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指教。”
“承让。”
希希说完, 便垂眸将棋盘山的黑色棋子,收拢进面前的棋罐里。
四周围观整盘棋局的人议论纷纷:“真是少年可畏,她才九岁, 竟然有这么深的棋力, 难怪能参加定段赛。”
“如果能稳住心态,比赛期间正常发挥, 她今年定段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年初晚报杯, 我去现场看过她一盘棋, 当时她的对手是孙振国,虽然最后输了, 但她棋风稳健, 攻势凌厉, 是大战型选手。”
一月份举行的晚报杯全国业余围棋锦标赛, 是国内顶尖的业余围棋赛事, 而孙振国,是这一年的冠军。[1]
虽然是业余比赛, 但这不代表参加比赛的棋手们棋力很弱, 或许整体来说,他们棋力会比参加职业比赛的棋手弱,可能闯入前十名的, 哪怕只有业余段位, 也不容小觑。
就像夺得冠军的孙振国,在晚报杯结束后的桐山杯公开赛中,爆冷赢了职业九段棋手。
所以听闻希希输了孙振国, 议论的几人都不惊讶,只说:“如果真是大赛型选手,说不定今年她真能定段成功。”
“听说她刚满九岁, 如果这次定段成功,那她就是国内最小定段成功的棋手吧?”
“真是不得了!”
议论的人离得不近,却也不怎么远,所以哪怕压低声音,坐在希希对面的棋手也能听到只言片语,不由仔细打量她。
但她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宠辱不惊,收拢棋子的过程中神色平静,看不出即将参加定段赛的紧张,也没有被吹捧的得意,只能看出严肃。
希希确实隐约听到了议论,心里也确实不怎么得意。
年初和孙振国的那局棋,她棋风再稳健,攻势再凌厉,结果不还是输了?
虽然孙振国很厉害,输给他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几年她也没少输棋,早已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不至于为此痛苦难过。
但她也没觉得那场棋局中,她有可以骄傲得意的地方,更不敢小看其他参加定段赛的棋手,将前二十视作囊中之物。
她只想在比赛前,多下几盘棋,多进步一点,以争取更多成为职业棋手的可能。
希希在老师介绍的道场,跟人一局又一局地下棋时,余兰英没有闲着。
虽然大本营在沪市,但到了首都后,她不是除了陪女儿,就没其他事了。
希望食光在首都开了几家早餐店,蛋糕店开得更多,有二三十家。此外余兰英还和本地多家超市、经销商有合作,希望食光的速食早餐,在首都的渠道已经基本铺开。
趁着这几天在首都,余兰英打算挨个巡店,并和本地合作方见一见。
而除了本地的工作,总部那边临时发生的紧急事件,也有不少需要余兰英拿主意。
和她重生前比起来,这时候通信是没那么容易,但和前几年比就方便多了。
去年小灵通横空出世,商用业务迅速在全国推广开,毕竟和大哥大比起来,它的优点可太多了。
首先是体积小,重量轻,方便携带,说起来,这几年大哥大也越做越小,但论体积重量,仍没办法和小灵通比;
其次小灵通信号强,和几十年后的手机当然没法比,但这个年代,它的信号确实甩了大哥大几条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灵通便宜。
早几年大哥大流行那会,不算入网费,随便一台都要上万块,信号好点的直奔两三万去。就算是大哥大已经不流行的现在,一台也要大几千。
而小灵通炒得最高的时候,也就两千多一台,有的地区一千多就能买到。
便宜、好用、信号好,它不火谁火?
这一年,沪市平均工资已经涨到一千多,普通工人存上两三个月,就能买一台小灵通,所以这时候大城市里有移动电话的人挺多。
除了小灵通,电脑普及度也比以前高,很多公司开始使用电脑办公,希望食光也是如此。
有了电脑,传文件比以前容易许多。
所以就算在首都,余兰英也能处理很多事。
白天忙完工作,到点余兰英就去道场接希希。
今天是希希??x?最后一天在道场学习,明天定段赛就要开始,所以棋局结束得比平时要早。接到女儿离开前,希希老师叮嘱余兰英,晚上让希希早点睡,也不要吃生冷的食物,以保持精力,迎接即将到来的比赛。
余兰英不是第一次陪希希参加比赛,虽然之前参加的那些比赛,都没有这次比赛重要——
参加定段赛的棋手并不多,这一年只有两百零八名参赛选手,规模也不如许多业余比赛。但这场比赛比赛的结果,关系到参赛棋手本人能否踏上职业道路,可以说是业余和职业的分水岭。
对棋手本人来说,这场比赛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但不管比赛如何重要,注意事项总是差不多的,这次到首都,余兰英一直都很注意,没带希希在外面吃过饭,都是自己在家做。
她也不觉得希希老师的叮嘱多此一举,他也是希望希希能取得好成绩嘛。
一口答应下来,又见过道场的负责人,郑重感谢对方这段时间对希希的照顾,余兰英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他们家在首都有房,而且不止一套。
重生了嘛,不在首都沪市买套房,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们也有在首都买房的必要,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她和邢立骁经常需要来首都出差。希希也是,首都作为政治中心,一向是举办重要围棋赛事的首选地。
有自己的房子,总比在外住着更舒服。
她们这次住的房子在东城区,因为棋院在这边,所以很多道场开在了这里,住在这里,希希学棋更方便。
房子面积不算大,一百出头,两室两厅的格局。因为邢立骁不在,这几天母女俩都是一起睡。
来到首都后,希希每天吃好喝好睡好,表现得非常淡定,余兰英以为她真不紧张。直到今天晚上,看她翻来覆去,才知道她这紧张只是来得比较晚。
听到希希又一次翻身,余兰英拍拍她的肩膀,问道:“想到明天的比赛,紧张了?”
“有一点。”
黑暗中,希希想了想说,“但又有点激动。”
“激动什么?”
“激动……”希希往前挪了挪,贴近余兰英说,“这次比赛,有很多厉害的人参加。”
“你之前不也跟很多厉害的人下过棋吗?”
“不一样。”
虽然在道场学习时,和她下棋的人中有很多职业棋手,但中高段棋手跟她下棋,还是以指导棋为主。
低段棋手和她下棋时,也大多留有余地,不会全力以赴。
而参加定段赛的棋手,每一个都对成为职业棋手充满渴望。他们的实力也都不弱,尤其是那些连续几年参加定段赛的,没能踏上职业道路,更多可能是时运不济。
就像孙振国,他虽然是业余棋手,但能赢职业九段。
想到要和这么多职业棋手,连着进行十几天酣畅淋漓的对局,希希就觉得热血沸腾。
余兰英听明白了,女儿这不是紧张,就是纯激动,于是她伸手揉了揉希希脑袋,说道:“赶紧睡吧,再激动下去,小心明天开局就输球。”
如果希希很紧张,余兰英肯定不会说这话,但现在嘛,给她泼泼冷水是好事。
赛前口头泼冷水,总比明天顶着黑眼圈参加比赛,被结果泼冷水好一些。
希希听后,果然老实下来,后面没再翻来覆去,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
和前几年比起来,这一年的定段赛,规则没有明显调整。
要说区别,大概只有以前会按照参赛人数调整最终定段名额,虽然通常是二十个名额。而今年的名额不再根据参赛人数调整,固定只有二十个。
而比赛总共十三轮,采取两头淘汰制,每轮会按照积分淘汰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八的选手,且每次比赛结束,会重新编排对阵,避免重复对弈。[1]
比赛开幕当天,希希运气不错,对手和她一样,是第一次参加定段赛。但他年纪要大一些,今年已经十三岁,学棋快十年。
从天赋来说,他不如希希,虽然看学棋时间和首次参加定段的年龄判断天赋,并不完全准确,但除了少数厚积薄发的选手,大差不差。
可天赋并不能决定比赛结果,希希会和对方一起坐在定段赛的赛场里,就说明他们棋力相当。
甚至,也可能对方比希希强。
但不管怎么样,和同样是新人的棋手对弈,比和参加过好几次定段赛,经验丰富的棋手对弈要好一些。
至少,两人在定段赛的经验上,处于同一水平线。
因为前一天睡得不错,比赛时希希的状态很好,当然这也跟她是大赛型选手有关,心态稳,自然不会发挥失常。
第一轮希希赢得不算轻松,却也没有多困难。
接下来几天,希希遇到的对手有第一次参加定段赛的,也有经验非常丰富的,这些对手的棋力也有高有低。
她没有所向披靡,一路赢下去,但胜率不低,前十轮赢七输三。
而这一年的定段状元,在前十轮的结果出来后,就决定不再参加后续比赛,因为他的积分已经足够获得定段资格,后三轮比不比都不会影响结果。
虽然赢九轮,不一定是得到定段资格的下限,但它肯定是上限。
也就是说,接下来三轮比赛,希希能赢两轮,就能定段成功。赢一轮,则要看其他走到最后阶段的选手的对弈结果。
运气好,也许能卡着进前二十,运气不好,可能刚好卡在二十一二的位置。
至于三局全输,成绩可能和去年吴秀静差不多。
总之,参与定段的棋手之间,积分咬得挺紧,一分甩不了千万人,但把一二十人甩在身后,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在,第十一轮,希希赢了。
第十二轮运气不太好,碰到了吴秀静。
这么说不是因为希希自认不如吴秀静,怕遇到她,事实上,定段赛前几次对局,希希胜率更高。
说运气不好,是因为她希望吴秀静能定段成功。
只有成为职业棋手,她才可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但吴秀静比她少赢一局,这一局的结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输了虽然不至于打道回府,但第十三轮的压力无疑会增加许多。
而且就算十三轮赢了,她也是赢八输五,能不能定段成功,要看运气。
所以这一局,她会拼尽全力。
希希也会拼尽全力,虽然她很希望吴秀静能继续走下去,但她不打算让棋,这么做既违背了竞技的公平性,对吴秀静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对局前的寒暄结束,两人猜子,结果是吴秀静执黑先行。
刚开始,两人都下得很快,她们太熟悉对方的棋路,落子前就想到了对方下一步会怎么走。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们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基本要拖到读秒快结束。
原因还是那个,她们太熟悉对方了,想要破局就不能按照过去的棋路来,而想出其不意很难,这无疑会拉长思考时间。
于是,这天她们一直下到了最后。
在外面等着的余兰英和邢立骁——因为对希希来说,今天这局至关重要,而不论如何,明天都会出结果,所以在忙完工作后,余兰英又来了首都。
虽然比赛开始前,夫妻俩都觉得他们看得很开,觉得不管希希是否定段成功,都会为她感到高兴。
现在他们依然是这种想法,但看着参赛棋手陆续出来,两人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
他们几次找到守在比赛现场门口的工作人员,询问比赛还没有结束吗?得到肯定答案后,又走到休息区继续等。
不知过了多久,邢立骁突然出声:“出来了。”
余兰英闻声朝门口看去,果然看到希希从里面走出来,连忙上前喊:“希希。”
“妈妈,”希希喊完又看向邢立骁,“爸爸,你们都来啦。”
见希希脸上并无兴奋,余兰英以为她输了,没有说来看她定段成功这种话,只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工作忙完了,来找”
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两天有时间,来陪你比到最后。”
“哦。”
希希恍然,又扯出笑脸说,“我已经比完啦!”
“比完了?”余兰英疑惑。
希希重重点头:“我今天赢了。”加上今天这轮比赛,她??x?一共赢了九轮,提前锁定了定段名额。
余兰英欣喜不已,抱住希希,弯腰亲了她好几下说:“我女儿真厉害!”
希希被亲得不好意思,连忙捂住脸。
一家三口说话间,希希老师走了过来,询问结果。
得知希希赢了,他有些喜形于色,但很快想到什么,问:“你今天的对手是秀静?”
虽然进行到后半段,每轮比赛的名单都是在选手进入赛场后公布,但消息瞒得并不严,希希老师是职业棋手,能打听到大致名单。
只是他总希望自己打听错了,心里存了一丝期盼。
但希希的回答打破了他的期待,她点了点头说:“是。”
“唉。”希希老师叹气。
这次希希和吴秀静参加比赛,他是带队老师之一。不管是考虑道场未来的发展,还是出于个人感情,他都希望吴秀静能定段成功。
但他转念一想,明天还有一轮比赛,如果吴秀静能赢,也有机会拿到定段名额,便没说丧气话,只问希希:“明天的比赛,你还参加吗?”
“我想参加。”希希说。
“行。”
……
次日的比赛仍是相同时间开始,因为已经锁定名额,希希的心情很放松。
但她的对手心态似乎不怎么好,明明棋力不差,前几轮比赛也赢得很强势,可输了一轮后,就很难再像之前一样游刃有余。
到今天,更是顶着黑眼圈来的赛场。
棋局刚开始,他额头就冒出冷汗,下到中盘再受不住,投子认输。裁判过来跟他们确认好比赛结果,他便捂住眼哭出了声。
因为这个插曲,虽然赢了比赛,但希希心里并不高兴,甚至有些沉重。
直到吴秀静的比赛结果出来,得知她以八胜五负的成绩定段成功,希希才终于露出笑容。
比赛结束,有一场简短的证书颁发仪式。
余兰英夫妻没办法参加,但仪式结束后,希希第一时间跑出会场,举着职业段位证书找到他们,并欢呼道:“爸爸妈妈,我成为职业棋手了!”
邢立骁弯腰,一把将女儿抱起来,余兰英则从她手里接过证书,打开看到写着希希名字那一页上的段位、定段时间等信息,渐渐红了眼眶。
前后两世,历经数个寒暑,几千个昼夜,希希终于拿到了这本证书,得以踏上职业道路。
“妈妈,你怎么哭了?”
希希不知道余兰英的想法,只看到她红了眼眶,倾身过来,伸手摸摸她的眼睛,轻声哄着:“不哭不哭哦。”
余兰英任由希希帮自己擦干湿润的眼角,才微笑着说:“妈妈这是喜极而泣。”
想到前世希希放弃围棋时挣扎的表情,以及多年以后自己问起她是否后悔时,她洒脱却略带怅然的笑。
想到重生前回到东平村,看到的邢立骁早已荒草丛生的坟茔,以及自己那些年的颠沛流离。
再对比此时手里新鲜出炉的证书,希希脸上快活的笑,还有站在身边神情克制但透着喜悦的邢立骁……
余兰英想,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真好——
作者有话说:[1]来自网络
正文到此完结,番外计划写一章,晚上九点更新。
下本写《七十年代海岛来了个娇表妹》,预计过年前后开,求收藏~
文案:
觉醒以前,冯若云对她的人生还算满意。
她是老来女,自小备受疼爱,
虽然运道不好赶上了大运动,但父母连夜托关系找到了她远在云省当兵的姑父,为她争取到了护理培训名额。
培训期满,她被安排进部队卫生所,成为了一名护士。
从此工作稳定,吃喝不愁。
觉醒以后,冯若云对她的未来很不满意。
因为她是剧情年代文女主,不管自身条件多多好,最终的归宿都是嫁给年过三十离过婚,还带着四个孩子的二婚头。
并且未来几十年里,她都要为他们一家五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直到白发苍苍才能得到四个孩子的认可,听他们喊一声妈。
而她觉醒时,已经被人设计和二婚男扯上关系。
冯若云:“……”
*
为了改变命运,冯若云决定提桶跑路,连夜打申请去支援农村建设。
姑父怕她孤身一人受欺负,想起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在西北搞科研,一个在东部海岛当兵,让她选择去哪里。
冯若云想着搞科研的大表哥斯文英俊,彬彬有礼,
当兵的二表哥为人冷肃,不好接近,果断选择去西北。
却恰逢大表哥封闭实验,信件有去无回,最终来信表示欢迎的是二表哥。
冯若云无可奈何,只好收拾行李去海岛。
*
在接到父亲电话前,陆从泽跟冯若云这个后妈娘家来的表妹不熟,因此将她接到海岛安顿好后便不再多管。
却不想隔三差五就有人来向他打听表妹情况,话里话外想当他表妹夫。
为了完成父亲嘱托,他认真帮表妹参考起来,
但很快发现其他青年虽好,却都不如他英俊潇洒年轻有为。
于是他决定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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