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称蒙古四十九旗, 尚未有特别明确的划分，但实际上是已经有了这个雏形的。
所谓的内札萨克蒙古，即是已经归属于大清漠南蒙古各部。
玄烨往外练兵, 是往各部去，也有合练和分练之说，这是四十九旗自己定下来的，章程给朝廷看过，玄烨也是过目了的, 就按照这个章程来。
但行宫的大本营是安置在科尔沁六旗之中的, 大概在整个四十九旗中，住在科尔沁这里, 就是最安全的了。
玄烨出外练兵没带着佟心玥去，他倒是想带着一起去，佟心玥是自个儿不想去的。
用隆科多的话说，在严整的蒙古兵士中，当然可以看到更多的类型和模样, 但是佟心玥可不想在军营里坏了规矩, 这会儿蒙八旗也都是跟着的。
声势浩大, 佟心玥跟着去其实不大好。让他们好好的练兵, 等之后散下来, 再瞧一瞧也无妨。
后续还有很多促进大家友谊进展的活动呢。倒也不一定要在国家大事上使这么大的劲儿。
况且清一色的爷们里头, 佟心玥去了, 太过于显眼了, 这就不好。
会让人对皇上有所非议的。佟三姑娘可是很维护皇上的声誉的。
这事儿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倒是难得表态，很同意佟心玥的意思，把三姑娘留下了, 让玄烨好好自个儿练兵去。
那头是练兵的事，这头自然也不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
太皇太后带着皇太后还有满宫的嫔妃都回科尔沁了，还有宫里的大公主大阿哥以及二阿哥，都一同来了。
这怎么能不引起轰动呢？
要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可是多少年没回来了，科尔沁这头还以为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两位贵主儿了的，现在回来了，怎么能不沸腾呢？
天天有人来拜见，有人来请安。
更别说太皇太后这次回来，就是存心要壮声势的，外头练兵声势浩大，太皇太后这里每日跟流水似的，见的都是四十九旗的王妃福晋夫人们。
还有十几个想要依附大清的蒙古部族的首领王爷以及女眷们。
佟心玥这会儿的身份更不一样了，每日都要跟在太皇太后跟前认人，跟人家说话交际，还不能出错，还要如沐春风的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宾至如归。
佟心玥倒是不至于累趴下，就是一天下来，脑子里跟浆糊似的，就想找个地方放空一下。
每天高强度的认人记事儿太多了，她还真能记住，总觉得是用脑过度了。
好不容易夜里得了一点点空闲时间，小姑娘直接往地上一躺，嘴里嘎嘣嘎嘣的机械的吃着奶果子夹核桃。
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先补补脑子再说吧。
太皇太后住的大帐比普通蒙古包要舒适太多，地上也不是直接的草地，而是铺了厚厚的地毯。
哪怕是春天了，这会儿还是有点冷的。这厚厚的地毯防寒，太皇太后夜里也能睡得更安稳些。
这地毯每日清扫好几遍，连跟动物毛都找不到，三姑娘更聪明的早就把披风垫在底下了，压根脏不着自己，更冷不着。
外头每日都有撒驱虫的药，帐内也不会生虫，更不会有虫子过来，完全可以放心。
太皇太后这会儿不见人了，帐子外头人声渐去，帐子里头灯火通明的，但也是慢慢安静下来了。
太皇太后换了大礼服，就瞧见小姑娘这么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也是帐子里没有别人在了，不然看佟三姑娘怎么收场呢。
太皇太后笑道：“这段日子，玥儿倒是很不错的。把人都记住了。哀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有认人认不全的时候呢。”
“怎么会呢？”
佟心玥翻了个身，还是趴在那儿嚼核桃，“您可是在草原上长大的。”
阿尔纳跑来玩，一个劲儿的拱自己的小主人，半点没拱动，只好跟着一起躺下去。
人这么躺没什么，它一只鸟也这么躺着，真是怪好笑的。
太皇太后都忍俊不禁了。
笑了一会儿，才说：“那会儿的草原上，可没有现在这样规整。那会儿各个部族里人来人往的，还有些名字都一样，不见人光靠名字，还真是认不全。现在可就好多了。”
太皇太后是真的觉得小姑娘特别棒。
当初四贞在跟前的时候，是样样都好，但终归还是认人上差一点，若是四贞在这个年纪来草原上，真做不成小姑娘这么好的。
她养大的姑娘她知道的。
可也是难得瞧见精力充沛的小姑娘都燃尽了。
太皇太后道：“来的时候不是总念叨，要带着你的海东青在草原上自由驰骋吗？还说想练一练带着海东青找猎物的感觉？这些日子拘着你没让你撒欢去，明儿正好，是个顶好的天气，哀家这里不用你，你去玩玩吧。”
燃尽了的佟三姑娘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亮的：“真的吗？太皇太后许我去玩儿？”
太皇太后过来揉了揉小姑娘软乎乎的脸蛋：“是。许你去玩儿。好好玩儿去吧。”
佟三姑娘高兴的欢呼了一声，随即又有点儿叹气：“只有我一个人去玩吗？”
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呢。
玄烨练兵去了，哥哥们也被带走了，阿玛也是每天要上班的，额娘也要跟着太皇太后每天交际，听说最近交了很多好朋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大概是不能陪她的。
而且也不能到了草原上，还和亲额娘一起玩吧。
这会儿就有点想念敏惠格格了。
可惜人家不能来，也来不了。
要说草原上的小姑娘，尤其是部族之中的这些蒙古格格们，还是很有些与佟心玥脾气性格相投的。
只是因为她要跟着太皇太后办事儿，没有深入接触过，所以就一时想到能一起玩耍的人了。
太皇太后瞧着，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皇太后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瞧着三姑娘难得有些不满的样子，呵呵一笑，才说话道：“玥儿这样的身份，若是发出邀请，想明日按着你的想法游猎去，只怕是应者无数的。就算是一夜之间接到百来个人都不足为奇，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玩呢？”
“就是哪怕百来个人也未必都是知己好友，不能叫你玩的尽兴畅快，反而又让你耗了精神。所以，要依着哀家的意思，这人也不是胡乱选的。”
佟三姑娘可真是不想再动脑子了，黏黏糊糊的在太皇太后怀里撒娇：“您这么说，肯定是替我选好了人，您就直说吧。我一会儿还要请人去呢。”
“但是您也说了的，那肯定得是我也觉得好的，可不能再让您的宝贝累脑子了。”
这会儿再和太皇太后说话，佟心玥更随意了许多。真像是祖孙辈的。
太皇太后笑道：“知道了。这也不用咱们玥儿去请，一会儿让苏麻去打个招呼就成了。找来的人，自然也是喜欢和你玩的。”
太皇太后这样一说，越发勾起了佟心玥的好奇，跟着追问是谁是谁。
苏麻喇姑笑着出去打招呼了，这是跟着太皇太后一辈子的人，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太皇太后想定的人选是谁。
这头太皇太后与佟心玥笑说道：“还能是谁呢。这些日子你见的人多了，人选也多，也能放心让哀家把你送出去玩的，也就那么几个。”
“你要好好玩，还要安全的玩，除了你那几个亲哥哥，哀家就放心把你交给杜朗海。”
啊，杜朗海。
佟心玥想起来了，这倒确实是个熟人，而且还不陌生呢。
杜朗海是太皇太后兄长亲王吴克善的孙儿。
和玄烨是差不多的年纪。不久前跟着父亲上过战场的，去过前线的好青年，已经因功封为铺国公了。
吴克善的儿子还是挺多的，其中很出众的就是嫡子图讷赫。杜朗海的父亲就是图讷赫。图讷赫继承了吴克善的王爵之位，现在是科尔沁亲王。
杜朗海这位国公爷还没有成婚，是个黑皮健壮小哥，长得还是挺好的，笑起来很腼腆。
高大小伙子，一见到佟三姑娘就会脸红。
佟心玥还观察到，这位国公爷见到别的姑娘都挺好的，不脸红，也能正常说话。
就是见了她会脸红，会有点腼腆。
草原上的人，倒是不怎么掩饰情感的，而且佟三姑娘现在也能看出来了，也不故意迟钝了。
她能感觉到，杜朗海很喜欢她。
佟心玥哎呀一声：“您这是想做什么呢？我和杜小王爷单独出去，怎么好呀？”
这亲王的爵位迟早落在杜朗海的身上，杜朗海人也很上进的，人家的出身在那里，叫小王爷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还娇羞上了。虽然太皇太后能看出来，这丫头多半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笑。
太皇太后笑说：“跟着那么许多人，哪里就单独出去了？哀家怎么会让你叫人议论的？哀家有意思，你心里头明白，接触一下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将来多得是见面的时候，现在熟悉了，将来也总是有走动的时候嘛。”
成不成的，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因为多出去玩一玩，和人多接触接触。太皇太后很支持这个的。
不觉得太注重规矩，那样还是太过于束缚了。
苏麻喇姑回来的很快，也跟着笑道：“姑娘不是还很喜欢哈日珠格格么。明天啊，哈日珠格格也是跟着一起去的。”
佟心玥哦了一声，脸上立刻扬起了更大的笑容。
哈日珠是杜朗海的亲妹妹，人年纪小小的，才六岁，但人家是马背上长大的小姑娘。
跟着图讷赫王爷可不是那种瘦弱的小姑娘，被祖父和父亲宠爱长大的小姑娘胖嘟嘟的，脸上还有婴儿肥，但是长相极其大气漂亮，眼睛圆溜溜的特别明亮。
佟心玥上回就见了小姑娘一面，就被小姑娘抱着喊姐姐，佟心玥可喜欢这个壮实的小姑娘了。
要是这兄妹俩一起出来，她爱跟他们玩。
杜朗海确实喜欢佟三姑娘，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佟三姑娘没来蒙古前，或者说皇上与太皇太后要蒙古四十九旗练兵之前，佟家三姑娘在蒙古的勋贵贵族中的印象，大约就是佟家的小姐那样的人物。
并没有特别重的实感在这里头。
可佟三姑娘的待遇到了固伦长公主这一层，又被太皇太后特特带在身边，带到蒙古科尔沁来了，这出身好的蒙古小王爷们，心里就蠢蠢欲动起来。
蒙古这头的心思可不像朝中满人八旗的少爷们那样，心里头还会有些顾及皇上。
顾及这皇上与佟三姑娘的牵系，并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什么。
蒙古这头的小王爷们想的是，佟三姑娘不是还没有入宫么。不是还没有成为皇上的嫔妃么，这不是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么。
更别说没有定下来的，连明着的婚约都没有，就让人望而却步，那指定是不成的。
连入了后宫的妃嫔都能再回到草原上，还有什么不能的？
别人不知道，杜朗海可是知道的，当年入宫给先帝做皇后的姑姑，后来不就悄悄回了草原，现在也生活的很幸福很美好么？
草原上，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在。只要佟三姑娘喜欢，怎么都成。
再说了，如今草原上的小王爷们都是知道的，佟三姑娘可没说将来一定要入宫的，甚至都没说喜欢皇上呢。
他这样的出身，和太皇太后那样的关系底下，杜朗海这心里就更清楚了。
尤其是瞧见了佟三姑娘的模样，惊艳了一众蒙古的小王爷们，人人心里都有盘算，杜朗海觉得草原上的格格们都黯然失色，只有佟家三姑娘，是最亮的那一颗明珠。
太皇太后既给了这样的机会，杜朗海就要好好的把握，不说动了三姑娘的心，但一定是要给三姑娘留一个顶顶好的印象的。
就是实在喜欢三姑娘，平日里都是好好的，偏偏见了三姑娘，科尔沁的杜小王爷就止不住的脸红。
已经好几次了。
佟心玥都忍不住弯了眉眼：“小王爷是不是觉得有些热了？不如咱们歇一会儿再玩。”
再继续下去，佟心玥都怕这位黑皮小王爷成了红皮小王爷。
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见过了战场厮杀的青年，没想到纯情成这样。
第92章
哈日珠在旁边笑嘻嘻的：“我哥哥不热。”
佟心玥接触下来, 更喜欢这个小姑娘了，轻轻捏着小姑娘的脸蛋逗她：“不热啊，那是怎么了呢？”
哈日珠笑：“是见到玥儿姐姐太高兴了。我哥哥高兴, 我也很高兴！”
“玥儿姐姐，你能一直住到秋天吗？草原上的秋天更漂亮！”
阿尔纳高飞在天上，到了草原上，海东青的叫声都更加的辽阔高远了。
通过叫声分辨，阿尔纳现在也很高兴, 特别的高兴。
杜朗海和哈日珠兄妹俩都养了鹰, 是草原上的猎鹰。杜朗海的猎鹰已经成年了，很巨大的一只。
哈日珠的鹰还小, 才几个月，还没有长大。
但是也跟着阿尔纳和哥哥的猎鹰在天上飞了。
杜朗海看看天上，对着佟心玥笑道：“三姑娘，你瞧，他们相处的很好。”
佟心悦往天上看, 确实相处的很好。
阿尔纳名字霸气, 其实是一只女宝宝, 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宫里的那些, 阿尔纳都把人家处成小弟了, 没瞧见它喜欢钟情哪一个, 到了草原上,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和阿尔纳一个样的。
但杜朗海的猎鹰也已经是很有灵性的了, 瞧着倒像是很喜欢阿尔纳的样子，完全没有不同种族之间的束缚。
像一个成熟的年长者那样，将年轻的海东青带上了路，并且不断的盘旋飞在它的身边, 像是在讨好，也像是在引领。
而阿尔纳，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佟心玥看了一会儿，在心里笑了笑，不愧是她养出来的大鸟，恐怕心里喜欢的类型，还和她这个小主人差不离。
眼前瞧着的这个猎鹰，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的。
哈日珠追着她的猎鹰跑远了，连她的马也跟着去了，就在佟心玥和杜朗海的视线范围之内，况且还有这么多人跟着上去看着，也不会有事的。
下了马溜达，草场上的草踩着也是结结实实的，就是有时候容易深一脚浅一脚的。
佟心玥差点没站稳，是杜朗海伸手扶住了她。
小王爷没把手收回去，轻轻圈着佟心玥的手腕，佟心玥一眼望过去，瞧见了杜朗海微微红着的耳尖。
杜朗海没有回避佟三姑娘的目光，勇敢的与三姑娘对视，轻声问道：“三姑娘秋天，还会来吗？”
草原上的小王爷，果然和朝廷里的小少爷们不一样。
直白大胆许多。
佟心玥道：“要来，也是一定要有来的理由的。小王爷知道的，我不能自个儿就来。草原上是很美，但尚未让我流连。”
佟心玥垂眸看了看杜朗海的人，人家也没放开，还虚虚的握着呢。
就听见杜小王爷追问：“要如何才能让三姑娘流连？”
“三姑娘喜欢什么？”
佟心玥垂着眼眸笑，这是个青涩的小王爷。战场上听说是很勇猛的，但是这会儿，恐怕是没有那么玲珑的心思了。
这是好，也是不好。
佟家的三姑娘，难道还要自己出手调丨教一个自个儿喜欢的如意郎君么？
要说半年以前，佟三姑娘确实对此道很感兴趣，也觉得自个儿可以胜任，可以做到，甚至还不愿意放下这等想法。
经过江南一行后，佟三姑娘忽然悟到了，这就是不成的。她自个儿好像也不喜欢这样，一开始就不合适的，再怎么教，后来也不会合适。
她喜欢掌控，更喜欢被讨好，但似乎不大喜爱养成系啊。三姑娘喜欢找个现成的。
佟心玥慢慢将手收回来，微微笑道：“小王爷觉得，似我这样出身八旗勋贵的贵女，应当喜欢什么？外头的人议论是什么？小王爷见着了我，又觉得我该是如何的？”
“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现在更是什么都不缺的，那我的喜好又该是什么呢？”
既是要讨好，那就多花点心思琢磨吧。
如果琢磨的好，说不定会有惊喜。
杜小王爷很苦恼啊。
不是苦恼自己做不到，而是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能感觉出来，佟三姑娘对自己的亲妹妹是很喜欢的，但对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动心的样子。
尽管在方才，他已经很努力很不经意的展现过自己了。但好像没有太大的用处。
他也很努力的表达了自己对三姑娘的喜爱，但三姑娘兴致缺缺，没有给他什么回应。
三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没有喜爱的意思。
反而是看哈日珠，眼睛里头都是明亮的笑意。
阿爸教过他上战场要如何做，可从来没有教过他要如何讨得女孩子的欢心啊。
杜小王爷觉得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得学，得让人教教他啊。
佟三姑娘这样出生的勋贵之女，是绝不会也不必去逢迎别人什么的，她站在那儿就是讨人喜欢的，是天生要让人去讨好她的。
佟心玥不讨厌这样的接触，很清静，也比较舒适，只不过没有心动雀跃的感觉。
但哈日珠那边，猎鹰在叫，连她的阿尔纳都在叫，好像是有什么人过来，佟心玥远远的看见一只黑色的大鸟围着阿尔纳在飞。
不是杜朗海的猎鹰。
好像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佟心玥立刻骑上马，与杜朗海说：“咱们去看看！”
这片草场虽然距离行宫大本营很远，但也不是荒无人烟的，整个草原都知道太皇太后和皇上来了，这儿也有八旗巡逻，科尔沁的护卫都在这里。
绝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这里闹事的。
那会是什么事呢？
佟心玥先看见的，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的海东青。
就连那双眼睛都是漆黑的。
威慑力很足，也很漂亮很威武。
佟心玥一看就知道，比她的阿尔纳年岁要大一些。
更要紧的是，这只海东青也十分有灵性，就像是天生来给阿尔纳作配似的，生得一黑一白，和阿尔纳飞在一起漂亮极了。
阿尔纳好像也很激动啊，完全不同于和猎鹰在一起的相处，几乎是主动飞向那只海东青，还故意用翅膀撞人家，可人家一点也不生气，也亲密的和阿尔纳飞在一起。
佟心玥想，莫不是到了草原上，就遇见了阿尔纳的真命天子了？
草原上对她的这只海东青，溢美之词非常多，也非常的崇敬和喜爱，每天想亲近阿尔纳的人也有很多。
但她的大鸟到了草原上，就成了高傲的海东青神，可是不轻易和人接触的。
“杜尔伯特部博连赫，给三姑娘请安！”
中气十足的话语，小麦色的皮肤。
佟心玥见到了隆科多说的蒙古勇士，一身腱子肉的蒙古勇士。
这样的天气，人家穿着蒙氏服装，露出半边身体来，不是那种壮硕，而是有腱子肉的好身材。
骑手坐在马上，对着佟心玥笑得很帅气豪爽。
博连赫。杜尔伯特部三旗的小王爷。
杜尔伯特部是外藩蒙古，此次杜尔伯特部八旗一同来依附，这位博连赫小王爷的父亲是其中六旗的首领，也是杜尔伯特部的亲王首领。
佟心玥说：“我没见过你。”
这些时日见的人可多了，但这位只听说过名字，还没有见过。
博连赫笑道：“三姑娘一定见过我阿爸和我的兄长了。”
那天博连赫正好有事，就耽误了。等他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佟心玥。
博连赫说：“那天我的黑鹰飞远了，我去找它回来，才耽误了见三姑娘的时候。”
博连赫笑道，“我想，它一定是闻到了三姑娘身边美丽的阿尔纳身上的味道，急于相见，所以才会如此。只是都一起耽误了。但好在，我们都见到了最美丽的姑娘。”
通体漆黑的威武巨大的海东青，人家取名叫黑鹰。
佟心玥又去看人家的大鸟，由衷道：“你的黑鹰很好看。”
三姑娘自己当然是不觉得的。
可旁边的杜朗海是瞧见了。三姑娘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星星，比看着哈日珠的时候更明亮。
三姑娘似乎对这个杜尔伯特部的小王爷很感兴趣啊。
杜朗海心里警铃大作。
这个博连赫，平日里就是狡诈多端的，和他的父兄诡诈都是出了名的，怎么还能博得三姑娘的欢心呢？
难道只是因为嘴甜吗？
博连赫很高兴，问佟心玥：“三姑娘喜欢黑鹰，那三姑娘想尝试臣的飞马吗？”
佟心玥不知他的飞马如何玩。
解释一下，三姑娘懂了。
博连赫力大无穷，可以顶上举着一个人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黑鹰在上头飞，就会体会到一种凌空飞翔的感觉。
蒙古游猎大会的时候，博连赫小王爷这一招是最出名的。
因为没有几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大的海东青，如此还能猎到猎物的。
而且体验飞马的那个人半点都不会受伤。
蒙古勇士们示好的方式真是花样百出啊。
就这么被勇士托举在身上，其实也是一种很亲密的姿态了。
非是信任的人，不能为之。
阿尔纳没有这样训练过，也没有人和它配合过，所以它还做不出飞马。
博连赫自信佟三姑娘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佟三姑娘的眼睛特别亮，三姑娘其实是很想尝试一下的。
“咦，那是谁来啦？”哈日珠的一声呼唤，让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来时路上。
佟心玥望过去，灿烂的阳光底下，面具的金光粼粼闪耀。
佟心玥垂眸，不自禁勾唇：“哦，那是我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飞马而来，又不知要做什么了。
玄烨哥哥得了消息，倒是回来的很快啊。
第93章
玄烨一人骑马而来, 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人的气场还是很玄妙的。
明明他就只有一个人，可戴上面具之后，身上作为皇帝时要收敛的野性全然散发出来, 竟也生出些让人不自禁退避三舍的霸气。
杜朗海听说过的，佟三姑娘身边有个皇上特派的贴身侍卫，和佟三姑娘关系亲近。
其实蒙古四十九旗对三姑娘有过留意的都知道这个人。还都特意去查过，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十分的神秘。
唯一知道的信息, 就是这人是从三姑娘去江南苏州府的时候跟着的, 而且关系十分亲近。
杜朗海想着，这个人能得了三姑娘的看重, 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还想见面的时候是不是观察一下，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在。
杜朗海但是提过一句，佟三姑娘轻描淡写的说侍卫忙去了。
杜小王爷自然没有办法再问。
没想到现在瞧见了，那么, 这侍卫是忙完了吗。
杜朗海总觉得, 这侍卫很不一般。能有这样的气势, 和他和杜尔伯特部的小王爷站在一起, 也是不输什么了。
杜朗海和博连赫都在观察。
佟三姑娘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很不一样。笑得很……看起来是和侍卫十分熟稔的模样。
玄烨骑着高头大马来了, 作出侍卫的姿态, 给佟三姑娘请安。
他此回没有穿侍卫的服制, 也不是在江南那会儿穿的, 而是甲胄在身。
当然也不是皇上的甲胄。
是正黄旗所属的甲胄，至少也是个都统级别的，佟心玥能认出来，还有个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设计上要更耀眼一些。
佟三姑娘想，这位哥哥真是有心了，还给自己的人设弄了个专属的皮。
甲胄在身，就不好下马行礼了，这级别也不低，坐在马上给两位蒙古小王爷问好，那脊背也是挺拔如松的。
佟心玥道：“你这是忙完了？”
玄烨现在进入角色可快了。
好多事儿露着脸的时候不好做，戴上面具就好做多了。
比如说和佟三姑娘的追求者面见面，大清皇上能怎么办呢？
贴身侍卫就不一样了，仗着佟三姑娘的宠爱，贴身侍卫就可以恃宠生娇，为所欲为。
玄烨的马靠着佟心玥的马，玄烨说：“是。奴才忙完了。问了人，知道主子在这里，奴才就过来了。”
阿尔纳可是很熟悉玄烨的气味的，而且阿尔纳还挺喜欢玄烨的。
戴着面具和不戴面具，对阿尔纳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更好的是，海东青又不会告诉所有人，眼前这位就是大清的皇帝，海东青只会过来贴贴蹭蹭，表达自己对陪伴在小主人身边的这位‘贴身侍卫’的喜欢。
看得杜朗海和博连赫心里头都有些羡慕。
原来得了三姑娘的喜欢，连这样漂亮的海东青都会主动来亲近。
杜朗海的心思自不必说，博连赫自然也是对佟三姑娘喜爱的。
在知晓了三姑娘的真容过后，哪怕是没有亲眼瞧过的，这心里头都是蠢蠢欲动的。
谁不喜欢家世好对自己有助力，又模样漂亮精致的贵女呢？
博连赫这么明摆着的讨好，就是想要博得三姑娘的喜爱。
自己的黑鹰能得了三姑娘的另眼相待，这就是优势。
幸而自己坚持要把黑鹰带过来了。
阿尔纳和玄烨玩了玩，又向玄烨介绍它的两个新朋友。
博连赫趁此机会笑道：“三姑娘，臣想请三姑娘试试臣的飞马。”
这会儿了，还是应当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两位蒙古小王爷从正黄旗侍卫的护卫三姑娘的动作里，总觉得能看出点什么来。
佟三姑娘在草原上受欢迎，在京里，在宫里，只怕是更受欢迎的吧。
在这样的人物跟前做侍卫，有点什么小心思的，那可太正常了。
现在就是争夺，就是比拼，看谁能抓住三姑娘最终的最大的注意力。
“这不合规矩。”玄烨和佟心玥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到了博连赫这儿，就是冷言冷语了。
玄烨知道飞马，练兵之上，也不全然都是军阵的配合变化，自然也是有出众的人表演到他跟前来的。
尤其是这个杜尔伯特部的博连赫，他们想要依附，自然是要表现一些本事的，昨儿个可是在大军面前，都显摆过他的飞马了。
可那是侍卫配合他的，眼下，难道还要让玥儿配合他吗？
玄烨是连佟心玥看看这两位小王爷都不准的人，怎么愿意自己的小表妹和博连赫有比较亲密姿态的接触呢？
哪怕只是托举腰部，也是不可以的。
佟心玥瞧见博连赫脸色不大好看了，只是没有发作出来。
佟心玥想，这戴上了面具，玄烨哥哥是越来越任性了。
她微笑道：“博小王爷莫恼，我的这个侍卫就是这个脾气，大约是出身太好了，也改不掉这个脾气。回头我是要好好罚他的。”
“不过今儿确实是不合适。我这也没有准备，不然改天吧。改天一定好好看看小王爷的飞马技艺。”
玄烨还不服气，还说：“奴才从来都是最听主子话的。”
佟心玥禁不住用马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脸道：“主子说话，是你开口的时候么？不许说话了。”
玄烨垂眸应了一声，倒是真的不说话了。
可眸底有异彩缓缓流淌而过，这好像是第一次。三姑娘当众做出主子的样子训斥他，和他进入了这个角色。
很有意思啊，玄烨想。
他的小玥儿，是应了这一声主子的。那就别怪他这个奴才想越来越过分了。
玄烨不说话了，但只觉得两位小王爷在这儿很碍眼。可大清皇上还没有任性到不顾一切把人赶走的地步。
就是觉得，跟他抢玥儿的人，怎么好像越来越多了？
博连赫还真不是能随口打发的人。
他瞧了瞧主仆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觉得怪怪的，但是这会儿似乎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想着这侍卫是佟三姑娘身边的人，敢这样和主子说话，必然是恃宠生娇的，可见和三姑娘的关系不一般。
他若是贸然开口，说不准还会一同得罪了这主仆，自然是不说话为好的。
就是这改天，改到哪一天呢？
博连赫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便笑道：“三姑娘贵人事忙，我怕三姑娘把我忘了，不如咱们约好一日，我一定准时赴约。还请三姑娘定个日子吧。”
蒙古的男子汉们，就是这么直接而直白的。
博连赫的满语说的不好，汉话更是一窍不通。
这会儿几个人说话，自然都是用蒙语的。
玄烨和佟心玥的蒙语，那都是流利的不得了的，交流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佟心玥笑道：“过几日吧。过几日我与太皇太后请旨。倒是小王爷说对了，我这出来，还得是得闲的时候才成，若不得闲，还真是不能出来。”
日子定不下来，但佟心玥保证绝不会把和博小王爷的约定忘了，一定会定下一个日子赴约的，这才把博连赫给打发好了。
杜朗海在旁边看着，心里都纳闷，怎么三言两语之下，倒是叫别人捷足先登，将三姑娘后几日的日子定下了，还白白跟人有了一个约定呢？
不能立刻表演飞马，博连赫小王爷觉得有点遗憾，但此时此刻三姑娘就在眼前，她还没有说要走的意思，博连赫自然不会就走，顶着科尔沁小王爷和三姑娘身边侍卫冰冷的眼神，博连赫一定要给佟三姑娘展现一下他的绝活。
草原上的汉子，要展现的就是力量美，也是身体美。
博连赫要力量有力量，要身材有身材，哪怕只是纵马疾驰，在阳光底下也是很炫目的。
这样的画面确实是很养眼的，何况人家就像是开屏似的，怎么好看怎么来，佟家三姑娘是结结实实饱了眼福了。
她就想，要是按隆科多说的，一群人这么飞马急驰，那岂不是更好看？
她可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等回过神来，一左一右两双幽怨的眼神，都幽幽地看着她。
佟心玥哈哈一笑，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玄烨紧了紧手里的缰绳，说：“奴才可以。”
杜朗海红了耳尖，却也勇敢地说：“我也可以。”
佟心玥又是哈哈一笑，抬头望天。
过了一瞬，佟三姑娘忽而对着身边的两个人狡黠一笑：“要是都可以的话，那你们俩上一上，也给我瞧瞧？”
嚯，要不说这有人对比有人刺激就是有用呢？
杜朗海脸微红，却真的像博连赫那样穿衣裳，也露出了半边壮实的身材，控马上去和博连赫赛马猎物去了。
这边玄烨重重哼了一声，皇上不屑上去，可皇上不能不上去。
难不成让玥儿看别人吗？
皇上不卸甲，皇上重装冲上去，也要结结实实的炫技给小玥儿看。
佟心玥预料到了，这一定是热闹的一天，但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热闹的一天。
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去的，他们来玩也没有清场，但人都知道科尔沁的小王爷和佟三姑娘在这儿，别人都自觉不过来。
可佟三姑娘一句话把场子带热了。
博连赫与杜朗海两位小王爷在这儿比拼赛马，来的人越来越多，观看的人多，下场的人也多，一会儿就拉起两只队伍来比拼马球。
他们的马球赛难度还是很大的，玩起来更热闹些。
满场都是博连赫这样的蒙古小哥飞马疾驰，不是这家的小王爷，就是那家的小郡王。
佟心玥看得眼花缭乱的。
佟心玥跟身边的人喃喃道：“姑姑，好热闹啊。我感觉草原上的日子清静不起来了。”
枝音姑姑笑得十分的温柔：“那是三姑娘太受欢迎了。”
……
第94章
人多一起玩, 那就不容易散场，越玩越高兴，夜里到了用饭的时候, 还要一起生火吃烤肉。
小王爷们还要喝酒，闹哄哄的。
但是比平时已经很收敛了，毕竟佟三姑娘在跟前呢。
哪怕是没有被三姑娘看着，可是万一呢。
哈日珠在佟心玥怀里睡着了，佟心玥抱着小姑娘, 等着她的亲哥哥来接她, 但杜朗海和博连赫拼酒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过来的。
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这么睡觉容易着凉，哈日珠被家人抱走了，佟心玥的身上，也披上了玄烨的披风。
甲胄上的披风还是比一般披风重一些的，但显然更暖和, 结结实实的披在身上, 佟心玥自己把带子稍微系了一下。
这会儿没人过来相扰, 小王爷们自己玩得还是挺高兴的。
佟心玥坐在这儿, 玄烨坐在她身边, 不像主仆, 但在外人眼里, 就是关系亲近的主仆。
今儿一出后, 谁不知道呢，佟三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卫恃宠生娇，身上的骑术十分出众，他在的杜朗海小王爷这一队, 杜小王爷这一队就赢了。
最后关键性的得分点就是在这位神秘的侍卫身上来的。
这位侍卫明明有很多逾矩的地方，但佟三姑娘没有申饬，可见是十分受宠的，这样娇纵，可见来头不一般的。
有人试探性的问了，但侍卫没有否认，外头就疯传了，这侍卫出身宗室，那可是姓爱新觉罗的。
想想也是，皇上怎么会让普通的侍卫贴身保护三姑娘呢？
“作皇上，是以礼相待来依附的部族。我听说，哥哥对博连赫父兄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和他们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外头是这样说的，事实也确实是气氛友好。
佟心玥说，“哥哥作侍卫的时候，却丝毫不让步，还挑衅人家，不怕博连赫不满吗？自己挖的坑，回头还要自个儿去填，哥哥累不累啊？”
“哥哥为了蒙古的长治久安，怎么就不能对他们友好一点呢？不要起冲突，就稍稍控制一下，不好么？”
玄烨的面具没有摘，火光之下仍然是粼粼闪光的，瞧不见神情，就觉得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
玄烨的目光幽深，透着火光看身侧的小姑娘：“于你，我绝不相让。”
佟心玥哎呀一声，小声道：“哥哥要公私分明呀。”
玄烨干脆道：“做不到。”
佟心玥难得见这一幕，觉得有点好笑，皇上是不是在赌气啊。
手放在披风里有些热了，佟三姑娘自自然然的把手拿出来，放在玄烨的袖子上冰凉。
甲胄哪怕是在火光底下也透着凉意，正好可以降温。
袖子上的铠甲没有那么冷硬，是软甲，所以也不会觉得难受。
佟心玥小声说：“那哥哥究竟怎么想的？还要不要杜尔伯特部的几旗依附了？作侍卫把人家气跑了，和大清交恶了，难道没有得不偿失吗？”
“还是哥哥心里头有什么计划要做？那也提前告诉告诉我，我好做个准备，否则我什么也不知道呀。”
“噢，哥哥要坦白的说，不可以夹带私货。不过我自己也是要分辨的。这虽不是两国邦交，但也是大事。哥哥要是有计划，我也知道自己往后的态度要如何做。”
玄烨的声音在熊熊火光中有些清冷，但也更低沉更有磁性了。
玄烨道：“玥儿就没有夹带私货吗？还是我的祖母，难道也没有夹带私货？”
皇祖母是真把三姑娘当作亲孙女疼爱了，从不插手他们干涉他们的事，可皇祖母大概是嫌看见三姑娘，喜爱三姑娘的人不够多，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喜爱佟家的三姑娘。
这样的心情，玄烨懂，玄烨也高兴，也不高兴。
佟心玥又哎呀一声：“咱们说正经事嘛。”
玄烨低低笑了一声，给小表妹指出了一个事实：“玥儿，咱们的事，公私都是分不清的。也没法子分清。”
是没法子分清。这会儿都纠缠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公事，是谁的私情。
佟三姑娘不说话了，和跟前这个人没法说。
玄烨却碰了碰小姑娘的指尖，轻轻笑道：“玥儿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一段时日，所有所有的事，都做的很好。”
佟心玥嘀咕：“你是个妹控，我做什么你不说好呀。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好的。”
放在软甲上冰着的手这会儿又有点儿冷了，佟心玥又把手缩回披风里去了。
玄烨低低笑了一声，才说：“玥儿是知道我的。”
“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前来依附的人，摇摆动摇都是一定的，也不必太过于客气，朝廷会和他们谈的。就是指望着我的玥儿，别被他们迷了眼睛就好了。知道你喜欢看这个，以后就闻着味儿来了，个个都露给你看，这不好。”
“玥儿，我再是妹控，那也是有限度的，别逼着我叫人下旨，所有见着三姑娘的人，都必须好好穿衣裳，否则军法伺候。”
皇上的声音不大，佟心玥却听笑了。
“哥哥是不是在开玩笑？”佟心玥眉目弯弯的，“谁是你的玥儿了。”
玄烨目光深深的望着她：“那就是我的主人。”
他的目光太过于深邃闪烁，小姑娘飞快的说了一声才不是，却不和他对视了。
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炸响在熊熊的火光之中。
玄烨是在开玩笑。难得有这样开玩笑的时候。
玄烨想，他要不是找到了一种让小玥儿情绪波动升起波澜的方式，此时此刻，此一事的处置方式不会是这么温和的。
更不会容许这些蒙古小王爷们在佟三姑娘面前孔雀似的开屏。
他好像有点知道小玥儿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方式了。
杜尔伯特部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需要再看看。
太皇太后那儿也是一样要见人的，太皇太后也会教小玥儿的，小玥儿自己也见了这么多的人知道这么多的事，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来面对这些人和这些事。
也会有她自己的和这些人的相处方式与态度。
玄烨不会控制的太过，更不会直接去指定要如何如何。
一个是玄烨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径，二一个，也是他发现了，或者说确定了，小姑娘对外头的人，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就动心的。
他看着长大养大的小姑娘，一开始就怕她不经意就给人骗走了，要不然就是年纪小，好奇心太重，自个儿就这么跑了。
现在是知道了，这么多人宠着爱着，他无底线无条件的纵容陪伴着，终于是把小姑娘的性子给养出来的。
漂亮的小花儿难伺候，难养活，难取悦，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天底下的人，满大清的人都该没这个本事，就该他玄烨有这个本事才对。
佟心玥对这个明亮热闹的晚上，具体的印象好像还挺模糊的。
蒙古的小王爷们是真能闹啊，佟心玥就记得醉倒了一大片。
但要说印象最深刻的，好像就是玄烨的那句话了。
听到的时候，又不争气的在那儿心跳。
后来躺回自个儿的帐子里，一个人入睡的佟三姑娘还在那儿反省自己。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啊。怎么就喜欢这样的一种相处姿势呢？
这可是给玄烨拿捏到了。回头他发挥到极致，她怎么办啊？
哪怕是戴上面具，这个人也是玄烨哥哥啊。不是什么真的冷脸媚上的侍卫啊。
但是想想要果真是个侍卫身份这样说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值得令人兴奋的了。
佟心玥觉得自己的癖好，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那一场热闹佟家几位少爷都没瞧见，别人都还好，就是亲三哥隆科多，就算是忙得翻了天，也一定要抽空来看三妹妹的热闹。
别人是想着三姑娘组织的热闹，他是来看亲妹妹的热闹。
隆科多是特意空了午休时间过来的，一进帐子，就瞧见了躺平在地毯上的亲妹妹。
隆科多啧了一声：“玥儿，做什么呢？你三哥我这特意不睡觉过来的，你就这么躺着接我啊。”
佟心玥躺在那儿做了个请的姿势：“哥，请坐。请喝茶。原谅我不能起身了，我就这么躺着舒服。”
“累了？”
隆科多坐那儿喝茶，笑得不得了，“累了怎么不跟太皇太后请假歇着呢？不敢请假吧。怕人家知道三姑娘休息了，这邀约一起来，那可就更歇不成了。”
“要不，跟哥哥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总这么躺着不活动可不成啊。成天在太皇太后帐前伺候着，见那么许多人，哪个能不头昏脑胀的？”
佟心玥坐起来，盯着隆科多：“我跟你出去散心。那三哥能保证我的清静么，不叫人来打扰咱们？我就想清清静静的散散步，我连马都不想骑了。”
隆科多哈哈大笑，一口应了：“跟着你三哥还有什么说的。走，包你满意！咱们就出去走走，别的你三哥安排，绝不让人再来打扰你的。”
佟心玥可算是来了点精神了，耳根子清静，人也活泼起来了。
佟三姑娘由衷地说：“还是三哥对我好。”
隆科多笑起来：“那是自然。三哥可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啊！”
“怎么样啊玥儿，关于这享受生活的感受，和三哥谈一谈？”
对上佟心玥的眼睛，隆科多笑道，“你这身边，怕也就只有三哥能让你畅谈了吧？皇上爱吃醋，动不动就圈占你，你们俩可谈不好。”
佟心玥说：“我这不是享受生活。我这是让生活享受了。”
话说了一半，又狐疑警惕地看向隆科多，“哥哥不会是替皇上套我的话吧？”
第95章
隆科多用指尖点了点佟三姑娘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就不能关心关心我自个儿的亲妹妹了？”
倒是一点都不痛的, 就是那触感不能忽视，佟心玥伸手摸了摸，后来也没管了。
她倒是确实有些话想找人说说话, 谁也不合适，好像就隆科多合适点。
看着隆科多满眼都是怎么样怎么样的八卦目光，佟心玥叹了口气，才说：“原来太受欢迎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哥哥，你模样也好, 如今又尚未定亲, 这性子又是这么个样子，比咱们大哥二哥可有意思多了, 我怎么没听说你在外头广受欢迎呢？”
佟三姑娘纳闷道，“你身边难道不应该也是我这样的吗？”
隆科多笑起来：“是该这样。但也不该这样。我这儿谁敢这样呢？你细想想，我要是这样，额娘还不得把我的腿打断吗？”
佟心玥惊恐：“不是吧？额娘不会打断我的腿吧？”
隆科多哈哈大笑：“没事没事，额娘一向疼爱你的。再说了, 咱们两个的待遇不一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儿也不算出格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无人问津, 那才是麻烦了。”
“再说了, ”隆科多痞气一笑, “你又怎么知道私底下, 哥哥这儿没遇到什么离经叛道的热情的人呢？只不过哥哥不能拿出来说。你哥哥是个混球不假, 但也是有操守的, 在皇上身边当差，这是半点也错不得的。”
也就只有佟三爷自己说自己是个混球了，放在外头，没哪个人敢这么说的。
佟心玥也八卦了, 问隆科多：“那你有喜欢的么？”
隆科多摇头：“没有。”
佟心玥不相信：“那怎么会？哥哥也见了不少人呢。难道也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
隆科多就笑：“好玥儿，我可是不瞒着你的。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儿的。额娘倒是也问过，但咱们家如今也不需要我去联姻如何的，额娘对我这方面要求比较宽松，我这儿半个事都是不成的，这婚姻大事也就不做要求了。”
“我自个儿也好奇呢，究竟什么样的天仙，才能让我动心呢？目前来说，很可惜，还没有看见。”
佟心玥也相信，确实是有人是这么着的。
但鉴于这人是她三哥，还是隆科多，佟家这位三爷对自己的认识太足够了，佟心玥真不得不说几句。
虽然从小到大，佟心玥瞧着自个儿三哥身上没有什么叛逆的因子作怪，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
佟心玥仗着身边没别人，说话也是直白而大胆。
“三哥，咱们说自个儿是混球这也不是不行，但你做事儿可真不能往混球那方面去发展啊。”
佟三姑娘未雨绸缪的苦口婆心，“你找不到喜欢的类型，可以多方尝试这没问题，可以多看看多想想。但咱们不能挑战道德底线啊。比如说什么喜欢上阿玛的小妾，将阿玛的侍妾巧取豪夺之类的事情，咱们可千万不能干啊！”
隆科多听完盯着佟心玥好久，把人都给盯毛了：“三哥，你想干嘛？”
“我想打你。”
隆科多哼了一声，“佟心玥，你是不是看我这些年宠着你，从来都没打过你，你是不是想尝尝你三哥拳头的滋味啊！”
居然说他会和阿玛的侍妾搅和到一起，妹妹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连亲妹妹的全名都叫了，可见是真的有点儿恼了。
佟心玥杜绝了后患，再一次看见了亲三哥的心性，笃定了将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倒是也放心了。
但是亲哥哥不高兴了，那就得哄着了，甜甜的话说了一箩筐，可算是把亲哥哥给哄好了，而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混账话了。
兄妹俩插科打诨闹了一场，佟心玥心里倒是觉得轻快辽阔了不少，脑子里也清晰了许多，这身上也活动开了。
那就说说正经事。
佟心玥问亲哥：“哥哥觉得，草原上的生活怎么样？”
隆科多秒懂，笑着问她：“玥儿是觉得适应了吗？”
佟心玥想了想，才说：“要说不适应，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有些不习惯不方便的地方，稍微适应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儿很辽阔，很广大，如果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会生活的很好。毕竟想要高质量的生活可以轻而易举，想要轻轻松松的享受普通牧民的生活，也随意自在。”
“噢对了，太皇太后还说了，如今草原上的生活，比她们那会儿可强太多了。想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隆科多很有耐心的听完，又问妹妹：“玥儿很喜欢这里？”
佟心玥说：“应该是喜欢的。也是喜欢。我本来很向往，去了江南之后，发现自己离不开京里的日子，还有我们心里在意的那些人。”
“向往自由与广大，但是如果在这里过日子，我一定也会很想念京城和宫里，想念那些爱我的人。时日长久的话，大概会忍不住想要回去。”
去了一回远方，心里就会知道，恋家的情绪上来，这一辈子都回想要靠近自己的归属的。
除非没有归属。
但佟三姑娘很确定，自己的归属就是在京里，在宫里，在她的家里。
隆科多微微一笑，放任妹妹的文艺与浪漫。
隆科多说：“便是有盟旗存在，蒙古也是希望与大清的联系更紧密一些的。关系越亲密是越好的，追求咱们玥儿的人，真心肯定是有的，但功利也不能说没有。”
“你的出身与地位，足够支撑与托举你忽略这些。咱们就来说说现成的。朝廷和宗室，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能与蒙古联姻。更别说这里头，还得是那种关系越紧密的联姻才更有影响力。”
“就比如说，得是你这样的，和杜朗海那样的。”
毕竟皇上跟前的大公主才几岁，哪能联姻呢。
佟三姑娘有固伦长公主的待遇和地位，本来的出身和家世也是不差的。
隆科多细细与妹妹说：“若是你留在这儿，把你的婚事定下来，那将来蒙古四十九旗，皆仰靠于你，这个权力和地位是很大的。你会是内札萨克的屏障与保证。说白了，几乎就是蒙古的女首领等同了。毕竟将来，皇上是一定会一统蒙古西北的。”
隆科多遥望远方，“若是你瞧中了那个博连赫，那你就是外藩蒙古数旗中的一把利刃，朝廷会是你坚实的后盾，你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固伦长公主。在这儿，在外藩与内境蒙古之中，你会有一座城，是两边缓冲之地，将来就是起兵的地方。”
“玥儿不是喜欢这儿的广大与辽阔么。那么将来，你会拥有数不尽的牛羊与财产，更拥有无数的蒙古勇士，他们都是你的骑兵，会替你，也会替朝廷打下蒙古的江山。玥儿，你会建立不世之功。在蒙古称王。这会是你辉煌的人生。”
“如果佟三姑娘对这样的生活动了心，那么将来，我一定会鼎力相助，成为三姑娘得力的臂膀和最坚实的依靠！”
隆科多凝视着亲妹妹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长成了坚实依靠的佟三爷说：“与你说这些，不是告诉你朝廷要利用你或者怎么样。而是我知道玥儿心中的丘壑，知道你心里的热血，知道你会有你的沸腾想法。我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你想做什么，现在都是可以放心大胆去做的时候。咱们的玥儿长大了，什么都是不用顾及的。”
“因为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用心的祝福你，支持你。”
“怎么会有人舍得折断你想要高飞的翅膀呢？”
好像确实是隆科多所说的这样。
两三年的光阴，佟三姑娘发现，一切就真的不一样了呢。
佟心玥看了好一会儿远方，忽而扑到隆科多的怀里，被隆科多稳稳的接住了。
隆科多听到怀里的小姑娘说：“我也不用现在就决定的。”
隆科多就笑了，笑得很温柔：“对，你不用现在就决定。哥哥只是告诉你，让你放心安心。”
“要是哥哥来看，那杜朗海大约也不是你很喜欢的。博连赫很有心机，大约还成，但是这人的真心，比杜朗海少多了。你可以接触接触，这样的人在京里看不到，在蒙古也是少见的。”
“但你要注意分寸，别让人给骗了。”
小姑娘长大后，是隆科多主动避嫌的，很少拥抱亲妹妹，如今这样抱起来，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又觉得妹妹小小的一个，还是很需要有人疼爱与保护的。
隆科多说：“以后哥哥多抱抱你，好不好？”
怀里小小的一声回应，说好呀。
佟心玥在安全的亲哥哥的怀抱里，慢慢地说：“我要是走了哥哥说的人生，不管是哪条路，总觉得皇上还会跟着。甚至他不会同意的。他甚至可能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现在一切风平浪静，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就是因为——”
佟三姑娘还没有做决定。
隆科多轻轻笑了：“你要是跟别人成婚，不管是谁，不管喜欢了谁，皇上都会疯的。”
“就你现在瞧着，他疯的还少了？”
“不过，他疯归他疯，你不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相干的。”
佟三姑娘想了，那怎么行，那大清的天下，岂不是就乱套了？
佟三爷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
佟三姑娘明明是最希望世界和平的呀。
第96章
兄妹俩站得高看得远, 这一片山上，也就没有旁人在了，佟三爷的安排是极好的。
就是远远瞧见了一队人在那边骑马游猎, 似乎是什么聚会。
佟心玥想，到了草原上，那可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开起来聚会，草原上的人可真是热情啊。
“那是谁？”佟心玥指着那些人问隆科多。
那头在开聚会，倒是有隐约的喧闹声传过来, 但是到底离得还是有些远的, 听得并不是那么的真切。
他们这边地势高，但也有些遮挡, 那边热火朝天的忙着，也看不着佟家兄妹在这儿。
回去也太麻烦了，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他们这儿人少，干脆就在这儿席地而坐, 安安静静的吃点点心。
到了草原上, 一直吃烤肉风干肉片, 又喝奶茶吃酥酪, 佟心玥心里想念京里的饮食。
隆科多倒是有心了, 这会儿安排的糕点吃食都是京里时她最喜欢的, 甚至还有街上她爱吃的小吃零食。
瞧见的一瞬间, 佟心玥送到嘴里, 然后一眼亮晶晶的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就笑起来：“不止哥哥想着，皇上也是想着的。让人快马送来这些，就想你换换口味。”
佟心玥很高兴的吃着，听隆科多和她说, 那是皇后和蒙古的王妃福晋们在聚会。
对外练兵与接纳依附，爷们是忙，前头也说了，上至太皇太后，下头哪怕是一个小宫女，每天也都是很忙很充实的。
因为事儿多。
佟心玥跟在太皇太后身边有了深切的体会。
可她是个还未出嫁的佟家三姑娘，很多事情她做不了，也没有那个立场去做，她身后所代表的，和皇后所代表的显然就是不一样的。
太皇太后身边需要有她这么一个人在，而大清的皇后，显然也是一份出面的担当与责任。
她和大清皇上的立场与姿态，天然就是一致的。
大清皇后在蒙古人的眼中，显然也是有特殊的意义和需要亲近的价值的。
所以皇后也非常忙。
她的聚会邀约也很多，实质上，和太皇太后还有佟心玥一样，这种见面聚会和邀约，也是工作性质的，是一种外交场合，不能随意马虎的对待。
但佟心玥从来觉得自己和皇后好像不会产生什么链接。
或者不会有什么交集，对皇后的示好，佟三姑娘从来都是淡淡的。
她是真的有意在避嫌。
所以这会儿，隆科多说了是皇后，佟心玥也没接话。
倒是佟三爷瞧了亲妹妹一眼，小姑娘从大口大口吃零食，变成了默不作声的吃东西，尽管眼睛还是亮亮的，但是那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和细微的转变，也没逃过佟三爷的眼睛。
隆科多说：“皇后与科尔沁王妃很是投缘。早两年为了避痘，不是还带着两位皇子和公主来过一回么。那个时候就是熟识了。皇后娘娘在草原上很适应，现在来更是驾轻就熟，和他们的关系都很好。”
佟心玥眨眨眼，不明白隆科多说这个做什么。
隆科多笑道：“你知不知道是哪个王妃？”
佟心玥摇头，她哪里知道去？能称得上科尔沁王妃的没几个人，但也不是真的没有，总有那么几个人在的，但是三姑娘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个。
隆科多道：“是科尔沁后旗的那一位。”
佟心玥啊了一声，她知道了。
当年顺治爷不是废后了么。那位废下来的皇后被降为静妃，那两年静妃在宫里还是有记录的，后来就像是整个人都销声匿迹了似的，再也没有了踪迹。
就像是被人把存在强行抹去了。
其实静妃确实是在宫里消失了。也不是怎么样了，而是被放回蒙古去了。
太皇太后也实在是不忍让静妃留在宫里。
顺治爷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于是静妃就被接回了科尔沁。
原本回去以后，这日子也就是这么过的，没有再有过什么二嫁的念头之类的。
可回家之后的生活，显然是比在宫里的时候要快活许多，这人渐渐的活泼开朗起来，那自然就有了光亮。
静妃又是性子娇纵模样俏丽的人，时日久了，就焕发出崭新的光彩来，慢慢儿的，就有勇敢的人追求她。
草原上实在也不讲究什么一定要守着的规矩，更别说是静妃这样的出身和地位了。
于是，丢掉了静妃这个身份和枷锁的博尔济吉特氏再嫁了，嫁给了科尔沁后旗的王爷。
这位王爷身边也是有王妃，但没关系，不妨碍再来一个并尊的新王妃。
后来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这位王爷最爱的便是新来的王妃，一家子的日子还挺和谐的，说是都相处的极好，也就慢慢儿过到了现在。
博尔济吉特氏也生儿育女了，在草原上生活的很好。
没想到倒是和皇后这么投缘啊。
隆科多说：“皇后似乎很喜欢草原上的生活。”
佟心玥看了隆科多一眼：“三哥究竟想说什么？”
隆科多微微一笑：“有一次在皇上跟前当差，皇上说，要照着眼前这样几年几年的选秀，宫女进来，嫔妃也进来，这宫里一年一年的，人就多起来了。空放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没见过的，也不想强留人家在宫里，就像宫里的那两位博尔济吉特氏来的小格格，找个机会报上去，和科尔沁王妃一样的处置，送人家回去嫁人才是正理。”
“皇上说啊，朕心有所系，从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觉得，宫里还是没有必要放这么多人的。一年一年的人太多了，平白将心里的人推的更远了。”
佟心玥微微一怔，没想过这话，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不是替皇上套话来的，你是替皇上传话来的。”
隆科多笑起来：“你三哥是在皇上跟前听差，但你三哥也不是一条狗啊，别把你三哥想的那么没有脾气。”
“你三哥说话从来都是荤素不忌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自小不是知道的？皇上没叫传话，是我觉得，玥儿你该听一听。”
佟心玥道：“他不进后宫，又要放人出宫，皇后倒是想着为了他好。难不成，他是就此想做和尚么？”
隆科多叹了一声：“玥儿，你别给我装傻。他是为了什么，你能不知道？他是为了你。”
“你大约是不喜欢他身边那么多人的。不但要守着，还要把地方都腾出来，身心都给你留着。他是知道你的心。”
佟心玥在这样辽阔的天地底下，觉得实在是疏阔到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佟三姑娘笑得很洒脱：“哥哥，我且问你，你觉得一个人当真能身心干净的遇见另一个人，然后就波澜顿起，毫无矛盾的相守终生吗？”
隆科多说：“你这是童话故事。但也是有的。也是苛求太多。要是没这个缘分，一心贪求，那就坠入苦海了。不过这世上，多得是阴差阳错，兰因絮果。所以，期许与现实，总归是不一样的。”
“咱们的玥儿，很在意身心干净吗？”
佟心玥也笑：“我不那么在意了。我只是不喜欢麻烦。”
隆科多目光微闪：“我给你说的两条路，那可是要麻烦一生的。麻烦接踵而至，问题连着问题，都得靠咱们三姑娘来解决的。”
佟心玥点头：“是啊。我知道。”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看着亲三哥：“所以我有时候，真的是一点儿苦也不想吃的。你说我生来是这样的家世，为什么一定要吃苦呢？我不要吃苦。”
隆科多说：“可以。那就不吃苦。咱们玥儿不吃苦，这一生就该风生水起。”
佟心玥今儿没能把阿尔纳带出来。
现在阿尔纳交新朋友了，每天在外头玩疯了。
和杜朗海的猎鹰，和博连赫的黑鹰，甚至还有哈日珠身边的一匹小野马，真是奇怪的组合。
但是人家玩得还挺好的。
阿尔纳大约是真迟钝，每天只记着玩，不想别的，可那猎鹰和黑鹰，成天就想着拐带阿尔纳。
佟心玥都怕她的大鸟被拐跑了。
佟三姑娘比比划划的：“三哥，你能不能给我找一条特别好特别厉害，特别护主的蒙古敖犬啊。”
“不要年纪太小的，要成年的，要是能认主就更好了。我得用它看着我的鸟，不然哪天被拐走了，我还得去追它。”
隆科多知道这事儿，也觉得很有意思，一口答应下来：“成，三哥给你找。找个能认你为主的。”
佟心玥想了想，说：“最好也能认阿尔纳为主，它又要听我的，还要听阿尔纳的。然后还得把阿尔纳给我看住了。当然了，人家能飞是没法子跟上去，但至少得知道阿尔纳的行踪，真飞走了，我也得知道往哪儿去追呀。”
“三哥，能找到吗？”
隆科多大笑：“能。三哥给你找。蒙古敖犬很聪明的。也很忠心，就是遇见你这头一回的，还要敖犬认海东青做主人的。”
“就是你这又是海东青又是敖犬的，将来回宫了，怎么养啊。”
佟心玥嘿嘿一笑：“太皇太后会给我想办法的。”
隆科多见小姑娘这么笑就手痒，伸手揉了揉佟心玥的脑袋，笑道：“你就是养了满宫的敖犬，大概太皇太后和皇上也会依了你。”
“你啊，皇上算是栽在你身上了。”
佟三姑娘假装没听见，遥望远方去了。
第97章
没有到约定的体验博连赫小王爷飞马的那一日, 博连赫的邀约却先到了。
玄烨是吃醋，不肯叫自己的小表妹和杜尔伯特部的小王爷有任何的接触。
但是这事儿不管是作皇上还是作侍卫，他似乎都没有办法强硬的阻止。
这大概就是做哥哥的矛盾之处了。
心里喜欢妹妹, 想妹妹只属于只看见自己一个人，甚至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点叫人能看见希望的苗头，可事儿还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有喜欢，就会有舍不得。有不情愿，就有不能勉强。
还是要看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
偏偏妹妹呢, 是个光风霁月得体大度漂亮大方心怀天下的好姑娘, 也就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玄烨想，自己还没疯到那个程度, 但佟三姑娘，亲爱的小表妹要真是被这些臭小子给勾走了。
感情上，大清皇上觉得自己一定疯一回。
防来防去的，防不胜防。
宫里的蠢蠢欲动，但一个没成功, 剩下的那些大概是不会再轻易怎么样了。
京里的因为他跟得紧, 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佟三姑娘。
可外头的呢？草原上的呢？
整个大清又有多少人听见了佟家三姑娘的声名, 又有多少人在心里仰慕她, 想见她, 甚至想和她在一起的？
玄烨都不必多想, 都知道必然是很多的。
草原上天地辽阔, 好玩儿的热闹的事儿多得很, 和京里的消遣，和在江南那会儿的日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博连赫邀请佟三姑娘去他的营帐那边走一走看一看。
佟心玥答应了。
杜尔伯特部是外藩蒙古，尚未依附大清，这会儿还在谈话, 与其余的几个部族一样，应该是没有谈好的。
佟心玥知道，哪怕是博连赫父兄下辖的六个旗中，其实也并不是全都齐心的，不是每一个都愿意依附大清的。
毕竟最开始的是依附，等之后与朝廷的关系越来越紧密，那么就一定会变成归附，就等着被朝廷收编吧。
而他们依附的比较晚，绝不可能与内札萨克蒙古在朝廷这边的地位是等同的，肯定待遇上是要差一些的，更不可能超过与朝廷关系最为紧密的科尔沁。
所以这样的事儿，要让一个部族的未来完全的改变，旗中的那些郡王小郡王们，都没有完全的同意。
他们自己内部也在谈。
看见佟心玥身边没了那个冷面贴身侍卫的陪伴，博连赫的神情是十分惊讶的。
“我还以为，三姑娘会多带些人过来的。”
博连赫道，“那个在三姑娘身边管东管西的侍卫呢，他怎么没有来？”
佟心玥笑道：“我来的是小王爷的营地，又不是俄国人的营地，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难道说，在小王爷的营地上，还能让我遇险吗？”
佟心玥是真没带太多人，就跟出去游猎时一样，身边枝音姑姑与四两是必备的，其余的便都是十几个护卫的。
看着是稀松平常，其实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太皇太后与皇上，还有三姑娘的亲哥哥们，怎么放心让她就这么过来呢？
在营地的山外，有几百个精锐侍卫待命，是隆科多带着的。
玄烨有事不能来，将护卫佟心玥的任务交给了她的亲三哥，下了严旨，务必守护三姑娘的安全，不准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本来是要让隆科多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人一起过来的，但是佟三姑娘觉得不妥当。
本来就还在谈，她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这人浩浩荡荡的看着像是要攻打人家的营地似的，实在是不像话。
佟心玥现在是琢磨出点什么来了，她如今这样的身份，已经在台前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她的身后也代表了一定的立场，和博连赫和杜朗海来往，都不仅仅只是代表着她自己。
就像是来博连赫的营地上，这不是佟三姑娘的个人举动，后面的牵扯还是很大的，就好像一个外交官，出外的活动就一定代表着国家的形象是一样的。
佟心玥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破坏掉朝廷与外藩蒙古在进行的谈判。
博连赫在他自己的营地上，越发的意气风发，尤其是看见佟三姑娘对他的态度很和煦，他整个人也是很轩昂的精神。
博连赫说：“三姑娘说的很是。在我的营地上，绝不会让三姑娘有任何的人身风险的。”
博连赫确实很喜欢佟家三姑娘。
这段时日接触下来，越是接触越是喜欢。
实在是很难遇上这样让人喜欢有出身不差的满人贵女。
虽说是汉军旗的出身，但汉军旗又不是汉人，依旧还是满人的。
再者说了，说不准将来就能抬旗的。这个在博连赫这儿不是那么的重要。
但这份喜欢，足以让杜尔伯特的小王爷把人提前约来说说话了。
他们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就是在营地里走一走逛一逛。
佟心玥的马叫四两牵着，也没有离开她太远，这马自然也是有灵性的，就这么散着放着，也是挺好的。
这里的人没有太多，但是每一个看见他们的人，都会有一点注目，博连赫一眼看过去，人家都不敢直接看了，都是偷偷的看。
佟心玥大大方方的，想看就看吧，也没什么。
阿尔纳肯定是来了的，这会儿没有杜朗海的猎鹰在，阿尔纳和博连赫的黑鹰玩得还是挺好的。
隆科多找来的蒙古敖犬完美符合佟心玥的要求，尽职尽责的盯着天上的大鸟，大鸟去哪它去哪。
一条黑色的高大的蒙古敖犬，名字叫黑狼。
佟心玥觉得很好。
“三姑娘一定是在想，明明还没有到约定的时日，为何我就提前约三姑娘见面了。”
博连赫看起来其实是比较成熟那一类的。
大约是因为外藩蒙古没有朝廷管辖，生活上资源上都需要自己动手比较多，也就没有那么的稳定，所以外藩蒙古的部族，他们的首领，那些王爷小王爷们，身上的野性不羁都很重。
那种杀伐果断的气质也很重，因为很多时候，都是需要自己做决策的。
这就让博连赫看起来，有一种成熟可靠的气质，比他的年岁要长一些，不是杜朗海那种在喜欢的女孩子的面前比较青涩的态度。
这个人，绝对是碰过女子的。
他哪怕是在面对喜欢的女子面前，也是游刃有余的。
佟心玥想，真是有意思啊。以她现有的浅薄的经验，瞧见的那么几个人，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这么几个，博连赫这个路数是独一份的。
但是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讨厌，但是也没有那么的喜欢，就，还行吧。
佟心玥笑起来：“小王爷善解人意。那么见了面，小王爷的解释呢？”
是想过，但没必要多想什么。甚至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看博连赫的意思，似乎是想着，想让她在这上头多想一会儿，多纠结一会儿么？
要不怎么说佟三姑娘的性子博连赫喜欢呢。
这种有蒙古女子气质的豪爽性子，那可真是不多见的。难怪太皇太后要特意把人养在身边了。
就是痛快啊。
博连赫笑道：“我觉得在给三姑娘展现飞马之前。我们应该多接触一下，主要是让三姑娘多了解我一点。不需要有别的人在身边，希望三姑娘能特别的了解我更多。”
佟心玥微微一笑：“有很多人，都喜欢我能更了解他们一些。”
“我知道。三姑娘天人之姿，用我们草原上的话说，三姑娘这样的明月高悬，是应该先抢回自己营地里去的。”
博连赫垂眸对着佟心玥笑，露出一点点马上才有的野性，“我要是把三姑娘抢回去，三姑娘愿意吗？”
佟心玥神情淡淡的：“那你倒是给了大清一个很好的开战的理由。难道我们就任由你出入自由，想抢就抢了？”
这是相互试探，权衡利弊。
这可不是谈恋爱。
在隆科多的那两条路里面，没有哪一条是注重谈恋爱的。
只是比重的多少而已。但和博连赫在一起，很显然，感情的占比是很小的。
三姑娘早就说过了，她怕麻烦的。
但是麻烦来了，倒也不至于吓得掉头就跑。
博连赫大笑，片刻后说：“我还没有王妃。如果三姑娘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就是我的王妃。身边的那几个，也愿意给三姑娘管着，日后我的一切，就是三姑娘的一切。”
“我知道三姑娘身份特殊，若与我在一起，我即刻归附大清，父兄我都会让他们即刻定下来的。成婚之后，我随三姑娘居住，杜尔伯特部六旗，都归附大清。我们兄弟为大清将另七旗打回来，也都收编其中。只是一点，我想要成为杜尔伯特部十三旗的亲王。将来部族之中的骑兵勇士，还有我，都可供三姑娘驱使。”
这就是利益交换了。
单纯从生意上来说，这可真是划算的买卖啊。
佟三姑娘会答应吗？
佟心玥想，她现在可以答复她三哥了。
三姑娘不答应。两条路，三姑娘一条路都不想选。
第98章
博连赫目光灼灼的望着佟心玥, 等着三姑娘的答复。
“我是个难离故土的人。”佟心玥说。
博连赫目光一下子幽深了：“三姑娘这是在拒绝我吗？”
佟心玥微微一笑：“我只是说我思乡情重，一下子要都割舍，总归是有些难度的。”
博连赫也笑起来：“我明白。三姑娘出身好, 从小出入宫闱，是在贵人们的宠爱下长大的。我也知道，皇上对三姑娘珍爱非常，听说宫廷之中，也是有许多人倾心三姑娘的, 三姑娘若是想择夫婿, 选择是很多的。”
“甚至要做个皇妃都是唾手可得的事。可三姑娘似乎志不在此。三姑娘的戏我也看过了。京里的繁华，草原上比不了, 可草原上的辽阔广大与自由，还有权力，也是京里比不了的。”
“皇上知道你的心思，是何反应？”佟心玥忽而对这个有点兴趣。
博连赫道：“皇上似乎很不高兴。但三姑娘这不是还没有入宫为妃么。我管不了这么许多，皇上似乎也不能明令禁止三姑娘与人来往吧。”
草原上的人还真是不在意这个。只要他们想, 哪怕是已经嫁了人的女子, 恐怕都是可以热烈追求的。
佟心玥不意外, 想要求娶她, 指定是要了解她的。
早两三年前的那出戏, 显然是一个让人了解她的渠道。
可是人的心思, 想法都是会有变化的。
况且那一出戏是个开放式的结局, 压根就没有结局。瑾瑜面对的是广大的世界和广阔的选择, 她可以自由的进行她的人生，只要她感觉到快乐。
难离故土是一回事，但也不能把自个儿的身家性命交托给底线不明的人。
博连赫给出的条件很诱丨人，但三姑娘并没有动心。
博连赫也知道事儿不能操之过急。
他道：“今日请了三姑娘过来, 也是为了表明我的心思，表现我的心意与诚心。希望三姑娘心里明白。我也不奢求三姑娘立刻就能答应我，只是这时日恐怕也不能太过长久，三姑娘还请考虑考虑。”
“让三姑娘一下子答应我，恐怕我还需要付出我的诚意，往后，我会好好的追求三姑娘。只是草原人热情，还请三姑娘不要被我吓到了。”
佟家三姑娘，比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年纪都要小，明明是个纯情青涩的小丫头，却总有些让博连赫的游刃有余中藏着一些些的束手束脚。
这丫头的出身和身份，都让博连赫不能乱来。
就像是那玻璃房中绚烂的花朵，不能把房子打烂了把花儿抢出来，还非得找到钥匙把门打开，再进去看花儿。
本来以为，追求到这么个小丫头是很容易的事儿，可偏偏这丫头是受尽了宠爱长大的。无论怎么对她好，这丫头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被偏爱宠爱都是她的日常，根本不足为奇。
要想打动她的心，不是容易的事。
又跟在太皇太后眼前教导，想要用姿色动她的心，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博连赫至今没有找到真正能取悦三姑娘的途径。
若不是顾忌太多，博连赫真想用些手段了。
他确实没有说错，他眼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佟心玥看看远方，黑狼追着阿尔纳，阿尔纳显然也喜欢跟着自己的敖犬，时不时的还飞下来蹭蹭黑狼的鼻尖。
这大鸟没有打算把黑狼甩掉就好。
佟心玥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枝音姑姑和四两。
来草原上这么长时间了，枝音姑姑和四两的骑术已经很好了，两个人骑在马上可以在草原上飞奔。
要是真到了什么紧急的时刻，逃命的本事还是够用的。
佟心玥再次把目光放到博连赫身上时，发现杜尔伯特部的小王爷还看着她。
“你其实挺好的。”
佟心玥说，“看你言辞恳切，是想和大清永久盟好，甚至还愿意收归其中。可你这话明明是哄骗我的。你要真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偷偷接见平西王的使者？”
三姑娘一言既出，博连赫的脸色就变了。
三姑娘如今不一样了，走了一趟江南，也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
吴世林那边似乎还想着讨好她。
听说送了几趟男美人来，半路上都被玄烨想法子给送走了。
那其中，还真有几个冷脸美人个性的男子。但玄烨就压根没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接近三姑娘。
佟心玥这儿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吴世林回了京里，倒是挺老实的，没有在外头那么多的小动作。
可他作为平西王府的继承人是已经定了的事情，佟心玥还是让人暗中盯着吴世林的。
现如今这几位藩王手下但凡有什么动作，那都是不能放过的。
吴世林没跟着来草原上，倒是和硕长公主与额附一起跟着来了，佟心玥这儿听见消息，吴世林偷偷派了人也来了草原上。
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具体现在在哪儿，但私底下肯定还在找的。
佟心玥是自己想着，当前蒙古练兵声势浩大，其实藩王们心知肚明，这都是朝廷针对三藩的，那么，藩王们会不会也想知道草原上的具体情形呢？
蒙古四十九旗固若金汤，绝不可能背叛朝廷。
若是想要突破，或者想要刺探消息，就只能是找那些想要依附大清的外藩蒙古旗们。
佟心玥只是试探一两句，没想到博连赫是这样的神情变化。
大约是她突然发问，问题又太过于令人震惊，博连赫瞬间难以掩饰，尽管后面掩饰的很好了。
但佟心玥还是看出来了。
只怕吴世林偷偷派来的人，和杜尔伯特部这六旗是有联系的。
博连赫显然是想说点什么的，可还没等他开口，原本显得很悠闲惬意各自都在干各自事情的营地里突然就骚乱起来。
有哨兵对着这边大喊：“小王爷，他们打过来了！”
枝音姑姑和四两顿时神色一凛，想要到佟心玥身边来，但营地的骚乱似乎有点大，很多人都在往外面跑，她们一时被冲散了，竟然难以近到佟心玥身边来。
佟心玥看了看五百骑兵精锐的方向，那不是动乱的方向。
发生骚乱的，能够听到数百铁蹄声音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马就在跟前，博连赫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同样动作利索的佟心玥，由衷地道：“不管如何，三姑娘这样临危不乱，还是很适合在草原上生活的！”
佟心玥问他：“是不是你们杜尔伯特部的内乱？”
临危不乱，是因为危险突然意外降临的时候，心里有过这样的一些准备。
很多时候的慌乱，是因为面对的是未知，如果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面对，难免会有心慌害怕的感觉，自然难以保持情绪的稳定。
但若是拥有能够处理意外未知危险的能力，自然也有临危不乱的气场。
佟心玥知道杜尔伯特部的内乱。
实质上，不仅仅是杜尔伯特部。包括尚未依附大清，和那些仍旧在西北蒙古上游荡的部族之中，都是时常会有动乱的。
草原上，从来都不是一个整体的平静的蒙古。
杜尔伯特部所来六旗，在来之前，和其余七旗就在内讧，所以博连赫的父兄是有留守的人在他们中庭的。
但此时来看，显然不是分散的进攻，都到了这里了还要追过来攻打，显然是联合起来了。
尚未收归的部族，是不能住在四十九旗营帐周围的，是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这里是缓冲地带，出了什么事，也不会那么的严苛。
要不是也不能内讧到这里来。
博连赫眼睛盯着冲进来的人，他们带来的人，很多都冲上去了。
博连赫说：“他们已经攻下中庭，此来是来杀我与阿爸兄长的。”
把带来的六旗精锐都杀掉，杜尔伯特部的这六旗，自然是收归别人所有，这就是草原部族之间的弱肉强食。
原本在蒙古练兵期间，是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但显然，对面的人并没有把这些限制放在眼里，执意要来杀人。
佟心玥想，为什么突然就是今天呢？
博连赫看着佟心玥：“三姑娘，请你帮助我。”
对上佟家三姑娘幽幽目光，博连赫说，“若能渡过去，杜尔伯特部六旗愿意无条件归附大清。”
也不提什么要三姑娘当王妃的话了。
佟心玥瞧着，这倒是有了一点低下头取悦人的意思。
三姑娘坐在马上，看得很清楚，来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下手很凶狠，是草原上游牧民族的手法。
佟心玥听说过，也知道，但真正亲眼看见，还是有些心惊的，这毕竟是实战。
而草原上的天气，也是突变而来的。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下一瞬就突然暴雨突袭而来。
佟心玥听见有人用蒙古语对博连赫喊。
那话她零星听到几句，意思是，如果顶不住了，让小王爷自己突围回去，务必要夺回他们的中庭，不容有失。
在看见博连赫的眼神时，佟心玥忽而有那么一丝丝慌乱。
这位小王爷的眼神实在是太——
博连赫一把抹下脸上的雨水，对佟心玥说：“三姑娘，我要是趁乱把你抢回去，你说，朝廷是不是就要发兵替我们平乱了？”
他不但要突围，还要抢个人回去。
佟心玥连你冷静点这几句话都没法说出来，因为雨太大了。
天地之间，好像三姑娘所有的倚仗都失去了踪迹，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骑马和博连赫追逐起来。
阿尔纳和黑狼都失去了踪影。
博连赫要突围，要追她，她则要保住性命，保住自己，至少要撑到朝廷的骑兵来与她汇合。
天地雨幕之中，一点金光铠甲似乎在闪动。
有人冒雨，冷甲覆面的一个人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冲着佟三姑娘磅礴而来。
第99章
来的当然是玄烨。
玄烨到了佟心玥跟前的时候, 博连赫已经追上她了。
佟三姑娘的马当然是良马好马，但并不是战马。
在天地惊变面前，这样的大雨底下, 而且还有人在那边喊打喊杀的，在真实的鲜血和厮杀之中，这马能够找到一条路，不把佟三姑娘往人堆里带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它跑不过博连赫的战马。
在真正的追击面前，这匹马的心理素质可能就有点不够用了。
佟心玥和它在一起这么久了, 能够感受到她的马有些慌乱, 尤其是在被博连赫追上之后。
佟心玥都忍不住想，难不成今儿就势必要被人抢回杜尔伯特部去吗？
果真要让玄烨疯一回？让朝廷发兵把她再抢回来？
佟三姑娘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 她的玄烨哥哥已经骑马来了。
就在博连赫伸手要抓住佟心玥往他的马上提过去的时候，有个人从天而降，直接抢先拎着佟三姑娘，稳稳当当的把佟三姑娘抱到了他自己的怀里，自己的马上。
大雨滂沱, 这样几乎看不清什么的情形底下, 在疾驰的马上做这样的动作, 是需要深厚功底, 玄烨在面具底下冷着脸, 轻轻松松的完成了。
还有空甩了佟心玥的马一鞭子, 让那马儿自己逃命去。
虽说不是战马, 但至少也是有灵性的马儿, 自己的主人安全了，这马儿知道怎么保全自己，立刻就跑掉了。
博连赫还要再追，但玄烨的马自然比他的马脚程更厉害, 就这么一块儿功夫，那马儿已经跑远了。
远处有骑兵上来，那旗帜博连赫是认识的，那是朝廷的兵马。
博连赫叹了一口气，人是抢不回去了，也是追不上了。
只好先应付眼前吧。总要把失去的夺回来，才能再想其他的。眼下这情形，恐怕朝廷不会再用心帮他们，他必须尽快先回部族中庭去才行。
杜尔伯特部营地的一切都被远远的甩在身后。
佟心玥有点在大雨里头懵了，直到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都还没有缓过来。
抱着她的人穿着铠甲，不是博连赫那厮，她被护在轻甲之中，雨水似乎不再是直接砸在她的头上身上了。
她能微微仰头，看到那个熟悉无比的金色面具。
本该安定下来的心，却疯狂的鼓动起来。
天地的声音那么大，可好像又是那么的安静，她分明不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却在被紧紧抱着的时候，听到了两个人急促的心跳。
玄烨低沉着声音说：“他的飞马，就那么好？比我的还要好吗？”
他当然知道，小姑娘没有体验博连赫的飞马。
方才抱着小姑娘从另一匹马上头过来，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飞马。
他的意思是，他也可以的。
如果三姑娘想体验，能不能只找他？
玄烨不想掩饰自己疯狂的嫉妒了。
佟心玥眼眶热热的，有热泪涌出来，她仿佛顾不上什么的，伸手抱住玄烨的腰身，低声说：“哥哥的最好。”
也不知道玄烨有没有听见，其实三姑娘是想说，不管什么，都是玄烨哥哥的最好。
这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是佟三姑娘听见了自己的心动，看见了自己的心动。
就在被抱住的那一瞬间，佟心玥终于明白。
她一直活在深切的厚重的宠爱里。
她根本就离不开这些爱。
在好多好多人的爱里生活，在玄烨的爱里一点点的长大。
一个人的心动，怎么会这么的不讲道理？
冷面侍卫，主子奴才，混杂着对哥哥的复杂感情，明明她是立志要把玄烨迷惑在亲情的海洋里不可自拔的。
怎么现在，是谁被迷惑了？
玄烨把佟心玥带回了他自己的营帐。
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论把小姑娘安置在哪里，玄烨都是不放心的。
杜尔伯特部营地的事，自有人去处置，玄烨现在什么都不做，就只好好的守着他的小玥儿。
谁也不允许随意出入御帐，玄烨进来，只将金色的面具取下来，就穿着湿透了的轻甲让人赶紧送热水来，先给佟心玥沐浴。
枝音姑姑和四两还毫无踪迹，阿尔纳和黑狼也不知去向，玄烨都让人仔细去找了。
对上佟三姑娘湿漉漉的眼神，玄烨很温柔，很有耐心。
他哄着三姑娘：“我会让人找到他们的。都不会有事。玥儿先沐浴，把湿衣裳换下来，好不好？”
佟心玥抱着热茶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哥哥。”
“哥哥也沐浴。”
玄烨笑起来：“好。看见玥儿乖乖进去，哥哥也去更衣沐浴。”
御帐很多，分隔很多，自然沐浴的地方也不止一处。
佟心玥回到了温暖的帐内，精神慢慢恢复过来，来伺候她的宫女沉默寡言老实本分，但动作很利索也很温柔，一点不多话。
这样的气氛，有助于让有点受惊的佟三姑娘在安静暖和的氛围中慢慢平静下来。
玄烨比她早些出来，佟心玥出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衣衫整齐，但是还是被玄烨抱起来，直接送到了榻上，裹着薄毯坐着。
还取了姜片，让她含着。
佟心玥全程都是乖乖的，一点也不反抗，完全不说什么哥哥咱们不能这样的话。
玄烨有些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确定小姑娘已经暖和了，连头发也是干爽的，玄烨也就放心了。
这会儿不用见人，小姑娘的头发散下来比较好，玄烨是哥哥，这会儿就不要计较什么了。
自然是小姑娘觉得舒服，怎么舒服就怎么来的好。
回话的人隔着帐子在外头说，枝音姑姑和四两都找到了，没有受伤，有些受惊，所以沐浴安置了，报了平安，知道三姑娘安好，两个人都放心了。
玄烨的意思，让人不必过来了，先好好的休息，等好了再过来伺候。
佟心玥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阿尔纳和黑狼也找到了。
阿尔纳是真累了，黑狼把大鸟带回来的，现在也需要休息和进食，其余的一切都挺好的。
佟心玥这心就完全放下了。
自己觉得整个人热乎乎的，像是还泡在温暖的水里，外头回话的人走了，就一点外面的雨声也听不见了。
被毯子裹成球的三姑娘缓缓往玄烨那边挪了挪，坐到了玄烨的身边。
这点小动作没有躲过玄烨的眼睛，玄烨心疼，说：“要不哥哥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如果你觉得不妥当，那——”
话还没说完呢，小姑娘就挪过来了，一双眼睛清透明亮，带着一点点的小心翼翼。
玄烨二话不说，温柔地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了。
他的小玥儿指定吓到了，该死的杜尔伯特部。
佟心玥垂眸，隔着毯子被抱住，没有什么的。
这样被抱住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她竟有些贪恋。
“哥哥为什么会来？”帐子里安安静静的很舒服，可以慢慢的说话。
玄烨说：“我得了消息，就赶过去了。”
“哥哥去，是为了我吗？”三姑娘的声音有点低。
玄烨笑了一声：“不然呢？为了博连赫？”
“你在那里，我如何放心？指定是要亲自把你带回来的。”
这两三年里，佟心玥刻意避嫌，玄烨配合她也尊重她，其实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天是偶然，但是实际上，单独相处又能怎么样呢？
又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佟心玥始终垂眸，玄烨还怕她怎么样了，瞧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小姑娘没有在哭的。
可等小姑娘真正看过来，对上那样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玄烨的心，涟漪顿起。
“博连赫和你说什么了？”
“我不看他的飞马了。本来也不爱看的。”
异口同声，话音后落的是佟家的三姑娘。
玄烨问了一句：“玥儿，你说什么？”
佟三姑娘却不说了。
这会儿暖和过来，佟三姑娘慢吞吞的把两只手从毯子底下拿出来，旁边的小几上就放着那个已经被玄烨身边贴身太监擦干净了的金色面具。
主子没说收起来，下人就贴心的放在主子跟前了。
至于这是什么，要做什么用的，哪怕是亲眼看见就戴在主子的脸上，御前的人也是半个字都不会说的。
嘴不严的人，早就死了。
佟心玥把那个面具拿过来，慢吞吞的在手上摩挲了一会儿，然后挂在玄烨的脸上。
玄烨想了想，戴上了。
佟三姑娘才慢慢地说：“我不想看他的飞马。他说喜欢我，在我面前显摆，其实我没有太大的兴趣。虚与委蛇，还是为了朝廷。我是觉得自己能做一点什么事情的。”
“太皇太后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我其实可以不看。”
“哥哥刚才来救我，很好。很厉害。”
“我不喜欢杜朗海，也不喜欢博连赫。不过他倒是说了，想把我抢回去。哥哥别生气，这不是没抢成么。”
玄烨压根没和小姑娘客气，面具之后，一双眼睛定定看着佟心玥：“玥儿，那你是，喜欢我？”
佟心玥眨眨眼，摇头道：“不对。哥哥，这不对。”
“你应该说，主子，您是喜欢奴才吗？”
“哥哥，你再问。”
玄烨心里骂了一声，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方才心跳，现在依旧心跳，但明明这是不对的。
不该是这样的。
但这样已经令他高兴。
玄烨说：“主子，奴才奉主子唯一，为主子甘愿万千。主子可否赏奴才主子的喜欢？”
佟心玥就笑了。
佟三姑娘小小声，悄悄说：“我还想体会一下，你拎住我，把我抱过来的那一下。很刺激。在大雨里，看见你戴着面具，很刺激。”
玄烨长叹一声，眼里却有笑意：“您就磨人吧。磨死奴才算了。”
佟三姑娘咯咯咯的笑了，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第100章
过了好一会儿, 方才在大雨里那种被浇透了的感觉才慢慢的消散了。
佟心玥愿意和戴着面具的玄烨哥哥说话，可若是玄烨将面具取下来，小姑娘就一个字都不说了。
玄烨只好一直戴着。
要不是这样, 佟三姑娘也不肯让他抱着的。
这样说话，佟心玥什么都愿意说一点。
隆科多带着朝廷的骑兵追击博连赫去了，玄烨似乎还有些别的安排，但是又都是之前安排好的，这会儿没问出来, 佟心玥只好不问了。
说是怕她想多了, 这会儿该好好的休息，横竖以后就都知道了。
佟心玥想想也是。反正大家都好好的有事儿做, 她是不用操心的。
去博连赫营地的时候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这位小王爷还是有些心机的。大约是想着和佟三姑娘玩耍说话之后就差不多到了要晚饭的时候，正好也要天黑了，这草原人闹起来没个准儿，说不定还能把三姑娘在营地上留一晚的。
但佟心玥可没有这个打算，说完了话, 可能会在人家营地里吃饭, 但绝不会过夜的。
她要是一定要走, 博连赫也不能强留她的。
可总是有些意外的。
大雨来得很快, 天黑的也很快, 回来的时候还是大雨滂沱, 这会儿好像雨都已经停了。
可在御帐里和玄烨用过饭的佟三姑娘却有些懒懒的不想动。
不想回自己的营帐去。不想处理什么事情, 不想做独当一面的佟三姑娘, 什么也不想做，就想任性的待在这里，有人护着她陪着她，可以半点不必费心的地方。
佟心玥抬头瞧了瞧玄烨, 慢吞吞地说：“天黑了，怎么办呢？我在哪里睡觉呢？”
玄烨握着小姑娘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热乎乎的。
她明明像是在自言自语，玄烨却知道，也是在问他的意思。
玄烨低声说：“主子就在这里歇着吧。奴才这儿挺好的。”
佟心玥就笑了，慢吞吞地在绒毯里翻了个身，隔着绒毯轻轻抱住玄烨，感受到玄烨微微的一瞬间的僵硬，她笑得有点开心。
她说：“那可以把枝音姑姑还有四两叫过来陪着我吗？”
玄烨抬了抬手，立刻就有人去了。
御帐里当然有极好的干净的地方给佟心玥睡觉。
佟心玥不肯睡龙榻，那自然也还有别的地方。
小姑娘忙了一整日，又遭遇了那样的意外，肯定是累了的。
沾了舒适柔软的床榻，就昏昏欲睡起来。
佟心玥想，不管有什么事，都明儿再说吧。
玄烨还戴着面具，看着小姑娘恬静的模样，心里想着的却是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主动抱人的样子。
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却让大清的皇上微微低头，面具上嘴唇的地方，轻轻碰了碰小姑娘的额头。
佟心玥轻哼一声：“凉。”
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脑勺给玄烨。
玄烨轻轻一笑，慢慢起身看见了门前站着的枝音姑姑和四两。
两个人忙着要行礼，玄烨抬了抬手示意不必，然后皇上就慢悠悠的戴着面具走了。
枝音姑姑与四两可不是头一次看见玄烨戴面具了，几乎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但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不一样了。
皇上隔着面具亲了亲三姑娘的额头，三姑娘竟没有什么反应，这好像不大对吧。
要是以前，三姑娘指定要说上几句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们不知道吗？
心里这样想，两个人也没有瞎打听，只管好好的守着三姑娘，可不能再出现之前的情况了，意识到把三姑娘丢了的时候，两个人的魂都吓没了。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管守在三姑娘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佟心玥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好。很充实，很踏实。
瞧见外头的天朗气清，好像仍然能回忆起来，那冰凉的面具贴在额头上的触感。
是很凉的，但带来了一种令人心情愉悦的悸动。
佟心玥果然知道了，原来不只是她三哥出兵了，就连大伯父和阿玛都被派出去了。
杜尔伯特部的十三旗，包括几个蠢蠢欲动左右摇摆，甚至私底下和吴世林的人有过偷偷接触的几个部族，都在玄烨的目标范围之内。
打击他们，收归他们，都是做给几个藩王看的。
是要展示大清的实力，也要切断几个藩王想要和蒙古勾结的心思。
佟三姑娘接下来的时日，还真是过的惬意无比了。
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忙碌，日子一下子闲暇下来，戴着面具的玄烨天天黏在她的身边，她也不往外赶人了。
营地上，营地外，但凡是辽阔的广大的，漂亮的地方，都留下了三姑娘和‘冷面侍卫’的相伴的足迹。
这是一点儿都不避人的，甚至还有些张扬。
但有人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吗？
没有。
连太皇太后都不说什么了，谁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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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后，隆科多没跟着大军一起回来，是先行悄悄回来的，先要见过了皇上，然后再返回去，再显着身份和大军一起回来。
离开也不过数日，战事没有那么长，也就不至于对营地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况且和皇上这里，除了军事上的消息往来，别的事情，佟三爷也是知道一些的。
走的时候没亲眼看见亲妹妹平安，哪怕知道亲妹妹好好的，这回来了，还是第一时间来看妹妹。
知道了亲妹妹的去处，佟三爷悄悄过来，没想到还没拢过来，倒是在外围瞧见了一个人。
是熟人，也是认识的，能说的上话。
甚至可以说，来了草原上，佟三爷凭借自己强大的交际能力，已经将科尔沁的小王爷杜朗海变成了自己好人缘的一部分。
“小王爷这么有兴致呢。也过来瞧我妹妹？”隆科多笑道。
杜朗海苦笑：“多谢你没有觉得是我在跟踪她。”
就眼前这个情形，不管是谁来了谁看见了，大概都会觉得科尔沁的小王爷这样不过去，只站在这里瞧的行为，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隆科多望了望远处，佟心玥和戴着面具的侍卫在草原上散步，各自牵着的马随意得很，阿尔纳在天上飞，黑狼跑来跑去的玩耍。
多和谐美好的画面啊。
从这样的距离，都能看见佟三姑娘脸上的笑容，还有那整个画面散发出来的和悦的气氛。
隆科多笑道：“我不会误会小王爷。只是小王爷若不过去，大约我那妹妹，永远都不会看见小王爷的。”
杜朗海觉得佟家的人都特别有自己的个性，就他这么些时日所接触到的，就明白佟家的人都得宠，不单单是因为出身的缘故，也不单单是慈和皇太后的缘故。
尤其是佟三爷，瞧着是那样的性子，但其实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和三姑娘一样，都能体察入微。
杜朗海不怕和佟三爷说自己的心里话。
实质上，作为科尔沁的小王爷，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能够让他畅所欲言的机会和人，都还是太少了。
杜朗海好些话放在心里存了这么些时日，现在遇上这样的机会，就想说一说。
杜朗海说：“我原本是有些话想要和三姑娘说的。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该怎样说，该怎么样去问。直到刚才，我过来看见这一幕，其实这样的情景，从三姑娘在杜尔伯特部的营地回来之后，几乎是天天都有的。”
“我突然就觉得，似乎什么都不用问了，什么都不用说了，这就是答案。我看清了这一点，就没有再上前去了。”
“哪怕我此时此刻就在三姑娘眼前，她看见的也不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是。”
隆科多道：“没关系的。小王爷明白了也很好。没有缘分的事，早明白了早好。”
“要不要我陪着小王爷去没人的地儿跑一圈散散心？”
“不必了。”
杜朗海说，“我知道你是悄悄回来的。方才还很惊讶，大约遇见我也是意外，我不会说出去的。只当没有见过你。我这就走了，草原男儿，倒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我也不耽误你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目送杜朗海的离去，隆科多目光悠远，这是第几个了？多少人的失魂落魄，大约还有些是佟三爷也没看见的吧。
他当然也是听说了的，三姑娘和‘冷面侍卫’的关系极好，几乎天天都在一起，两个人亲密无比，宛如恋人。
但三姑娘和皇上之间，却是一如既往，甚至比从前还要稍微冷淡些。
隆科多微微勾唇，玥儿啊，你这是，这就是你心里喜欢的么？
这是想过将来，还是没想过将来？
隆科多打马过去，到了跟前，就听见了一句话。
“奴才还想亲一亲主子。”
这可真是把见多识广的佟三爷给惊着了。
隆科多过去就把佟心玥护在身后，略带了些谴责的语气：“皇上！”
玄烨啧了一声，懒洋洋的将面具摘下来，只怪隆科多破坏了气氛。
玄烨敛尽做奴才的气质，一秒切换气质高华淡定的皇上：“你要做什么？”
皇上抬了抬手，早就有人去清场了，反正不许再有人看见‘冷面侍卫’和大清皇上是一个人。
他得保证小姑娘的完美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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