    第72章 一九九九 “亲一个,亲一个!” ……


    “亲一个, 亲一个!”


    沪市某洋房酒店的花园里,蓝天白云绿的映衬下,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新人双方刚在牧师面前完成宣誓, 下面坐着的观众便齐声起哄, 余兰英右边第一排,边跟着起哄, 边伸手捂住希希。


    希希好奇心重, 被挡住视线后脑袋左摇右晃, 就是想看简阿姨和王叔叔亲嘴。


    没错,今天是简虹和王明旭的婚礼。


    两人很早就认识, 但以前打交道不多, 之间的关系颇有点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合伙开公司后, 两人接触多了, 王明旭开始穷追猛打, 终于在九七年初抱得美人归。


    王明旭是很希望一步到位,直接结婚的, 但刚处上对象就求婚, 他担心简虹不愿意。而且九七年那会,红日房地产挺难的。


    当时沪市写字楼的租售价格仍在持续下跌,红日大厦这一片的房价还没有涨起来, 所以不仅写字楼, 它的商铺都卖得不怎么样。


    开工前,王明旭盘算得好好的,边盖边卖楼, 要是顺利,没准盖到一半,写字楼和商铺就都卖完了。


    就算卖不完, 卖个三分之一,不,再退一步,写字楼卖掉十分之一他也不用愁了。


    却没想到天不遂人愿,他刚走完前期程序,奠基仪式刚结束,沪市就有大量新建写字楼上市,写字楼市场也在这一年内迅速崩盘。


    迅速是从长维度看的,身处其中的人,其实很难及时发现它的崩盘。


    哪怕短时间内有大量新的写字楼上市,租售价格下跌,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一时的,写字楼的租售价格能涨回来。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依然持续有写字楼上市,写字楼也一直没有止跌,他们才恍然大悟,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王明旭认识到写字楼市场不会好了时,红日大厦已经开工七八个月,就算当时抽身,他也能很难及时止损,只能硬着头皮盖下去。


    所以他敢向简虹告白,却不敢向她求婚。


    前者有爱就行,但婚姻,需要经济基础。


    九七年初,是红日房地产最难的时候,账上的钱快花光了,但楼还没盖好。除了前期投资,王明旭陆续又往公司里投了几笔钱,手里已经没钱了。


    一旦红日房地产倒闭,他那个建筑公司也会被拖累破产。


    他只能对外寻求融资。


    但当时看好红日大厦这个项目的人不多,相应的愿意投钱的也少,甚至他之前拉进来的那些股东都有退股的想法。


    好在紧要关头,余兰英往公司投了笔钱,红日大厦这个项目才得以继续。


    熬过九七年中,港城回归后??x?,国内房地产股票大涨,房地产行业也似乎迎来了曙光。再加上红日大厦区域内人流日渐兴旺,红日大厦的商铺突然变得抢手起来。


    等进了九八年,红日大厦的写字楼也好卖了,红日房地产彻底度过了危机。


    所以没多久,王明旭就向简虹求婚了。


    原本他们打算九八年下半年结婚,但因为简虹突然查出怀孕,她不想仓促办婚礼,更不想大着肚子穿婚纱,干脆先领证,将婚礼推到孩子出生后。


    简虹是三月份生的孩子,之后坐月子一个月,又花了一个月时间瘦身,到办婚礼的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


    这季节办婚礼也好,阳光明媚,天蓝草绿,新娘子一席鱼尾婚纱,勾勒出苗条的身材,还不用受冻。


    婚礼结束,简虹去丢新娘捧花。


    这项活动和余兰英等已婚人士没关系,她和薛静、焦老太太几人站在一起闲聊,等着户外流程结束,进酒店吃饭。


    但聊的过程中,一直有人来找余兰英说话。


    这几年,余兰英的生意做得挺大。


    希望食光不必说,到今年,公司下面早餐店和蛋糕店数量已经增长到五百多家,其中蛋糕店的数量要多一些。


    蛋糕店会弯道超车,不是因为它更赚钱,所以余兰英这几年在着重发展它。


    而是早餐的地域性比较强,每个地方都有特色早点,相同的早点,在不同的地方口味也会有差异。


    虽然希望食光囊括了各地的特色早点,像北方的杂粮煎饼,南方的烧麦,它都有售卖。但种类多了,想做出特色就比较难。


    现在也不比早几年,余兰英刚开早餐店那会,通信没有那么方便,很多后来会风靡的早点,现在要么只在小范围内火,要么还没被发明出来。


    余兰英占了先机,自然推出什么火什么。


    这两年网吧越开越多,会上网的人也多了,信息传播速度很快,出来打工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很少有小范围火,但外面的人听都没听过的食物了。


    再就是余兰英知道的早餐再多,也没到取之不尽的程度,她前世的经验已经用完,现在希望食光推出新品,就算有她参与,也需要冥思苦想。


    而且新品推出后,余兰英也无法再跟以前一样,笃定地认为它能火。


    当然,和许多同行比起来,希望食光出爆款的概率依然要高很多,它仍是行业标杆。过去推出的许多早餐,至今也仍是希望食光的招牌。


    但像希望食光这样的综合性早餐店,在早餐并不丰富的地方容易推广开,可如果当地有独特的早餐文化,想遍地开花就很难了。


    希望食光在全国绝大多数城市都有店,但同时,它在很多城市的店铺数量并不多。


    想迅速扩张也不是没办法,开放加盟,别说两三百家店,后面再加个零都能开起来。


    但加盟难以管控质量,容易影响口碑。而且加盟商开店多了,生意会越来越难做,到最后可能血本无归。


    余兰英不想毁掉希望食光这个品牌,也对坑加盟费这件事没兴趣,在早餐店开到一定数量后,便恢复最初的稳扎稳打路线。


    虽然早餐店数量增长缓慢,但希望食光速食发展得很不错,已经打通国内各大百货商超渠道。


    到如今,冷链速食已经成为希望食光的三大支柱之一。


    而冷链速食能卖得这么好,和希望食光在全国大多数城市都有实体早餐店有关系,这个年代,大家更信任实体品牌。


    这也是余兰英不愿意开放加盟,也要维持品牌名声的主要原因。


    和早餐生意比起来,蛋糕甜品行业没什么地域性,扩张过程中品牌效应更重要,随着希望食光名气越来越大,它扩张起来也就更容易。


    希望贸易这几年也发展得不错,虽然九七年后,曲中味再没成为央视标王,但它的广告依然会在央视播出。


    因为广告足够洗脑,征文比赛后出版的文集,又拉高了曲中味的档次,如今曲中味在过年送礼和商务聚会等场合出现频率很高。


    除了曲中味,这几年希望贸易陆续代理的一些不知名品牌中,这两年出现了好几屁黑马。


    如今,希望贸易已经是沪市地区数一数二的经销商。


    虽然今天来参加婚礼的除了福苑小区里,和简虹关系不错的住户,其他宾客大多从事建筑行业。但没人规定只能做一种生意,甚至有钱人才更愿意广撒网。


    看后世那些互联网大企业就知道了,关联投资多达上百家,只要其中有一家能成为独角兽,他们的投资就不会亏。


    余兰英连续押中几个品牌,自己的生意也如火如荼,在本地名气不小,多的是人想跟她合伙做生意。


    哦,她还是红日房地产的股东。


    听说最开始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这几年陆续追加了几次投资,又接手了一些其他不看好红日发展的股东手里股份,如今持股已有百分之二十五。


    红日大厦的商铺写字楼销售一空后,红日房地产账上多了一大笔资金,拍下了好几块地皮,准备继续盖商场。


    虽然写字楼市场还没回温,但商场这一块看好的人很多,再加上今天来的地产行业的人中很多是下游材料建筑商,他们想搭上余兰英这个股东很正常。


    余兰英身边都算好的,邢立骁周围的人才多,他们是夫妻持股嘛。


    今天是简虹婚礼,余兰英不好对人冷脸,只能笑着说不谈公事。但她这么说了,装听不懂的也不少。


    好在后续环节不长,进到室内,落座开席后大家不好再随便走动,余兰英也得以清净下来。


    吃过中午饭,余兰英他们跟到简虹夫妻的新房。


    新房在江对面的陆家嘴滨江地区,不过中间有隧道,开车过去很快,半小时不到,他们便齐聚新房。


    沪市本地没什么恶臭的婚闹习俗,尤其简虹也是公司大股东,有钱有底气,没什么人敢闹她。


    只意思意思让两人吃个苹果,亲个嘴,这个流程就结束了。大家自觉把时间空间留给新人,各回各家。


    邢、厉两家都开了车来,回去一人载一部分几个小区住户,挤一挤就回去了。


    虽然简虹在福苑小区住的时间比余兰英一家更久,但早几年,小区里一直有人传她的谣言,直到这两年她彻底发达才好一些。


    简虹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和小区里绝大多数人的关系都淡淡的,这次来参加婚礼的邻居,按家庭算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也因为对大多数邻居印象一般,所以王明旭提出婚后住沪东,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薛静夫妻也在计划搬到沪东,随着沪东发展越来越好,以前觉得这里一套房比不上沪西一张床的人,都陆续改变了想法,开始往这边搬。


    薛静夫妻早几年就在沪东买了房,当时因为接连闹出几件出轨事件,渐渐传出了福苑小区风水不好的说法。


    谣言传得最厉害的时候,薛静走哪都有认识的人问她是不是真的,还总旁敲侧击让她警醒点,别等厉学军闹出情况才后悔。


    薛静听烦了,就很想搬到沪东的房子去。


    但他们买的是毛坯房,装修需要时间,等装好了,谣言也淡下去了。就连那年开春,嚷嚷着要换物业的那些业主都消停,没劲闹腾了。


    没了烦心事,薛静又念起住在福苑小区的好,也舍不得邻居,就没搬家,沪东那边只时不时去住两天。


    后来他们夫妻又买了几套房,去年更是拿下了一套别墅,一直没去住的那套房就不怎么稀罕了。


    商量过后,夫妻俩把包括那套房在内的几套楼房都租了出去,别墅则好好装修一番,打算等通风好搬进去。


    不止他们,其实这几年,福苑小区里生意做得好的,都在陆续往外搬。


    九十年代初,福苑小区是很不错的,当时电梯房很少见,楼房就很让人稀罕了。福苑小区环境好,物业也负责,安保比周边小区强一截。


    这年代沪市可不太平,有钱人在家里被抢、甚至被绑架的事偶有发生,一个安保好的小区,能大大提高居民的安全感。


    但到了九十年代末的现在,只有步梯的福苑小区,就不是很能入有钱人的眼了。


    余兰英夫妻也有搬家意向,但因为希希正处于即将??x?踏上职业的关键时期,近几个月几乎每天都要去道场学棋,时间紧张。


    道场在沪西,如果他们搬去沪东,路上需要花费更长时间。夫妻俩商量后,决定等七月份定段赛结束再说。


    这会,两辆仍是往福苑小区开。


    到八栋楼下停车,住其他栋的和余兰英他们挥手道别,剩余几人则一起往一单元走去。


    刚进楼道,几人就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余兰英和薛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当初张文建出轨,又回家家庭后,他们夫妻好了一段时间。


    也不能说好,何秀芳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所以除了使劲从张文建手里要钱,时不时还会阴阳怪气几句。


    要是以前,张文建肯定会跟她吵,但出轨这事暴露后,张文建一直心虚,在何秀芳面前就有些气短。听她阴阳怪气,虽然拉不下脸赔笑,但也不怎么敢吭声,所以两人吵不起来。


    但人是会变的,听何秀芳说,以前张文建人不错的,很顾家,是后来做生意有钱了,被迷了眼,才会不着家甚至出轨。


    虽然何秀芳说这话时可能戴着滤镜,但不能全盘否认过去的张文建。


    既然发达后,过去顾家的张文建能出轨,那回归家庭后,张文建故态复萌,也不奇怪。


    何秀芳阴阳怪气多了,张文建心里的愧疚便渐渐少了,还嘴的时候也多了,夫妻俩又开始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后来他甚至又和曾经的出轨对象勾搭到了一起。


    且这一次,张文建比以前小心许多。


    他没再把人安排到批发市场附近的小区,而是直接安置到了另一个区。


    因为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店面扩大了两三倍,手下也招了好几个员工,他不用再一天到晚守着点,而把更多时间花在跑客户三。


    为了方便跑客户,他前年也买了辆轿车,去哪都方便。


    他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跟人一好上就离不开,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这次勾搭到一起后,他晚上照旧回家,只白天借着跑客户去跟人厮混。


    每次待的时间还不长,给钱也小心,都是打着招待客户的幌子给人拿现金。


    所以这一次,他们好了快两年,何秀芳才知道张文建再次出轨的事。


    还不是她自己发现的,是小三怀孕了想逼宫,把电话打到了何秀芳这里,想让她自觉让位,她才知道他又出轨了。


    再次出轨后,张文建其实对何秀芳耐心许多,钱上面也比以前更大方。所以在接到那通电话前,何秀芳以为他是彻底改好了,心里的疙瘩也渐渐消散。


    所以那通电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失去理智,打电话给张文建大吵一架。


    刚开始张文建矢口否认,听她说小三都打电话来了才哑然,改口说跟人只是玩玩的,还赌咒发誓会跟人断了。


    可何秀芳一问小三住哪,他又不吭声了。


    他没打算离婚,只跟人玩玩是真的,但不想跟人断掉也是真的,何况对方还怀了他的孩子。


    也因为这个孩子,就算小三干出这种自爆的事,他也只是跟人发了场火,没有闹掰。


    他敢摆出两边都要的态度,也是笃定了何秀芳不敢提离婚。


    离了婚,她一个近十年没上过班的中年女人,靠什么生活,拿什么养孩子?


    何秀芳确实不敢提离婚,所以哭过闹过后,她依然拿张文建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加强查岗的,甚至每天跟着张文建,既怕他去找那个女人,又想跟着他找到那个女人。


    刚开始张文建还算有耐心,他觉得何秀芳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一点都没放弃的想法,他不耐烦了,责怪她影响他谈生意。


    何秀芳不敢真惹恼张文建,只能放弃跟着他,改用其他办法去调查小三的住址。


    一段时间后,她还真找到了,并带着人打上门。


    小三差点流产,张文建也因此跟何秀芳彻底翻脸了,之后不再回家,连年都是在外面过的。


    到这个月,张文建已经半年没回来。


    他们都以为他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怎么今天突然出现了?


    楼上两人嗓门都不小,隔着层楼,也隐隐约约能听到“离婚”字眼,余兰英在心里算算时间,大概猜到了张文建回来的原因。


    不止她,其他人都猜到了。


    焦老太太叹一口气,说了声“作孽”,便开门回了一零一。


    薛静和厉学军也不打算管,带着厉泽回了家,又招呼希希去家里玩。希希这几个月一直精神紧绷,难得松快一天,有点抵抗不住诱惑,便看向余兰英,想让妈妈帮忙拿主意。


    “去玩会吧。”余兰英说。


    希希再无顾虑,蹦蹦跳跳地去了厉家。


    余兰英和邢立骁上楼,刚过拐角,两人就看到了坐在上半截楼梯哭泣的张莉莉。


    她今年十五岁,个子比余兰英一家刚搬来那会高了不少,身上穿着白蓝间色的校服,头发是自己剪短的,刘海有点像狗啃。


    这半年,她过得不太好。


    当父母的吵架,遭殃的总是孩子,如果孩子数量大于一,过得最不好的肯定是不受宠的那个。


    张文建半年没回来,每次何秀芳去批发店找他,他都会躲出去,所以何秀芳已经半年没从他手里拿到家用。


    她没办法,只好让张莉莉去要。


    但每次要来的钱都不多,不怎么够用。


    何秀芳偏心儿子,所以要来的钱,大头花在了张涛身上,这半年张莉莉没再买过衣服,以前的衣服都短了。


    所以开村后,她一天到晚都穿着校服,就算放假也是如此。


    她双手抱膝,脸完全埋在膝盖上,直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才抬起满是眼泪的脸。


    眼泪阻挡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擦掉眼里,才看清上来的两人模样,喊道:“余阿姨、邢叔叔……”


    刚喊完人,她就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涌上来,哽咽着说:“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在下面时余兰英就听到“离婚”两个字,神色里毫无意外,有心想安慰几句,又听她说:“爸爸又有了儿子,他不要弟弟,也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


    说到这里,张莉莉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他们都不爱我!为什么他们都不想要我!”


    对于爸爸妈妈要离婚这件事,张莉莉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这时候,离婚已经不算稀奇事,她同学中就有好几个父母离异的。


    和张文建吵架时,何秀芳会刻意避开张涛,但从不会让张莉莉出去,甚至几次带她去找张文建,希望女儿能让他心软回归家庭。


    每次跟着何秀芳去批发市场,又因为没找到张文建被妈妈骂的时候,她都想说一句“你们离婚吧”。


    今天,听到张文建回来说要离婚,张莉莉只觉得解脱。


    但她没有想到,他们谁都不肯要她。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皮球,被他们推来踢去。


    不,她还不如皮球,至少喜欢皮球的人很多,而她的父母都不喜欢她,他们都觉得她累赘——


    作者有话说:二更合一,明天见~


    第73章 张家事 余兰英不是一个喜欢讲述过去的……


    余兰英不是一个喜欢讲述过去的人, 但很多时候,想要安慰人,说再多大道理, 也不如讲述一段不幸的过去有用。


    在余兰英的讲述中, 张莉莉渐渐安静下来。


    她静静地听着,直到余兰英讲完, 问道:“余阿姨, 你恨你爸爸妈妈吗?”


    在和余兰英来到天台前, 张莉莉是有点恨她爸妈的。


    她真不明白,难道她不是他们的孩子吗?为什么他们不肯给她一点爱?难道她真的那么惹人厌恶?


    憎恨父母的同时, 她也有点自我厌弃。


    说来奇怪, 几年前被何秀芳指着鼻子说不配学钢琴时, 她都没有这样自我厌弃过。


    可能是因为何秀芳的态度没有变过, 也可能是那时候的她年纪还小吧, 何秀芳的态度一直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她虽然不服气,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哪里不好。


    但这几年, 何秀芳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 所以哪怕刚开始她告诉自己不要奢望,也不要去在乎,可时间久了, 她仍忍不住幻想, 也许,妈妈也是爱她的?


    对爸爸也一样,虽然经历过从期??x?待到失望的过程, 知道他懦弱、自私、不负责任,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爸爸。但和睦的日子过久了, 她渐渐忘了那些疮疤,沉浸在家庭幸福的假象里。


    而张文建虽然也重男轻女,但因为张涛调皮捣蛋,成绩也不好,在优秀的女儿面前反而更慈和。


    时间长了,张莉莉便以为爸爸其实是爱她的。


    如果不曾有过期待,假象被撕开的时候,或许她不会这么绝望。


    但没有如果,孩子天生渴望父爱母爱,在他们改变态度后,张莉莉必然会心生期待。连带着,她此时的自我厌弃也成了必然。


    余兰英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带她来天台谈心。


    从张莉莉的身上,她其实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年少,不,前世大半辈子,她都在为父母不爱她这件事痛苦不已。


    后来看似放下,不如说是妥协,她已经明白,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任何理由。


    真正和自己和解,是重生前再回石城,见到过去那些人,知道他们过得不好后。


    看着急切想得到答案的张莉莉,余兰英说:“以前恨过,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张莉莉微怔,过了会缓缓转过头,红着眼眶说:“真好。”


    “你也可以做到。”


    张莉莉头转回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等你再长大一些,你会发现别人爱不爱你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足够爱自己。”


    余兰英没有说什么“就算父母不爱你,以后也会有别人来爱你”这种话,她认为,不停渴求从别人那里获得爱,是一件很傻的事。


    足够幸运,遇到的人有良心,或许以后能过得不错。但不够幸运,遇到一匹中山狼,这样的人会很惨。


    而这世上,能幸运遇到有良心的男人的总是少数,更多是被辜负的可怜人。


    所以她想告诉张莉莉的,是自爱和自立。


    她说:“当你自己足够爱自己,才能自立起来,才会挣扎着向上,而当你到了一定高度,不需要你索取,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来爱你。”


    听着余兰英的话,张莉莉渐渐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她问道:“到那时候,我爸爸妈妈也会爱我吗?”


    余兰英认为不会,但她想了想说:“他们会表现得很爱你。”


    这答案在张莉莉预料之外,她以为余兰英会哄她说会,或者直接说不会。但她已经十五岁,家庭环境又让她过早成熟,她能明白余兰英的意思,再一思索,便苦笑着说:“余阿姨你说得对。”


    见她神情少了几分阴郁自厌,余兰英微松一口气,说道:“现在,你要做的是等,你还没有成年,跟谁这件事,迟早会有定论。”


    其实余兰英觉得,张莉莉跟妈妈可能会好点。


    张文建提离婚的原因很明显,他有儿子了,那孩子还身体健康,没有残疾。


    虽然在余兰英这个外人看来,张涛那点残疾根本不算事,并不影响他的生活,长大后也不会影响到他就业。


    疼孩子的父母,也不会介意孩子的残疾,他们只恨不能替孩子受罪。


    何秀芳偏心归偏心,但在张涛面前,她确实是个好母亲。


    但很显然,张文建不是一个好父亲,过去他表现得再重视张涛,对这个儿子,他也是没什么父爱的。


    或许,张涛在他眼里,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工具有了瑕疵,没有替代品就算了,当他再有健康的儿子,张涛自然会被舍弃。


    对仅仅只失去了一根手指的儿子都如此,能指望他对张莉莉这个,老旧思想里连传宗接代都不能的女儿有多少情分?


    亲爹如此,又能指望插足别人家庭的后妈,能对张莉莉多好?


    反之,何秀芳虽然重男轻女,但她的心没有张文建那么狠。跟着她,日子或许不会过得比现在好,但也不会比以前差太多。


    问题在于何秀芳和张文建有两个孩子,如果何秀芳坚决不要张莉莉,就算是打官司,在她已经抚养张涛的情况下,张莉莉也大概率会被判给张文建。


    除非何秀芳改变主意,愿意要张莉莉。


    但话说回来,跟了爸爸,张莉莉的日子也不是一定会过得很差。


    物质上可能会缺一些,但高中总能读完,张文建要面子,也不缺钱,应该不至于让成绩优异的张莉莉辍学。


    把高中三年熬过去,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太差。


    张文建不愿意供也没关系,如果张莉莉能考上名牌大学,高考后做暑假工,也能挣到学费。就算学校一般,也可以办助学贷款。


    办法总比困难多。


    余兰英想着,没有就跟谁这件事提建议。


    本来这事也不是她提了建议就能改变的,主要还是看何秀芳张文建各自的想法。


    而且真提了建议,张莉莉想办法跟了何秀芳,却过得不太好,以后说不定会怨她。


    余兰英同情张莉莉,也觉得她性格不错,不希望她钻牛角尖走弯路,所以才把她叫上来谈心,开导她。


    但她不想承担起张莉莉的未来,那太沉重了。


    至于何秀芳和张文建离不了的可能,余兰英认为不太大。


    如果是女人想离婚,男人不同意,离不了的概率确实很大。但男人想离婚,女人不愿意,结果十有八九是会离。


    事实也的确如此。


    虽然张文建第一次回来提离婚时,何秀芳嚷嚷着除非她死,否则他别想摆脱她,但一个月不到,她就松口了。


    不松口不行,因为张文建彻底不给她钱了,还说再不离婚,以后房贷她自己还,还不了就等着银行来收房。


    何秀芳住的这套房贷款年限不长,虽然九十年代初,国家对房产贷款的最长年限没有明确规定,但大多数贷款买房的人,选的期限都不会太长。


    因为当时的房贷利率太高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当时没有专门的买房贷款,以购房名义办理贷款,也是按照中长期贷款利率来。


    而那时候,中长期贷款利率接近百分之十。


    沪市房子又贵,十年前一套百来平的商品房都要十几二十万。贷款超过五年,贷款利率接近百分之十,是人都要犹豫一番。


    对不在国营单位工作的,银行批贷也有顾虑,期限太长,贷款没还完,购房者就生意失败没钱了怎么办?


    何秀芳和张文建买这套房时,选择的贷款期限是十年,到现在还剩下三年房贷。


    剩余贷款数目不大,何秀芳手里有点存款——她这几年没少从张文建口袋掏钱,张文建挪用的儿子的赔偿款,也被她要来了。


    但还掉房贷,她手里就不剩什么钱了,张文建不给钱,以后他们娘仨日子没法过。


    何秀芳舍不得钱,也觉得这套房的价格都涨到四十多万了,张文建肯定不舍得让银行把房子没收走,到还款那天,她就没及时还款。


    谁想张文建真这么狠,他也没管还款的事。


    逾期几天后,何秀芳收到了银行的电话。


    何秀芳傻了眼,也认识到,张文建是真铁了心要离婚。现在离,她还能拿到一半的房子,手里也有存款。可如果不离,房子和存款,她总要少一样。


    何秀芳能有多爱张文建呢?


    也许结婚时爱过吧,但再多爱意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争吵,经不住张文建一次两次的出轨。


    她不肯离婚,更多的,还是因为不甘心和害怕。


    她不担心将位置让给小三,也不甘心让张文建如愿。同时她也害怕,离婚后会过得穷困潦倒。


    因为没多少感情,所以张文建说不爱她,求她放过他,无法让她动容。但认识到坚持下去要保不住房子,她妥协得很快。


    同意离婚后,两人就财产分割和两个孩子跟谁的问题,拉锯了很久。


    关于后一个矛盾点,最终以张文建出抚养费,何秀芳养孩子收尾,但财产问题两人一直没有谈拢。


    房产分配上,两人倒是能勉强达成一致,剩余贷款张文建还,然后房子卖掉,到手的钱他们平分。


    但张文建不太愿意跟何秀芳分批发店,他说她没做过生意,没渠道没客户,拿到批发店也没用。


    还说批发店生意其实不好,不值什么钱,如果何秀芳要分,那她手里存款也要拿出来分。又特意强调,说这么一扯,最后谁给谁钱可不好说。


    何秀芳担心张文建说的是真的,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要是批发店不挣钱,他能在外面养??x?女人?


    事实上,她都在怀疑张文建手头还有一笔钱,过去几年她要钱要少了。


    但张文建矢口否认,说自己没钱,还拿了张批发店走账的卡给何秀芳,让她去银行查流水。


    何秀芳也真去了,从流水看,批发店生意确实不怎么样,账上剩的钱也不多,不到两万块。


    何秀芳不免有些犹豫。


    因为两人之间说是谈判,更像是吵架,张文建还稍有克制,何秀芳根本没顾及,嗓门很大。


    何秀芳心里也憋闷得很,楼上陈小珍隐约听到她嚷嚷的内容,等张文建走了下来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陈小珍嘴巴不怎么严,于是何秀芳和张文建谈判的内容,很快传遍家属院,小区里议论纷纷。


    有人说张文建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要是批发店生意不好,他能几次扩大店面?明明生意红火,却忽悠何秀芳不景气,明摆着不想多分钱给她,没良心。


    也有人觉得张文建不想分钱情有可原,批发生意一直是他在做,何秀芳没搭过手,凭什么分钱?


    持前一种意见的基本是女人,男人则大多是后一种想法。


    这些女人不一定都喜欢何秀芳,但觉得张文建太狠了,以前看她再烦,这会也觉得她可怜了。


    大家怕她真被忽悠,给她出了不少主意,比如去店里找员工探探口风,看生意是不是真的不好。又比如想辙打听清楚张文建做生意用的是不是别的卡,争取搞清楚她到底有多少钱。


    还有人让她去小三家泼油漆,拉横幅,把她干的那些丑事全部宣扬出来。


    何秀芳觉得都有道理,忙上忙下跑了好几天,但一件事都没干成。


    员工找了,但对方说辞和张文建差不多,还说店里走账用的就是那张卡,老板应该没其他卡了。


    小三家更不好找,在她上次打上门后,对方就换了住的地方,沪市那么大,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反倒是她找员工打听消息的事被张文建知道了,他回来发了通火,完了说她都打听清楚了,现在可以离婚了吧?


    还说如果她继续拖着,下个月房贷他绝对不还。


    因为何秀芳同意离婚,坐下来谈判前,张文建就去把本月房贷还掉了。


    他嘴上说再狠,实际上也不舍得价值四十多万的房子被银行收走,之前咬着牙不还房贷,不过是卡着银行规定逼何秀芳就范。


    但何秀芳不知道他心里的算盘,也不知道要怎么查他到底有没有钱,只能同意他之前提的分配方案。


    只是在先卖房还是先离婚上,两人意见再次出现分歧,何秀芳要先卖房,拿到钱再离婚。张文建则担心分了钱,她不同意离婚。


    扯来扯去,说找人写一份离婚协议,签了再说后面的。


    张文建一走,何秀芳就在家里嚎啕大哭。


    陈小珍听到动静立刻下楼,安慰何秀芳,并打听什么情况。


    虽然到现在她依然不怎么看得上何秀芳,但她们之间的感情再塑料,楼上楼下住了好几年,假意里也掺了几分真情。


    得知何秀芳同意了张文建提的分配方案,直说她糊涂,让她千万别签协议。


    “我也不想签协议,但现在是我想不签就能不签的吗?你没看到张文建那样子,我跟了他十几年,他是一点旧情都不讲,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何秀芳越说越伤心,又有点自暴自弃:“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就是个白眼狼!”


    “别啊。”陈小珍连忙说。


    何秀芳朝她看去,半响没听她往下说,摆手就想赶人,但话没说出口,就听陈小珍说:“要不,你去找余兰英吧?”


    何秀芳眉毛一竖:“我找她干什么?!怕她看我笑话不够?”


    陈小珍心想余兰英做生意那么忙,什么时候搭理过你?


    但想想没把这话说出口,人就是这样,以前何秀芳过得好的时候,她们没少互相攀比,有时候她还盼着何秀芳倒霉。


    可等何秀芳真落到现在的处境,她又有点可怜她。


    陈小珍说:“你别恼啊,我是想着余兰英生意做那么大,见多识广,没准比我们有办法,你说是不是?”


    何秀芳想说不是,但心里又有点拿不准,半响口气硬邦邦道:“要是她没主意呢?”


    “她没办法,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不是吗?”陈小珍反问,“但如果她有办法,你说不定能多分几万十几万,你找她赔个笑脸,说几句好话,请她帮忙拿个主意又少不了一块肉,脸面难道还能比几万块值钱?”


    何秀芳脸色僵硬,没有吭声。


    陈小珍则继续劝:“真的,你考虑一下吧,还是说张文建对你那么狠,你依然觉得比起让他得意,向余兰英低头更难?”


    被这话一刺激,何秀芳不再犹豫,说:“那就问余兰英吧。”


    ……


    晚上一家子吃着饭,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邢立骁过去开门,看清外面的人,他略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过来了?”


    被刺激的时候,何秀芳觉得自己能豁出去,可真到这个节骨眼,她又有点退缩。


    见她这么没出息,陈小珍站出来说:“是这样的,我们想找兰英问点事,你能不能帮我们把她叫出来?”


    门和餐厅距离不远,听到是找自己,余兰英放下筷子走了出去,看到何秀芳,她神情里并无惊讶,也没阴阳怪气,只道:“你们进来坐会吧,我在吃饭。”


    “行行,那我们等你们吃完再聊。”说着陈小珍把何秀芳拉了进去。


    余兰英没多事问她们有没有吃饭,关上门后和邢立骁回到餐厅。


    吃完饭,希希回房间下棋,邢立骁则收拾碗筷进了厨房,陈小珍见了,羡慕说道:“邢立骁对你可真好。”


    这栋楼住着的男人,她只见过邢立骁做家务。


    要是他没本事,靠老婆吃饭,陈小珍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这几年他名下的两家公司发展都不差,现在本地人提起搬家和快递,首选都是他公司。


    余兰英却只淡淡道:“我对他也不差。”


    想到余兰英的本事,陈小珍不多说了,示意何秀芳开口。


    刚开始何秀芳有点说不出口,但被陈小珍掐了一把后,她心一横,把话秃噜了出来。说完立刻低下头,根本不敢看余兰英的表情。


    也想捂住耳朵,她觉得余兰英肯定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但余兰英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可以介绍个离婚律师给你。”


    何秀芳愕然抬头,愣愣地看着余兰英,倒是陈小珍问了句有用的:“请律师能多分点钱吗?”


    “离婚律师经验足,知道怎么合理合法地去查离婚双方有多少财产,你们家的批发店规模不小,不至于像张文建说的那样只值几万十几万。”


    其实余兰英觉得,张文建那个批发店铺多的不说,福苑小区一套房是值的。


    批发市场的租金都不便宜,摊位也抢手,租金通常是一年一交,张文建的店面积大,租金加上押金至少能有十来万。


    货多的不说,五六万是有的,这一块就有二十来万。


    张文建说批发店不赚钱,更是忽悠人的,她公司的合作商中也有做水果批发的,对方的规模比张文建没大多少,一年也能挣个二三十万。


    何况据小区住户所说,张文建的生意不差,一年多的不说,十来万是有的。


    虽然房贷是他在还,生活开支他也有给,之前没跟何秀芳闹掰的时候,还隔三差五往家里拿钱。但这些钱不算多,如果他没有其他大的开支,手上至少能有二三十万。


    听到这里,何秀芳恨恨道:“他肯定把钱都给那个女人了!”


    余兰英说:“你和他是夫妻,这些年你们挣的钱都是共同财产,如果有证据他把钱都给其他女人了,你可以打官司把钱要回来。”


    在几十年后,余兰英说的这些可以算是常识,但这会了解这些的人不多。


    陈小珍忍不住惊叹:“兰英你懂的可真多!”又得意地对何秀芳说,“看吧,还好我让你来找兰英了,她果然有办法。”


    没被嘲讽,还知道了怎么办,何秀芳心里松快不少,但看着余兰英的眼神有些复杂,犹豫几秒问:“我们关系不好,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我不是想帮你,我帮的是莉莉。”余兰英不怎么讲情面地说。


    虽然张文建答应给生活费,但时间长??x?了,这钱能不能准时给,足数给,是个问题。


    如果何秀芳离婚没分到多少钱,以后日子过得不太好,不被她看重的张莉莉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差,也许能不能读完高中都是问题。


    但如果离婚分到的钱多,就算张莉莉沾不到太多光,顺利上完高中和大学,问题总是不大。


    想到这里,余兰英说:“在分割财产的时候,你还可以让张文建把两个孩子成年前的生活费一次性给你,否则他有了家庭,以后能不能按时给钱是个问题。”


    “如果他不愿意给怎么办?”


    “他不是急着离婚?你拖着不离就行了。”


    “可我们的房贷……”


    “房贷可以借钱还,甚至只要你能借到钱,生活费都可以打欠条,哦,你还可以借钱去创业,原因就说是为了养家。如果成功了,你可以直接把张文建踹掉,失败了有家庭开支的名头在,借的钱都属于夫妻共同债务,需要你们共同偿还。”


    陈小珍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么多办法?要不,你别离婚了?”


    听到陈小珍提的馊主意,余兰英忍着没翻白眼,提醒说:“你可以用这个办法对付他,他也可以用着办法来对付你,与其和一个没良心的人纠缠在一起,不如早点离婚,也省得被算计。”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何秀芳算计不过张文建。


    陈小珍就是棵墙头草,立刻改了主意说:“对对,还是得赶紧离婚。”


    何秀芳对张文建冷了心,也怕被算计,点头说:“要离的。”离开前,她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对余兰英说,“以前的事……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对莉莉的。”


    余兰英不在乎何秀芳的道歉,也并不相信她的许诺。


    也许说这话时,何秀芳是真心的,但不爱就是不爱,熬过这一关,她偏爱的依然会是张涛。


    但不管怎么样,她能说出这句话,总比什么表示都没有要好一些。至少她还能被触动,没张文建那么冷血。


    只希望看在钱的份上,她的触动能持续得久一些,至少在张莉莉上大学前,对她好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二更合一,明天见~


    第74章 定段赛 有了律师介入,张文建的财产很……


    有了律师介入, 张文建的财产很快被查清楚。


    批发店连店铺带货物,价值比余兰英估计的要高一点,账上现金更是不少, 加起来能有三十多万。


    张文建手上钱倒是不多, 但他瞒着何秀芳,去年在外另买了一套房。他找的那小三, 如今就住在那套房子里。


    那套房子地段虽然没有福苑小区好, 面积也没那么大, 但总价也有三十来万。


    算下来,张文建手里店铺、房产和现金, 总价值在七十万左右。


    哦, 他还买了辆车, 虽说价格不贵, 还是贷款买的, 但贷款还得差不多了,这时候车辆贬值也没那么快, 他那辆车多的不说, 五六万是值的。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张文建藏了这么多钱,还忽悠自己说这不值钱那不值钱, 何秀芳气疯了, 叫上娘家兄弟就打上了门。


    因为何秀芳和嫂子弟妹们关系不是很好,这些年和娘家兄弟走动不是很勤。


    但毕竟有血缘关系,她遇到事, 他们不至于坐视不理。她那些嫂子弟妹也觉得既然要离婚,能多争点财产也是好事,否则她过得不好, 她们男人说不定还要想办法贴她。


    虽然打上了门,但何秀芳没之前那么法盲,直接对小三动手。进门后不管人,直接把家具电器全砸个稀巴烂。


    小三气得不行,嚷着要跟张文建告状。


    都要对薄公堂了,何秀芳当然不怕张文建生气。


    也多亏他心眼多,不止防着何秀芳,对小三也没多少真心,房子虽然给人住了,但名字是他的。


    所以这套房,属于他们夫妻共同财产。


    小三也不是正常租客,何秀芳就算把里面东西全砸稀巴烂,张文建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打人就不一样了,真把人打伤了,把她告到法院,没准她要吃官司,还可能影响到后续的财产分配。


    之前听完律师说的,何秀芳一阵后怕,想还好张文建和小三都不懂,不然小三差点流产那次把她给告了,她没准要进去。


    张文建接到电话,急匆匆地回来了。


    进门前他气势汹汹,看到大舅子小舅子横眉竖眼,立刻怂了,不敢吭声。


    何秀芳不敢对小三动手,打他却没什么顾虑,让哥哥弟弟把他按住,啪啪给了他几巴掌,说他名下有哪些财产,她都知道了。


    她已经让律师上诉,该她的,他一分也别想少给。又警告他别想转移财产,律师掌握了所有证据,他转移财产也没用。


    还说她已经知道他走账用的是私人账户,真把她惹急了,就去税务部门告他偷税漏税,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好过。


    听到这里,张文建脸色彻底变了,抱住何秀芳就说自己错了,还说自己没想离婚,都是被小三忽悠了。


    说完还给了小三一巴掌。


    但何秀芳一点都不觉得解气,只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人,更坚定了离婚的决心。


    这天后,张文建不再跟小三厮混,每天都回家,想让何秀芳改变主意。


    期间何秀芳有过动摇,但一听陈小珍说张文建回心转意不是为了她和孩子,而是为了钱,经过这一次,下次提离婚他肯定会做足准备。


    这次律师能帮她争取到一半财产,她要是改变主意,下次再陷入困境,可不一定能拿到这么多钱了。


    何秀芳听后觉得有道理,便坚定了离婚的想法。


    张文建见状,想让两个孩子帮他说好话,但张莉莉早就对他冷了心,张涛也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个家,又有了个儿子,也不愿意帮忙。


    张文建使劲浑身解数见没用,就也找了个律师,想要多分财产,为此还想争取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要是之前,何秀芳肯定会直接放弃张莉莉的抚养权。


    虽然这半年忽视了张莉莉,虽然之前张文建提离婚说两个孩子都不要,她也嚷嚷着不愿意抚养张莉莉,但她对女儿并不是完全没感情。


    只是这感情不多,无法让她在自己生活过得一团糟的情况下,分神去照顾女儿。也无法让她同意抚养儿子之余,再多养一个女儿,她也不愿意就这么遂了张文建的意。


    但那天她在余兰英面前说的话,确实有几分真心,再加上律师介入后,她至少能多分十几万。


    且后面还能争取到抚养费。


    心气顺了,也不再缺钱,何秀芳就不是很愿意放弃张莉莉的抚养权。


    她可不觉得女儿跟了当爹的能过上好日子。


    因为这段时间,何秀芳对张莉莉又好了起来,虽然没让她继续学钢琴——主要是钢琴课停了半年,而且她马上要中考,学习更重要。


    但何秀芳许诺等中考结束,她想学琴就继续学,还花钱给她报了,几个重点中学老师合伙开的考前集训班,希望她能考出好成绩。


    何秀芳冷一阵热一阵,让张莉莉很难相信她会对自己一直好。


    可不跟妈妈,跟爸爸就能好一点吗?


    妈妈态度再变化多端,也总比爸爸彻头彻尾的冷漠要好。


    在认识到父母都不爱自己后,她很难再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但同时,她也能更冷静地权衡利弊,分析跟谁更好一些。


    她还没有成年,总要跟一个人的。


    最终,张莉莉选了妈妈,张涛更不必说,他一直都有点怵张文建。


    而且失去手指后,他比以前敏感许多,能感受到父亲对他残疾的嫌弃。


    六月底官司结束,何秀芳拿到了福苑小区的房子,二十万出头的现金,和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本来她还想按照余兰英说的,把两个孩子成年前的抚养费要到手,但张文建咬着牙不肯答应,只同意按月给。


    何秀芳手里有钱,对这笔钱没那么看重,也想着张文建要是敢不给,她就去批发市场拉横幅,让他生意做不下去。


    他要面子,肯定不敢拖延,便放弃争取了。


    ……


    随着二零二的官司了结,厉家搬家的时间也定了下来,就在七月初。


    搬完家,周末他们在家办了场两场温居派对。


    派对是洋气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请关系近的亲戚朋友吃饭。,顺便再收点礼物。


    收礼不是重点,所以薛静夫妻没有找酒店大办,第??x?一天请亲戚在家吃顿饭,第二天则请邻居朋友办烧烤派对。


    派对在晚上举行,白天希希照常去道场学棋,到点余兰英夫妻去接她。


    两人到地方接到人,却见希希兴致不高,上车后便问:“怎么了?早上听说要去小泽家里烧烤不是挺高兴的吗?现在怎么蔫巴了?”


    后座的希希没有说话,托腮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真不高兴了?谁惹你了?”余兰英扭着身子,往后看着希希问。


    希希终于收回目光,摇头说:“没有人惹我,只是……今天秀静姐跟我说,如果今年还没有定段成功,她可能会放弃围棋,专心读书。”


    吴秀静是希希刚进道场时,所在班级的第一名。


    她天分很不错,进入道场后冲得很快。


    也是在希希进入道场的第二年,她开始参加一些围棋赛事,并迅速取得了业余段位。到今年,她已经是业余五段。


    这时候参加定段赛,没有明确的业余段位要求。


    但学围棋不能闭门造车,自己对着棋谱打一年,也未必能有参加有一定规模的赛事进步大。所以棋手在踏上职业道路前,会频繁参加商业性比赛。


    参加有一定规模的比赛并取得良好成绩,就能获得业余段位。且和职业段位一样,随着比赛胜率增长,段位也会跟着往上升。


    所以业余四到六段棋手,一直都是定段赛的核心参赛群体。


    吴秀静去年开始参加定段赛,但取得的成绩并不好,排在五十名开外,而定段赛只有前二十名,才可以成为职业初段选手。


    二十个名额并不固定,实际录取名额是参赛人数的百分之十,不过参赛人数一般在两百出头,不会超过两百一,所以说前二十名也没错。


    此外还有个特殊规定,即如果前二十名没有女棋手,会额外保留一个名额,给成绩最优的女棋手定段。[1]


    从这个规定可以看出,围棋界男女比例悬殊。


    这并不稀奇,棋盘棋子虽然便宜,但真想有所成就,需要投入不少钱。


    而国内重男轻女是主流思想,愿意在女儿身上投钱的,远比愿意在儿子身上投钱的少。


    就像后来二胎三胎开放,在已经有儿子的情况下,很多决定要二胎三胎的家长生了女儿会喜笑颜开,生了儿子则愁眉苦脸。


    这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儿子?


    并不,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们觉得生女儿投入小。


    别的不说,两个儿子,每个孩子一套房是要的,儿子结婚还要彩礼,又是一笔大的支出。但如果生的是女儿,房子可以不买,嫁妆也不需要多给,能把收的彩礼给女儿带回去,他们已经是良心父母了。


    所以这时候能学一门特长的女孩,要么家境条件比较好,要么是独生女,两样都不沾的,能上学就不错了,其他的指望不来。


    学棋的女孩子比男孩子少很多,能走到定段赛的更少,这么一来,前二十名没有女棋手,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但因为计划生育,如今独生女也日渐多了起来,再加上经济腾飞,愿意培养女儿的家长也在与日俱增。


    这几年出头的女棋手比例逐年上升,所以这个特例名额其实不怎么用得上。


    不过吴秀静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一,能在这个年纪走到定段赛这一步,天赋已经很好。何况去年五十多的排名看着不高,但已经很厉害了。


    要知道,定段赛对年龄限制不高,十七岁以下都可以参加。


    过程中也不像其他比赛一样,会按照年龄划分出少儿童组、少年组,不管你学棋是十几年还是三五年,都是对手。


    所以每年定段赛前几十名中,接近十七岁的棋手比较多。


    十岁出头就能定段成功的,就算在职业圈那也是佼佼者,未来可能成为知名棋手。


    吴秀静年纪不大,就算这次考不上,多坚持几年,总有机会考上。


    问题在于她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国营厂工人,这几年陆续下岗。两人都很老实,不会做生意,一个只能打零工,一个在附近超市找了份工作,家庭收入低且不稳定。


    吴秀静能在道场学到现在,全靠她天分高,这几年参加比赛总能取得名次。虽然这些比赛奖金都不多,但支付她学棋的费用是够的。


    吴秀静做出这样决定,考虑的点和前世的余兰英和希希差不多。


    她家庭条件一般,无法给她托底,但她成绩不错的,下半年就要升六年级,即将进入小升初的关键时期,需要在梦想和现实中做一个选择。


    但她和前世的希希又不同,前世希希很晚接触围棋,这个年纪虽然也参加了一些比赛,可离参加定段赛又很远。


    比起梦想,抓住现实对她来说似乎更容易。


    而吴秀静参加过一次定段赛,距离职业只有一步之遥,又恰逢暑假,她就想再试一次,等结果出来再做决定。


    这一年,吴秀静进步很大,最直观的,她从业余四段升到了业余五段,所以她继续学棋围棋的概率其实很大。


    希希不开心,是因为她第一次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虽然她早就知道竞技是残酷的,天分决定了很多人的未来,这几年,她身边学棋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坚持到现在的很少。


    但吴秀静和那些放弃的人是不一样的,她有天分,原本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很远。可最后,依然要因为现实,考虑放弃围棋。


    听吴秀静说起做出的决定时,希希很想问就这么离开,她真的甘心吗?


    可到最后,希希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竞技的残酷,让她比同龄人成长得更快,她已经不是那个输棋后,能天真地对赢棋的人说“我会打败你”的小姑娘了。


    她知道,听到这个问题,吴秀静不会高兴,只会难过。


    她甘心吗?


    答案当然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人活一辈子,总不可能事事都如意。


    希希只盼着吴秀静能考上,同时顺着这件事,也想到了自己,问道:“爸爸妈妈,如果我和秀静姐这么大的时候也没考上,我还能学棋吗?”


    “当然可以。”


    “真的吗?”希希眼睛亮起,双手扒在座椅靠背上,探出头看看余兰英,又看看邢立骁问。


    余兰英身体贴着靠背,微微侧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说:“我和你爸爸这么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你有更多选择。不管你能不能考上,多久才能考上,只要你愿意学,我们就会支持你。”


    邢立骁附和:“你妈妈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希希感动不已:“爸爸妈妈你们真好!”


    余兰英被哄得心里熨帖,却也没有忘记叮嘱女儿:“虽然我们支持你学棋,但你不能因此不管功课,我们不要求你考清大京大,可大学还是要上的。”


    对此时的希希来说,上大学太遥远,似乎也不是很容易,她小脸一皱,蔫里吧唧地说:“知道了。”


    其实她成绩并不差,毕竟在围棋上有天分的,智商都不低,逻辑能力更强。


    希希才九岁,学棋才四年,就能参加定段赛,她无疑是有天分的。小学课程又不难,上课认真停了,成绩差不到哪里去。


    但这辈子她没什么压力,在学习上就不如前世刻苦,成绩在班上能进前五,全校排名就二十不入了。


    余兰英打算定段赛结束后,不管希希成绩如何,都请个家教辅导她。小学基础没打好,上初中只会更难,到时候再把更多精力放在围棋上,她能不能考上高中真成问题了。


    过几天就是定段赛,今天会带希希来参加派对,也是希望她能在考前放松一下,不要那么紧张。


    这时候说打算,难免影响希希的心情甚至状态,她就没把话说出口。


    ……


    厉泽新家位置不错,在陆家嘴范围内,旁边就是商业街,还有学校医院,干什么都方便。


    小区里全是别墅,不过有独栋和联排的区别,厉家是别墅,但不大,地面上的建筑就两层,还有个地下室。


    前后都有花园,同样的面积都不大,既没有泳池也没有大草坪,但前院做了假山水池,景致看着不错,后院也够开派对吃烧烤。


    总体虽然算不上豪宅,但总价也要上百万,可见厉学军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


    今天来的人不多,和简虹婚礼的重合度很高。


    哦,简虹夫妻也来了。


    两人领证时去度过蜜月,这次办完婚礼就没出去,也是因为孩子才几个月,不方便带去旅游,不带吧他们又难安心玩,干脆哪都不去。


    焦老太也在,??x?但她年纪大了,不太能吃重油重盐,薛静让保姆单独给她做了份晚饭。


    烧烤架有两个,本来是说男女各一个,但烤着烤着,就变成了大人小孩各一个。


    没办法,厉泽、希希在内的几个孩子,烧烤时太埋汰了,兴致上来不管什么食材,直接上手拿。调料还全凭心意放,一看就是黑暗料理。


    他们可不想吃孩子们烤的串,干脆分开,各烤各的。


    但谁也没想到,这些孩子烤好串,孝心也上来了,每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说要让爸爸妈妈尝尝他们的手艺。


    看着希希盘子里乌漆嘛黑的鸡翅,再看看边缘都焦了的土豆片,余兰英真有点下不去嘴,便说:“妈妈吃撑了,让你爸爸尝吧。”


    邢立骁:“……”他很无奈自己嘴巴不够快。


    不过就算有机会,他也不太敢对着媳妇用“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一招,晚上他可还想上床睡觉,总不能为了哄女儿,把媳妇给得罪了。


    看着女儿期待的脸,邢立骁硬着头皮,挑了个看起来没那么黑的鸡翅。再尽力把鸡皮剥掉,露出里面烤熟的鸡肉。


    里面鸡肉不入味,但能下口,邢立骁吃完,略有些违心地夸赞:“烤得不错。”


    希希高兴不已,拿起盘子又说:“爸爸你再尝尝烤土豆片。”


    邢立骁是真不想尝土豆片,这东西去过皮,还切成了片,没法再去一层皮。而一看则焦黑的程度,就知道味道不好。


    尝到嘴里,味道确实不太好,咸得发苦,还外黑里硬,一点都不软糯。


    邢立骁担心夸好吃,希希会让他多吃几片,便沉吟说:“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咸了,吃一片就要喝好几口水。”说完还拿起饮料杯灌了好几口。


    希希见状也不让爸爸多吃了,高高兴兴地回去,跟小伙伴们炫耀爸爸说她烤的串好吃。


    她高兴,其他孩子也得意,当爸妈的总不会太泼自家孩子冷水。


    直到他们自己尝完烤串,才齐齐沉默,不再对食材下手。


    大人这边也分为两拨,男的主要在聊事业谈工作,女的则以家庭孩子为主。


    薛静记得希希中旬要参加定段赛,烤串时随口问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首都?”


    定段赛在首都举行,比赛周期近半个月,会从七月十一,一直比到七月二十五。参加比赛的人一般不会去太早,提前个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余兰英却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希希老师在首都有认识的人,跟对方说好,让希希去他们道场交流几天。”


    刚进道场时,希希是在大班学习,大班氛围和学校差不多,老师和孩子关系没那么亲近。


    随着棋力进步,参加的比赛越来越多,也陆续取得不少成绩,希希终于被高段棋手看中,收为徒弟。


    虽然现在不像古代,师徒堪比父子,但职业棋手不会收太多正式徒弟,关系比大班师生紧密许多。


    在定段这件事上,她老师非常上心。


    介绍希希去首都道场,说是为了交流,其实更多的是想让她和更多棋力强的人对弈,争取在定段赛前再进步一些。


    去年受到吴秀静参加定段赛的刺激,这一年希希学棋都疯魔了,进步速度也飞快。如今两人下棋,输赢几乎对半开。


    道场的职业棋手都认为,她们两个人,是今年自家道场最有希望定段的,希希师父更是对她寄予厚望。


    如果她今年能通过定段赛,那她就会成为国内第二位不到十岁就定段的选手,而上一位九岁定段的职业棋手,十年前就拿到了全国围棋锦标赛个人赛冠军,今年更是所向披靡,大有席卷国内所有顶级围棋赛事的趋势。


    虽然希希今年通过定段赛,不代表她能在围棋上取得差不多的成就,横空出世又中途陨落的天才并不少,但万一呢?


    余兰英不想给希希压力,但有进步的机会,她自然鼎力支持。


    为此,她和邢立骁各抽出了十天时间,接下来半个多月,他们会接替着去首都陪女儿,直到定段赛结束——


    作者有话说:[1]来自网络


    二更合一,本文下章完结,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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